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花园的月亮 番外篇——byJackieT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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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梅维斯在旁边好笑地捧他的场,“谁不知道你就是在莱克花园长大的呢?”
听见他的邀请,柏嘉里慢慢地把脸转向康致尔,轻轻摇头拒绝:“不了。”
“为什么?”康致尔不解。
他的问题一出,便看见柏嘉里垂眼微微一笑。与此同时,天边的云散开,月光映亮了整个花园。她的脸上泛起了一种微细而斑斓的温柔。
“有主人的邀请,才可上门拜访。”她回答康致尔。
第九章
康致尔从梅维斯府出来,这时夜色已经颇深。路上月亮跟着他的影子。
入夜的林木隧道阒静幽深,沿途时有树枝垂下来,再缓缓铺展向前,通往山下的莱克花园。康致尔走在其间,带有植物香气的夜风迎面而来,持续发酵着他身体里的酒意。
走着走着,康致尔兴致来了,开心地伸开双臂,好像自己只是个孩子,用手指依次去碰触路边的树木。
指端感受着山上林木长年累月变得干硬的树皮,他沿着山道一路晃荡,最后没有留神差点儿撞到一棵中途偏出队伍的大树上。
康致尔堪堪停在了那棵树前面,手掌抚着心口惊魂未定。
“吓我一跳。”
他的心情稍微得到平复以后,抬起头来,发现面前这棵不好好按照队伍排列的大树不仅树干要比旁的树粗,就连树盖也比其他的茂密得多。
下一秒,埃尔维斯的脸赫然浮现在他面前。
“你你你,就你长得高大,就你特殊可以不排队。”康致尔站在那棵树前面,对着它一通批评教育。
说着,他撑起了腰,对那棵树皱起双眉讲:“就你有个性,别人都过生日,只有你不喜欢过。”
晚餐时候,梅维斯提起他们即将到来的结婚周年纪念日,说是为了容纳比较多的宾客,到时会在莱克花园里举办。
柏嘉里不怎么待在南部,不熟悉莱克花园的内部管理,因此对于梅维斯这个决定感到颇为诧异。
“埃尔维斯会有意见吗?”她问道。
梅维斯一如她少女时期的性格,耸了耸肩,回答柏嘉里:“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莱克花园这么大的府邸,本来就应该经常举行酒会晚宴热闹一下。”
跟着,她又摇摇头,略显无语地跟柏嘉里透露:“偏偏埃尔维斯这个人缺乏生活乐趣,放着那么大的花园宅邸,每年连生日都不办。”
“别人家的雇员都嫌准备宴会太麻烦怕得不行,”最后,她还不忘揶揄一番,“唯独莱克花园,他们可巴不得你们能借用他的地方来办场酒会热闹热闹呢。”
“不信,”梅维斯说着转向康致尔,对柏嘉里讲,“你可以问问小致,他小时候的生日都是在莱克花园过的。”
柏嘉里看过来时,康致尔对她礼貌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确实如梅维斯所言,七岁以前,他的生日都是在莱克花园过的。
月亮下的半山,高高耸立的大树与黑暗交融,仿佛沉默的巨人。
康致尔对着它自言自语,没有答复。后面他觉得累了,疲惫地走上前去,伸出胳膊环住那棵大树。
“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抱着那棵阴凉的大树,喃喃低语着:“埃尔维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过生日。”
晚上十点多钟,康致尔回到莱克花园。
他缓慢行走在黑暗中,经过花园那些精心修剪的矮树丛,然后凭着记忆里的路线摇摇摆摆地往宅邸踱去。
班得瑞坐在门廊下等他,一见到他穿过花园回来,立马起身上前。
康致尔在上台阶的时候脚步虚浮,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跤,好在班得瑞及时扶了他一把。
他站稳以后,抬起脸来,看见是班得瑞,朝他咧嘴一笑。
“班得瑞。”
“小致,你喝酒了。”班得瑞很是关切地看着他。
“嗯,”康致尔笑着对班得瑞点头,和小时候那样跟他分享自己的见闻,“今晚在梅维斯姐姐家好开心,我还见到了嘉里姐姐。”
“嗯。”
班得瑞轻轻点头回应他,随后扶着他转身慢慢朝大门走进去。
“下次可以叫郑桐去接你,”他一边走一边嘱咐康致尔,“喝醉酒了走夜路不安全。”
“好。”
康致尔一口答应,转眼就忘。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康致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班得瑞说:“好了班得瑞,送我到这里就好”。
“没关系,我送你上去。”班得瑞非常贴心地说。
“不用了班得瑞,”康致尔朝他摆手,告诉他,“我没有那么醉,可以自己上楼。”
“可是……”
“班得瑞,你快回去休息,”康致尔抬手挡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上楼,“上楼下楼的等会儿又膝盖疼了。”
班得瑞见康致尔这神态,便不坚持了,温和地点点头。
“那好,我在这里看着你上去。”
“嗯。”
康致尔缓慢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扶着把手一步步地登上楼梯。
走上二楼以后,康致尔转过身来,班得瑞还在一楼那里望着他。
“回去睡吧,班得瑞。”康致尔探身向他招手。
“好,”班得瑞手搁在扶手上面,安静地对他微笑,“晚安小致。”
“晚安,班得瑞。”
他们在楼梯口道别。
上到三楼,康致尔忽地困意来袭,觉得有点头晕,靠在扶手旁边歇了一会,才慢慢悠悠地直起身来。
三楼的走廊灯交错开着,明暗交替,像是什么立体的错视图。
康致尔有点恍惚,站在楼梯口出神了好一会,才重新迈开脚步。他沿着弧形的走廊往前走,前方地面的毯子有小块的亮光,那是门缝底下透出来的灯光。
康致尔被那小方灯光指引着,一步步地往前迈着,直至来到亮着灯的门口,他按下把柄开门进去。
“终于到了。”
康致尔非常熟悉自己的卧室,进来以后反手将门给关上,然后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困乏到眼皮都睁不开了,却还能准确无误地把外衣脱下来,然后从旁边的衣柜里摸到睡衣换上。
换完睡衣,康致尔耷拉着眼皮,全程仅凭着眼皮底下的那一缝光亮和肌肉记忆踉踉跄跄踱到浴室,在里面简单洗漱之后晃荡了出来。
他的困意到了极致,出浴室的时候脚踩空了险些滑倒,幸好浴室门边的衣帽架救了他。
康致尔稳住重心以后,扶着衣帽架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好困啊。”
他打呵欠的同时,余光里已经发现了不远处床的位置,站直身以后像块磁铁那样被吸了过去。
康致尔几乎是一沾到床就倒了下去。绒被又软又香,还带有一阵舒适的温暖。康致尔头枕着枕头,拉过被子盖好的那一刻,他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
这是康致尔到莱克花园以后睡得最沉的一觉,中途他没有醒来过一次,甚至外面即使是风雨交加,也没法叫醒他。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的最后一道夜色,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通亮了。
明晃晃的阳光使得康致尔没来得及睁开的眼睛又闭了回去。他在被子里面磨蹭了好一会,最后才负重地披着被子坐起身来。
一坐起来,康致尔的脑袋便像脱了轴的铁球,沉重得立即耷拉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水分的绿洲,干涩得只剩一片荒芜沙地;而四肢脖颈里面仿佛嵌了无数生锈的齿轮,每转动一下都能听见骨头碾过的声音。
“好渴……”康致尔开口的瞬间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得厉害。
他抱着脑袋,伸手去够床头桌,摸到水杯后拿回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
一直到半杯水喝下去,康致尔才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了流动。
他弯着脖子,扶着额头缓了好一阵子,动作很慢地把头抬了起来。
这时康致尔已经完全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他睁眼的动作很浅,一开始只是稍稍地抬起些许,注意到了一些不同,便又抬起些,再抬起些,最后那双眼睛全睁开了。
康致尔坐在床上,手里还握着剩下的半杯水。他的目光沿着长长的床沿望出去,在心里自证无数遍后,才确认是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卧室。
他想要起身,四肢却突然无力,手里的水杯险些没抓稳,撒在了埃尔维斯的被子上。
第十章
康致尔走进早餐室的时候,埃尔维斯正坐在餐桌前面,苏塔她们站在边上布置着早餐。
见到埃尔维斯,康致尔下意识想转身走人,偏偏这个时候苏塔抬头看见他了。
“早上好,小致。”
这声招呼一打,康致尔是想走也走不了。他掉转身来, 跟苏塔她们打招呼:“早。”
打完招呼,他的视线朝埃尔维斯那里瞥去,发现埃尔维斯在安静地喝茶,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见到埃尔维斯这么平静,康致尔的心里反而没有那么虚了。他想以埃尔维斯的性格,他应该不太喜欢昨晚的事情被人知道,所以自己也不需要表现得过于扭捏,就让这件事情悄无声息地翻篇好了。
这样想着,康致尔的心态也变好了,尚算自然地走到埃尔维斯的对面坐下。
他坐下以后,没过一会儿班得瑞就走了进来,走到埃尔维斯身边把今早的函件递给他。
埃尔维斯拿过函件,打开来安静看着,班得瑞站在旁边耐心地等候。
埃尔维斯在读信的时候,班得瑞抬眼望了一眼康致尔,很是亲切地关心他:“小致,昨晚睡得怎么样?”
康致尔佯装了一个早上,在这一刻完全破功,人被喝下去的牛奶呛到,飞快抓起桌面的餐巾纸扭过脸去咳嗽。
他吓得不轻,咳嗽声又重又急,更是由于咳得厉害而满脸通红。班得瑞和苏塔等人都被此场景给吓到了,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他身边。
班得瑞站在他身后,用手一下下地帮他捋着后背,苏塔则在旁边担忧地提供餐巾纸,一边为他擦眼泪一边为他擦汗。
过去好长一段时间,康致尔的咳嗽才停了下来。
班得瑞拿起桌上的水杯,康致尔接过来仰起头喝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对面埃尔维斯正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似乎不太满意因为他早餐室变得吵闹不已。
康致尔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放下水杯之后跟他道歉:“对不起,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做了一个几近于无的摇头动作表示无感,随后开始吃他的早餐。
康致尔咳嗽好了以后,其他人便回到他们自己的位置上。苏塔等人上完早餐离开了餐桌,埃尔维斯交代完班得瑞几句话后,他也走出了早餐室。
一通咳嗽将康致尔早上的体力全部带走。他没有胃口,意兴阑珊地对付着早餐。在这种时候,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说话的欲望。
那个对面坐着的人是埃尔维斯。
康致尔抬起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埃尔维斯没有表情的面孔。他的长相本来就不太亲切,垂眼不说话的时候更是让人心生距离。
康致尔观察了他一会,还是决定不开口了。他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埃尔维斯右手的指关节上一小圈的擦伤。
埃尔维斯比康致尔先离开的早餐室。
没过多久,康致尔也从餐桌边起身。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身后女孩子们一边收着盘子一边在交谈:“少爷今天起来怎么脸色这么差?是昨晚没有睡好吗?”
上午,天气还算温煦。艾琳的声音在卧室里面响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消沉啊?”
“我喝醉了嘛。”康致尔侧卧在沙发上,半张脸埋于臂间,无精打采地回答着艾琳。
“嘿,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讲这个。”电话那头,艾琳的声音听起来活力充沛,与他截然相反。
“就……”
康致尔为了让自己清醒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抓起抱枕搁在自己的腿上,思忖着回答艾琳:“我想跟埃尔维斯道歉。”
“喝醉酒了闯进别人卧室,也太失礼了。”
早上,康致尔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立马起身下床。为了挽救一下自己的“犯罪现场“,他特意从按照记忆中自己的醉酒路线走了一遍,尽可能地去把东西归置原位。
他走动的时候非常小心,因为担心会破坏卧室里的布局。而就在这个过程当中,他沉睡的记忆苏醒,知晓了昨晚自己在埃尔维斯的卧室是怎么乱来的。
“我不仅穿了埃尔维斯的睡衣,用了他的浴室,还上了他的床睡觉。”
“甚至,”康致尔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扶着额头忏悔般回忆,“我记得睡觉之前,我还吩咐人家帮我关灯。”
“关灯,”艾琳在电话那端听得笑出声来,立马问康致尔,“快告诉我,你是怎么使唤埃尔维斯的?”
“就,”康致尔说着拿手蒙住了双眼,对自己眼不见为净,无比羞愧道,“我盖好他的被子以后,觉得灯光有点刺眼,就很顺口地对他讲‘帮我关灯,谢谢’。”
艾琳这回听完以后在电话那头笑得乐不可支,调侃他:“康致尔,全世界也就你敢这么使唤埃尔维斯了。”
康致尔跟个认错的孩子一样拿两只手挡住脸,压着声音讲:“我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