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番外篇——by酥薄月

　　然而这样香的饼，往往是没得关系、连试镜门票都拿不到。
　　管宁还是系里老师推荐来的。
　　他从接到试镜通知就在做准备，给自己预想了三四套方案：有剧情的角色拿不下，那就考虑几句词儿的，哪怕是在主角后边做个摇旗呐喊的背景版、多混几个镜头也行……
　　总之，要拿下！要出镜！
　　然而试镜比他想象之中要简单得多。
　　里头坐着的那个负责选角的很干脆，扫了他一眼，紧接着问了两个简历之外的问题，就让管宁自己构思场景发挥现有台词，一旁的摄像机意思意思亮了个红灯，滑轨都没开，等他说完，本次试镜就结束了。
　　“出去等消息吧。”
　　管宁心头一跳，翻来覆去琢磨这六个字。
　　正想着呢，迎头撞上先前那小子——
　　年轻可真好呀！
　　他脸上一点妆感都没有。
　　或许人家压根就没化妆。
　　透白的底子，满满当当都是青春洋溢的气息。
　　男孩乌黑的头发有那么一簇正翘起来，使他微微愣怔的样子里多了丝俏皮：
　　“这就结束了？”
　　管宁点点头，“很快的，你也别紧张。”
　　燕绥心道：我才不紧张呢！
　　没一会儿，又陆续进出了三四个人。
　　有的人出来之后急匆匆往电梯厅去，忙着赶下一场；有的就像管宁一样留在原地，或许也在等通知。
　　在这期间，二人心不在焉的交换了名字。
　　直到燕绥被叫进去——
　　“燕绥是吧，孩子长得怪好呢。”
　　“这个身形就很板正，韧而不薄。”
　　燕绥只来得及扫一眼室内的布置，脑子里又默背了两句词。那个摄像头忽然靠近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给自己设想一个情景，将台词融入进去。开始吧！”
　　燕绥眨眨眼：一点儿前提都没有吗？
　　他那张台词条儿上写着《滕王阁序》的一截名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1】。
　　没多想，燕绥当场决定表演一个抽背课文。
　　或者说，压根不需要刻意表演。
　　因为他从小就是语文老师最爱点的那种学生，尤其是在抽了好几个都背不出来、气到急需一个乖宝宝来抚慰受伤心灵的时候……
　　一整篇背出来有拖时间的嫌疑，所以燕绥就选了包含台词连着的两段。
　　清清嗓子，使声音更加清亮干脆，咬字清晰又不刻意捏着。那股由熟悉带来的自信和流畅，让燕绥背完之后还意犹未尽的微微抬了抬下巴，仿佛在享受全班注视的目光。
　　除此之外，多余的动作再也没有。
　　如果非要有，那大概是少了老师那一句夸奖：“看看燕绥，学学人家，提前预习、反复巩固，抽到哪一段都背得滚瓜烂熟……”
　　选角主任愣了两秒，才笑着道：“好，你出去等等吧。”
　　门外，管宁立刻拉住他：“试得怎么样？”
　　燕绥自我感觉良好，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能进的，演什么反而不重要。
　　只是二人还没说话，那个助理模样的工作人员又走出来，给在场每人都发了酒店三楼自助餐厅的代金券，说半小时内会有短信通知试镜结果。
　　就冲这一顿自助，燕绥觉得今天不算白来。
　　一看时间：该吃饭了。
　　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人群之中，大家都想再等等，看看剧组选角这边还有没有别的「选项」漏出来，包括管宁，他这一年来的陪跑经验告诉他，现在正是捡漏的好时候。
　　一时间，竟然只有燕绥揣着代金券直奔电梯……
　　管宁本想拽住那小子，回头一看，嚯，没影了！
　　电梯里，燕绥正在研究代金券的使用说明。
　　确定用不着自己掏钱消费之后，他拿出手机飞快的点开大众点评，准确找出各路食客避雷过后的优质菜品。
　　这会儿正是午餐的点。
　　燕绥来得早，几乎所有菜品都是刚上架，他端着盘子，慢条斯理的选，舒舒服服的吃，直到管宁一阵风似得跑过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燕绥差点用筷子戳到喉管。
　　“你猜怎么着？我刚刚听人说钟情在楼上拍外景！”
　　握稳筷子，燕绥对来人摆出一张疑惑脸，并真诚的建议他：“还是快去选餐吧，一会人多起来了。”
　　管宁恨铁不成钢，“你还吃得下？”
　　看了一眼燕绥的餐盘，他两眼一黑！
　　好家伙，撇开各样无视热量的菜品，还有一个碟子盛有盖碗形的米饭，七八个水晶芙蓉饺，以及裹着满满酱汁和芝士的烩面……
　　主食搭主食，拿碳水搁这儿叠buff呢？
　　究竟是哪个老师敢叫自己学生这么吃啊！
　　管宁急促的叹了口气，“趁着上面还没封锁，咱们去看看呗……”万一没机会进组，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但燕绥不理解他的心情。
　　演员明星什么时候不能看呢？
　　看电视刷小视频，大数据能给你推送到看吐。
　　再说了，萍水相逢，才互通姓名，怎么就这么快进化到了女孩子那种「陪我去上厕所」的感情呢？
　　但管宁这人，仅一面，燕绥也觉得他是个好人。
　　所以他答应了，前提是先干饭。
　　而被发好人卡的管宁真的很想去看热闹。
　　星光盛典现场的黄牛票五位数一张他消费不起，得知钟情就在这家酒店空中花园拍外景，他整颗心已经跟着飘到28楼去了……
　　等到燕绥带着遗憾离开3楼，被管宁扯进电梯，一到28楼，就看见好些个酒店工作人员正在清理现场。
　　“来晚了。”
　　管宁失望指着玻璃窗的另一头，“去年这个时候，那边的风车架后面能挤一群代拍。”
　　燕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呼吸都轻了。
　　空中花园名不虚传，这样的气候也是一副春意盎然。
　　燕绥猜那些花大概是山茶，开得那么好，白的晃眼，一朵一朵的缀满，随风微微颤动，单看着就赏心悦目。在这其中，有一架白色风车矗立着，周身环绕高空还未散去的薄雾，使得整个场景都有种漂浮在半空的梦幻感。
　　景是好景，只是他们俩顶在风口上，被冷风吹得脑瓜子嗡嗡响。
　　管宁情绪亢奋，滔滔不绝：“好几个演员的外景神图都是在这里拍的，尤其是评奖大年，还有人迷信要来蹭一蹭这一架白风车！”
　　燕绥把飞行帽的耳朵放下来，又朝里缩了缩。
　　“走吧。”
　　“人家清场完了才会来。”
　　“冷风哪有楼下的自助好吃呀……”
　　管宁被风吹得越发精神，“再等等吧！”
　　燕绥眼皮都被吹红了，“等人来赶我们？”
　　管宁不答话了。
　　数秒之后，他突然拽紧了身旁人的衣服，那种力度和频率还带着激动不已的颤抖，同样抖得厉害的还有嗓音——
　　“卧槽卧槽卧槽，是不是要出来了？”
　　燕绥拧着眉毛在雾气里张望了一会，什么都没看到。
　　有那么一秒，他是烦躁的。
　　放着人均大几百的自助不吃，冷风倒是吃得饱饱的。
　　燕绥身上和潮人恐惧一样严重的情绪，是尴尬恐惧，他很不乐意面对一些赶人、斥退这样的场面。人家代拍都嫌冷跑路了，就管宁还抵在风口，只为了看一个被雾气挡住的模糊影子……
　　可忽然之间，好像真来人了！
　　那一片白雾和山茶花之中，突然有了流动的香气。
　　燕绥的喉结不自觉的攒动了一下。
　　他已经听不到身边管宁在说什么了，因为那里的确来人了：旁人都是模糊了轮廓的一抹虚影，只有一个人，人群之中耀目到发光。
　　娇贵的山茶，代表好运的白色风车，以及如梦似幻的雾气统统沦为那个人的陪衬……
　　打光板折射到雾气里的光线洒下一片带花香的亮光。
　　光的形状，就是他的形状。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绥抿了抿被风吹得有些干的嘴唇。
　　只是还没来得及咽口水润润喉咙，就被管宁一把扯住，紧接着是来不及反应就下意识跟随的狂奔——
　　“跑啊！”
　　地毯吸纳了绝大部分的摩擦声，到了安全通道，安静的只有管宁和燕绥急促的呼吸声。
　　“今天真是没白来。”
　　管宁心满意足的喘气，“怎么样，你看到了没？”
　　燕绥心绪游移，目光飘忽。
　　“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1」引用《滕王阁序》
　　吃自助可没有钟老师香喔！


第3章 进组
　　现场工作人员来赶人前一秒，燕绥被管宁拽走奔离现场。半分钟后，他在安全通道里一边喘气一边发懵：
　　为什么我要跟着来，来了还跟着跑？
　　过了好一会，平复后的燕绥重新站直。
　　甩掉脑海里那朵白山茶，开口道，“我该走了。”
　　“你就这么走了？”
　　管宁也跟着站直身子。
　　燕绥将外套领口立起收拢，尽可能减少露在冷风里的皮肤，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不是说了半小时之后出结果吗？”
　　管宁跨下台阶，这才发现自己比燕绥还矮一点。
　　“那我也得回去了。”
　　不然一会儿该下雪了……
　　管宁说不过他，只能和燕绥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这之后，他又在原地留了一会儿，看那小子两条长腿迈开朝外走，过分天然的着装和气质，和装潢内敛奢华的酒店过道格格不入……
　　或许是剧组统筹得好、选角效率，管宁在胡乱解决午餐后收到了试镜通过的消息：
　　角色没定，更详细的安排要等开拍之后才知道。
　　可这也足够让管宁兴奋！
　　只是他发出了微信，直到傍晚六点星光盛典正式开场，依然没有收到燕绥的回复……
　　B市的另一端。
　　燕绥再一次经过三小时的通勤，赶在又一场大雪降临之前回到学校。
　　他的室友已经放寒假了，宿舍空荡荡的。
　　手机电量在回来路上就已经消耗完毕，重新充上电后，燕绥才接到了剧组电话，被询问是否接受包括食宿在内的统一后勤安排。
　　除此之外，还通知了第一次剧本围读的时间地点。
　　燕绥不太懂，但依然觉得很新鲜。
　　这是和自己的专业截然相反的领域。
　　在床上胡思乱想的躺了一会之后，燕绥突然想起那个盛典晚会了。
　　打开微博，首页就有热度爆表的直播推送，光鲜亮丽的艺人明星们身着各式高定礼服，戴着各色奢侈珠宝首饰，顶着零下的温度在雪中走红毯。风光属实冻人，但效果也的确达到了非凡的惊艳！
　　漫天飞舞的小雪比什么直播滤镜特效都来得梦幻。
　　采访台的明星肉眼可见的受冻，状态却一个赛一个的超神，他们的神情语态既有准备充沛的自信，又带着寒风裹挟来的微妙脆弱，杂糅在一起，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伴随晚会背景音，燕绥下载了附件里的电子版剧本。
　　他的角色分量很小，和主线关系不大。
　　总体来说，不至于太背景板，还是有词有剧情的，甚至有一条模糊的感情线：对象是男主的堂妹。
　　等燕绥再抬起头，星光盛典的红毯仪式已经进行到后半段，在全场骤然热烈起来的尖叫声中，有一对高挑修长的身影联袂而来，现场气氛也因此来到新的高潮——
　　是即将在《等你的城》中展开密切合作的两位主演。
　　钟情与叶幼茗。
　　二人仅相差一岁，又是同门师姐弟的关系。
　　比起钟情到二十五岁才算准确意义上的爆红出头，甚至有点厚积薄发的意思，而叶幼茗还未从学校毕业时，就已经被挑中并顺利出演了名导的电影。
　　所谓演员的最佳开局，莫过于处女作就入围大奖。
　　那一届的评委会没有因为叶幼茗初出茅庐、资历浅薄而有意压制，使得她在十九岁这个稚嫩的年纪，就拿到了一个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俊男靓女，星光交映。
　　他们纵然没有刻意选择能搭配起来的着装，就这么看着也无比赏心悦目。主持人一脸「真是天作之合」的表情，直播间的千万观众也表示般配，纷纷发言可以狠狠期待一把他们的首次合作。
　　当直播特写镜头锁定在钟情身上时，燕绥看到他西装礼服左胸口袋里那朵白色山茶。
　　就像二十八楼空中花园里见到的那样。
　　它离开枝头后依然洁白娇柔，重重叠叠的花瓣无损而透亮，甚至因为现场灯光闪耀而显现出晶莹的亮色……
　　这一晚，看完剧本的燕绥翻出了《等你的城》原著电子版。
　　男主角庄渝出身县城小镇，极其普通的背景。
　　为了生下他，父母送走一个姐姐；为了养大他，又使得另一个姐姐辍学打工。一家人各有各的苦衷和难处，以至于家庭氛围从来都是阴暗而压抑的。
　　这样的情况，是很难避免的年代遗留产物。
　　镇上也是见怪不怪，谁家还没有几本烂账呢？
　　索性庄渝是争气的，靠着勤奋从乡镇考到市里，奋发和虚荣在同一时刻填满了庄渝年少的心脏，他是极其想出人头地，并且丝毫不抗拒用一些「力所能及」的手段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