无光的三十年 番外篇——by野尘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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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景办公室不好开口,下楼时,郑辰谨才问:“师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辞职?”
梁梦允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肚子,说:“我怀孕了。”
梁梦允打断刚要说“恭喜”的郑辰谨,继续道:“之前查出来点问题,妇产科那边让我必须安心养胎。但是你也知道的,住院总,一天到晚都在医院里面,哪里可能安心养胎,唉……”
他们下到了楼底,梁梦允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外等着的老公,然后转过身背对大门,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还问郑辰谨:“看得出来我哭过吗?”
梁梦允的处境本来已经让郑辰谨心疼,但却都比不过刚刚这句话。郑辰谨心里难受极了,说:“漂亮着呢。”
他们走出门外,梁梦允的老公迎上来,跟郑辰谨打了个招呼,担心地问梁梦允张景怎么说。
梁梦允笑着对他说:“挺顺利的,张老师同意啦。”
*住院总:住院总医师,一天24小时住在医院的医生,常常要负责全院的平会诊、急会诊以及所有的急诊手术。为期一般为一年。虽然不算绝对,但这是从住院医师到主治医师的必经之路。
梁梦允这个角色写给自己和所有的女孩。为了家庭付出和牺牲没有对错,是个人选择。只是,如果我们做了这个选择,愿我们的牺牲都是心甘情愿的、是快乐从心的,更,愿我们的牺牲能够得到理应得到的尊重和珍视。
第四十六章
跟师姐和姐夫道别,郑辰谨看了看时间,正好该去接许易扬下班了,于是走向地铁站。
郑辰谨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许易扬。这次,不是因为他的盲杖,而是因为他的惊艳。
许易扬今天下午跟着团里去义演了,穿着白衬衫,眉毛描了描,刘海用夹板往两边烫了一下,外加本就笔挺的身板,气质出挑。
经过他的路人似乎也不着急赶路了,都抻着眼张望,但看到他手里的盲杖和无光的眼神,却又叹了口气,加快步伐走过。
郑辰谨快步走到安检口,第一时间接到许易扬,迅速在他耳边落了一句话:“你弄成这样,晚上不打算让我去实验室了?”
许易扬听着他不正经的话,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我又看不到我弄成什么样了。”
郑辰谨扫了他一眼,道:“那你别看了,正好,就我一个人看最好。”
郑辰谨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在这种事情上更是不会含糊,进了家门压根没给许易扬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几步之外的床都等不及去了。
郑辰谨急不可耐,一边解许易扬的裤子,一边在他身上到处啄。
许易扬觉得他今天有些过分急躁,他跟不上他的节奏,下意识伸手抵着他的肩膀。
郑辰谨以为许易扬在拒绝他,委屈道:“过年回家一周没做了。”
用几秒的间隙调整好节奏的许易扬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撩得浑身发热,也伸手去解他的扣子,反问:“以前在家不也做么?”
“是。”郑辰谨把许易扬的裤子褪到小腿,然后去脱他的衣服,但是他的手突然顿了顿,只是把白衬衣的扣子解开,没再继续脱下来,“在家不好出声。”
“出什么声?”许易扬把手伸进郑辰谨的裤头,“郑医生?”
郑辰谨最后眯着眼欣赏了一秒许易扬,白衬衣敞开着,左肩的衣料没搭住,滑下来了,半透不透的衣料懒散地挂在白/皙的皮肤上,极致诱惑。
“郑医生给你好好治治。”郑辰谨把许易扬翻过去压在身下。
确实治挺好。
做完之后,许易扬趴在郑辰谨身上,就算想起来也有心无力。
“饿不饿?”郑辰谨低头吻了吻许易扬的头发。
许易扬摇了摇头,说:“不想动。”
郑辰谨说:“你不用动,我给你做,想吃什么?”
许易扬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稍微往上挪到了个舒服的位置,说:“你也不许动。”
郑辰谨笑了笑,伸出手,一点点地顺着他的头发。
其实郑辰谨一直不知道怎么计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要不要算上年少时的那一年多。
有时候他觉得该算上,因为怀里的这个人好像也没跟当初那个温暖的少年有任何区别,还是爱喝雪碧,还是会在他学习烦躁时陪在他身边,还是会在大事小事里默默地让着他。
有时候他又觉得不该算上,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他和他们,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年少总有执着于自己的无知的时候,不知道这些自以为是的执着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创伤。现在,他们活成了同一个人,拥有彼此才是生活的前提。
重新开始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当初许易扬为了他来的,郑辰谨现在又怎么舍得抛下他走。
院里出国交流的申请年前就截止了。张景教授太忙,根本不知道这些行政上的截止时间。
郑辰谨回忆今天下午在张景办公室,他肯定的语气好像从没想过郑辰谨会不去交流。
郑辰谨本来已经想好开学了就跟张景教授坦白,但是梁梦允的事情太突然,张景又失望又生气的神情在郑辰谨的脑子里印得一清二楚。
“对了,你问小孔了吗?”许易扬抬起脑袋问。
郑辰谨轻轻把他的脑袋放回自己胸前枕着,答:“问了,要十万,爸说钱没问题。等符合手术指征了,孔教授说他能安排。”
许易扬点了点头。
见许易扬不说话,郑辰谨担心他又多想,于是安慰道:“别担心,我把妈的片子拍照传过去让孔教授看了,他说现在还是初期。”
“你是专业的,我当然放心啊。”许易扬抬起下巴在他身上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这样吻了好几次,许易扬才轻声叫道:“郑医生,还要。”
张景教授最近一周都忙,排的满满都是手术,郑辰谨想着不能再拖了。
这天下了实习,白大褂都来不及脱,郑辰谨就直接从一附院跑到眼科医院,逮着刚下手术、正要下班的张景坦白了没有交出国申请的事,并说会好好在学校帮梁梦允把项目给结了。
“不思进取、先斩后奏,小郑,我之前还真没看出你是这种学生!”张景很生气,跟看重梁梦允一样,他也非常看重郑辰谨的优秀和努力。
郑辰谨解释道要照顾哥哥,张景叹了口气,说:“你们一个说怀孕了要养孩子,一个说要照顾哥哥,唉!你哥哥的情况我知道,你自己想想,是一直在身边陪着有用,还是攻破视神经课题、让你哥哥重见光明更有用?”
郑辰谨用力抓着白大褂,手心的汗都要把白大褂浸脏了。
张景说:“你没有海外经历,以后是根本留不了院的,你别告诉我不想留院!现在出去就是最好的时机,你博后的时候要规培,再之后进了医院,从住院医到住院总,再到主治、副主任、主任,你看这哪一步的时间耽误得起?”
张景继续说:“我们课题组每年都有去霍普金斯交换的学生,没断过,为的就是能及时跟进那边的视神经研究前沿。你自身很用功,在实验室待了这么久,能力我也看在眼里,去那边学习回来,眼界、方法、技术都会大大提升。”
“你大一就跑来跟我说,哥哥是我之前的患者,你要跟我研究视神经再生,你想救你哥哥的眼睛,这话我当时听了觉得有点幼稚。”张景突然笑了笑,“可是又觉得很可爱、很感动。”
张景望了一眼医院走廊里来回来去的患者和家属,沉沉地说:“我马上退休了,也收不了学生了,但是研究永远退不了休,外面一堆堆的患者等着、盼着,他们比我更着急。”
郑辰谨的目光随着张景望去。
一个约摸十几岁的小男孩双手直直地悬在身体前方探路,脸上的笑容竟然依然纯真。他身旁的母亲穿着最朴素的衬衫,脸上的黄斑让他们千里寻医的辛苦昭然若揭。
再旁边,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做了眼球摘除。其实,她长得挺秀气的,如果眼睛还在,大抵会是明眸善睐。
还有很多、很多,这一整个走廊,这一整栋楼,这一整个国家。
他看的见那些看不见的人,那些看不见的人却不知道他在看他。
张景说:“本来以为小梁能接手,现在她走了。本来以为你能接手,唉……”
张景伸手指了指走廊上的人,说:“你看看这些人,你看看你哥哥,他们的光,可都握在我们手里啊。”
第四十七章
从眼科医院出来,郑辰谨没回实习的科室,没去实验室,也没回家,他一个人走到学校的操场上,从慢走到快走,从快走到奔跑。
许易扬是放弃了京城的大好前程来的,是辜负了恩师的厚望来的,就单纯是为了他郑辰谨来的。他为了他来,他为什么不能为他留下来?
即使只是一年,郑辰谨也不想离开,他好不容易重新拥有了这个男孩,他不舍得。
突然,下雨了,很大。操场上其他人一下子作鸟兽散,只有郑辰谨一个人还在一圈圈地跑。
雨浇在身上,很疼,可是郑辰谨知道,没有许易扬眼睛磕在台阶上的时候疼,没有医院的那些病患在无边的黑暗里生活一辈子疼。
如果不将光明许给他和他们,学医还有什么意义,还谈什么初心。
许易扬失明的刺一直扎在郑辰谨心里,飞机上那位他没有抢救回来的林先生从未在他脑中抹去,在医院实习的这一年半经历的那些有心无力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突然,郑辰谨手机里响了一声提示音,是许易扬的消息,他给许易扬设置的强提醒。郑辰谨点开,是一条语音。
“辰谨,下雨了,我记得你早上出门的时候记得你没带伞吧?那就别来接我了,我在单位捎了一把伞,下了地铁自己走回去就行。放心,我认得路。”
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关系和细致,现在,竟成了一把世上最温柔的枪。
郑辰谨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气,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又站起身往地铁站走。
被郑辰谨抓住手的那一刻,许易扬瞬间感受到了他手的冰凉,然后顺着他冰凉的手往他身上摸,惊呼:“怎么浑身都湿了!你淋着雨来的?没收到我消息吗?”
“收到了,就是想来。”郑辰谨的声音很沉。
许易扬太熟悉郑辰谨了,马上察觉到不对劲,问:“怎么了?”
过了好久,郑辰谨才回:“没什么,就是想见到你。”
许易扬心想绝对有事,于是扯着郑辰谨的衣袖加快脚步回家,仿佛他才是看得见的领路的那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我煮姜糖水给你去去寒。”
郑辰谨看着他,想把他一把抱住,可是浑身湿淋淋的,没有力气。
许易扬真的太好了,他要怎么做才对得起他的好,他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回到家,郑辰谨听许易扬的话洗了澡、坐在床上喝了他煮的姜糖水。许易扬坐在他身边,听他咕噜咕噜地喝完,然后摸出吹风机,坐在身后帮他吹干他那头短短的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郑辰谨听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声音,许易扬的动作因此在郑辰谨的感官里被放大了,许易扬在郑辰谨头发里的每一次拨动,都是温柔却又有力的,就像他这个人本身。
吹干了头发,许易扬卷号吹风机的电线,放到床头柜上,柔声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实习不如意,还是论文的事?”
听见郑辰谨不说话,许易扬说:“咱们之间不藏秘密,是不是?”
郑辰谨还是不说话,许易扬笑了,说:“你要想藏秘密就藏好,别让我看出来。你又是淋了一身湿去接我,又是半天蹦不出一句话的,郑医生您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郑辰谨竟然被他的话逗得轻笑了一下。
自己对情绪的掌控能力实在太差,如果不是许易扬,他的情绪能往何处安放?也难怪在分开的那些年里,他会一次次地失控,泄洪口没了,情绪全堵着,可不就失控么?
郑辰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也放下纠结,将出国的事情和盘托出。
“所以你是想去的,对吗?”
郑辰谨想到在眼科医院见到的那对母子和那个被摘除眼球的小女孩,轻声道:“嗯。”但是郑辰谨又马上说:“但你是为了我来的穗城,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许易扬摸到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说:“你这傻瓜,有能耐考上穗大医学院的聪明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也就只有一年而已,怎么想这么多?”
许易扬说:“而且,你不用拿我的选择作对比,不是说我为了你来,你就得为我留下。要是这么算数的话,我们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以前……”许易扬顿了顿,喉咙有些发紧,“我推开你了,我成盲人了,你就得还我?到头来,你觉得自己怎么也还不清楚,我也钻进思想的胡同里想不明白,不是么?”
“我喜欢你这个人,所以我为了你来穗城。我也喜欢你的事业,所以我希望你出去,希望你以后更有能力,去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眼睛。”
许易扬把头搭在他肩上,“这跟付出不付出没有关系,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郑辰谨看着他弯弯的笑眼,仿佛看到了光芒,郑辰谨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