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爱你的人 番外篇——by达尔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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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气死我……”母亲憋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这几个字,推搡俞冬一下,把他推开了点。
俞冬始终低着头,咬着下唇不吭声。
母亲大口大口呼吸,俞冬担心她再犯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母亲面前,他始终少了点理直气壮的勇气,而此刻,也没有了理直气壮的资本。
他和莫丞一已经结束了,不告诉母亲,不过是自尊心在强撑。
倔强地不想让母亲认为,她的话是对的,他真的不该跟这个唱歌的走南闯北。
“你给我跪下!”母亲低声呵斥他。
“阿姨……”姜雪伊在一旁看得心里纠结,立刻出来圆场,“有些话说清楚就好了,在医院,就别这样了。”
她给俞冬使了个眼神,俞冬看看姜雪伊,又小心地觑一眼母亲,弯下腰把行李箱拉起来,依旧不说话。
“我叫你跪下!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母亲浑身都在发抖,“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给人家做女人!”
“阿姨!”姜雪伊听了这话心都吓得颤了一下,着急地替他继续圆场,扶着俞冬母亲躺好,“阿姨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和他说说。”
“滚,让他滚。”母亲合上眼,身子侧翻,“不想清楚别来见我。”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俞冬沉着脸缓缓道别,拖着箱子出去,姜雪伊从后面跟上他。
“俞冬,俞冬你等等。”
“嗯。怎么了?”俞冬勉强扯出一个笑,坐了大半天的飞机汽车,他面上泛了点油光,略显疲惫,眼窝也还是陷进去的。早晨的水肿消了点,总算是没有了大哭三天的痕迹。
姜雪伊只觉得他不过是去了趟北京,是不是过于辛苦了。
她和俞冬不算熟,只是对俞冬有一种说不上为什么的好感,她觉得这男生挺清净的,看他这副模样,也有点心疼。
“一起吃个饭吗?顺便和你说一下阿姨的病情。”
俞冬平静地看她几秒,最终点了点头:“行吧。”
他们去了网吧街对面的酒吧街,现在还是白天,酒吧街透出一种诡谲的良家少女茶话会氛围。
他们随意进了一家,把行李箱寄存在前台,点了几道清汤寡水,相对无言地坐了好一会。
“那个,俞冬,其实……”姜雪伊先缓缓开口,脸上不知是什么原因,泛了一点樱桃红,冻的吧,可这天气不算冷,街头的木棉都开花了。
在广东,木棉一般一二月开。
这时候天气渐渐回暖,这座南方城市温润潮湿起来,红色或粉色的木棉就随之绽放了,宣告春天马上落户广东。
所以,俞冬知道,一年过去了,春天要来了,再等几个月,玉兰就要花开荼蘼。
他走了点神,想起了莫丞一。
莫丞一站在玉兰树下,蓝白校服穿在身上,笑起来的样子,带着少年特有的轻狂和青涩。这两样一点也不冲突。
“其实我是奉你母亲的指令来劝你和那个……莫丞一,是这个名字吧,分开的。”她说着,不安地搓了搓杯沿,“虽然拆散你们挺不对的,而去我也不觉得你们,同性恋,嗯……”
“我和他已经分开了。不然我怎么会回来。”俞冬盯着她的手,目光又收回了些落在自己手上,戒指还在。
“啊?”姜雪伊错愕半晌,“那你刚才在珍姨那里怎么不……”
“我妈的病怎么样了?”他不太想解释。
“哦,还好吧,就是刚做完手术,年纪也大了,医生说以后尽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绪。”姜雪伊喝一口茶,菜便上来了。
“嗯。”俞冬点点头,随便找了点话题,“你哥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有点进展了,我们联系上了一个叫钟男旭的人,他之前是因为我哥被判刑坐了牢,但是,黄先生,也就是那个私人侦探,他说这事儿有蹊跷。因为钟男旭似乎是顶替了别人坐了牢。他当时……”
俞冬听着听着就再次分了神。那晚和莫丞一分开后,他便有点难以集中精神。
钟男旭,这名字挺熟的。似乎是Discover公司的。
“本来我可能可以帮你的,现在看来,帮不到了。”俞冬放下筷子,平淡的语气里没夹杂任何多余的情绪,“你,加油吧。”
“什么意思?”姜雪伊愣了愣,突然明白了。
莫丞一是Discover公司的,和他哥是一家公司的艺人,或许或多或少知道些眉目。
而他和俞冬已经分手了,俞冬大概是没办法从莫丞一那拿到线索。
“没关系。不过你们怎么分开的?”姜雪伊包容地笑笑。
俞冬不说话,拾掇起筷子,戳进一块瘦肉,许久才夹到自己碗里。
“没什么,不合适,他要出名,我只想安稳一点。”
“那也是。”姜雪伊心里升起一丝愉悦,但这种愉悦被她克制下来,她知道俞冬此刻并不开心,草草吃完后,先离开了。
“查出来了跟你说一声。”
“其实,我挺好奇你要找什么样的证据,他不是,自杀吗?”俞冬在她临走前问了一句。
姜雪伊嫣然一笑:“我不相信一个心里没藏着事儿的人会自杀,他有苦衷,一定有,我只是想,找出来,是谁变相害了他。”
“嗯,会有着落的。”俞冬倒也没有鼓励她的意思,只是随意安抚一下姜雪伊。
得知了姜雪伊打算查Discover公司的事,他心里总有那么些不安。直觉告诉他,这家公司不简单。姜雪伊大概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不过哪有简单的公司呢。
莫丞一和那个男人上床,多半是为了利益名望,而为了利益出卖肉体的人,也不会是只有莫丞一。
这个圈子水有多深,俞冬不清楚不理解,也不想再去费心思知道了。
他们都隐瞒得那么好,把这些偶像艺人包装成鲜活可观的人,让粉丝盲目地追捧。
这个公司的人,心里多半都有事儿吧。
可是……可是为什么莫丞一也要掺和在这里。为什么连他最喜欢的最爱的人都要出卖自己。
为什么莫丞一偏偏要选择脏了他自己。
俞冬越想越难受,独自在冷冷清清的酒吧坐到傍晚,夕阳斜斜映入玻璃窗,正好擦过他的肩膀从他身后落到他的手上。
戒指一点一点的冒着细闪,橘色的。
俞冬买了几瓶酒水,踉踉跄跄地回了家。
家门口不出意料的被粘贴了很多辱骂的话,不过看起来有被撕落的痕迹,但胶水粘的太牢了,才撕不干净。
陈航或者姜雪伊应该来这里找过他,在母亲做手术那天晚上。
俞冬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不孝,首先是悲哀,不孝换来的不过是莫丞一的欺骗和背叛。
陈航也是,莫丞一也是。这些人都变得让他不认识了。
第32章 碎梦(四)
夜色浓厚,俞冬喝了几乎整整一瓶二锅头,他本就不胜酒力,脸晕上酡红色,倒在阳台上,吹着冷风。
躺了好一会,才隔着厚厚的毛衣感受到来自阳台瓷砖地板的冰凉,打了个哆嗦从地上爬起来,扶着阳台护栏。
护栏上安装了一排防盗网,读书那会还没有装,后来小区治安没那么好了,他们家才装上的。
装上之后就不能趴在护栏上探出脑袋看楼下经过的行人,只能低着眼眸看,有点费劲。
俞冬抓着防盗网,看了一会,喝醉了的他总有一种在等莫丞一回家的错觉。
可是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他抓不住了,重重地跌落下来,摔到地上时痛得他叫了一声。
干脆大字躺着,躺了没多久,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想起来莫丞一出国那天。
那天早晨的时候,莫丞一把早餐买好,打电话叫醒了俞冬,叫他去楼下。
俞冬去了一趟楼下,送了莫丞一去机场,莫丞一就这么走了三年。
俞冬眼泪越流越凶,特别是晚上,他根本控制不住。书上说,人在晚上多巴胺的分泌会变少。
所以,都是激素的错。
他昏胀着头脑,摸一摸口袋,把手机拿了出来。
按下解锁键,蓝色的光幽幽地照着,俞冬喝了这么多也还是记得莫丞一的号码。
他一下一下很用力地按着号码盘,最后拨通了莫丞一的手机。
响了五六声,接通了。
“一哥……”俞冬压抑住哭声,捂住自己的胸口,“我恨你……恨死你了。”
莫丞一不说话,俞冬也没想要他说什么。
“我这辈子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你要我等你三年,然后你和别人上床了……”俞冬咬着牙,嘴唇止不住地抖,夜里的潮湿席卷他,他打了个寒战,“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你让我觉得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俞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没关系,莫丞一知道。不管俞冬说什么他都知道。可他选择了沉默。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俞冬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声哭泣,莫丞一在那边沉默的像阵随时飘走的风,“一哥……一哥,一哥……”
“你不要当明星了好不好……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可以当你,没有这三年……”
借着酒精,他一抽一抽地把话说完,哭得几户要打了。
“好不好……”
“冬冬……”莫丞一的声音从一部便宜的手机里透出来,像是经久的回响,晚风刮着俞冬的脸,他歇下哭声,等莫丞一说话。
“俞冬,我们,还是算了吧。”
“……”
俞冬怔住了,眼泪站着睫毛,眨两下就会又落下来几颗。被风捧在手里给带走。
“你说什么。”他沙哑的嗓子有点涩,嘴里也发苦,是不是自己喝太多了,听错了。
“我们结束吧。”莫丞一一字一句地告诉俞冬,每个字都好像有它的故事,格外厚重,所以一句话说出来,砸在俞冬心脏上,痛得他说不出话,“早点睡。晚安。”
莫丞一近乎仓皇地挂断电话,俞冬放在耳边的手机,传出嘟嘟嘟的声音。
响了一分钟,就安静了。
莫丞一握不住手机,手机顺着手臂滑落掉在地上,“啪嗒”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
肝脏又开始疼了,揪着心脏一起,他猛烈地咳嗽,房间幽暗,没有开灯,他缩在角落里。
莫丞一从裤袋里拽出那一张被他揉皱了又摊平的检查单,上面白字黑字写着肝脏恶性肿瘤,晚期。
晚期。
肝癌晚期。
他又把报告单粗暴地揉成一团,昨天收到了体检报告,明明写着疑似肿瘤,他又做了第二次检查,今天早上收到报告单,变成了肝癌。
陈望树的学生,也就是他的会诊医生说,诊断结果是晚期。
“肝癌一开始不容易发现,一般也很少人定期做全身体检。只是你病历上这么多次发烧,呕吐,就应该意识到是不是癌细胞扩散死亡引发的白细胞增殖和发热了。哎不过一般人也没有这个意识。”
医生皱着眉,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人得了肝癌。
他继续说:“你生活习惯大概不太好,天天熬夜,听你说还有酗酒经历吧?而且精神状态也不太好。都很伤肝的。你已经超负荷工作了,你怎么没意识到呢。”
“我能活多久?”莫丞一坐在狭小的诊室里,睁着无力的眼睛,呢喃地问出这一句。
医生简单分析了他的病情,最后只说:“每个病人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能活多久,但其实,没有意义。你要做的,就是尽力去活,该治病就治病,该生活就生活。”
可是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对一个将死之人说的呢。
“你户口在广东,赶紧回去吧,在那边治疗方便一点。”医生在莫丞一走之前嘱咐,还是温和笑着的,“好好配合的话至少能有半年吧。”
莫丞一还没从医院出来,刚踏出诊室,就站不稳,跌撞地冲进洗手间,锁上门,捂着脸哭。
以前是感到绝望,如今,大概真的绝望了。
他仔细回想,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兆头的。
好像很久了,持续发烧,胃部不适,浑身疲乏,他真的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在这所谓的事业上。
他把身体砸进了黑暗的无底洞里,回不了本了。
这场放逐游戏,莫丞一知道自己彻底玩完。
这段在医院的回忆,时不时就冲上他的大脑,以侵略的姿态把他的思绪包裹。
直到俞冬打电话过来,莫丞一才知道他唯一的羁绊就是俞冬,不舍得的也是俞冬。可是没有用。
舍得和不舍得,只有那些有时间成本的人可以做的决定,没有时间成本的他只能被决定。
莫丞一站起来,把体检报告又摊开了,请了一整天假没去排练,他依旧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之后的生活。
这可能是2010年最糟糕的消息,2010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花了一天时间去消化,理解,最后妥协认可这件事。
他快死了。
以前想死这么多次,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再辜负俞冬了。俞冬应该过他该过的生活。或者找个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孩子,或者找个男朋友代替自己的爱护着他活下去。
还是男朋友吧,莫丞一实在想象不出俞冬和女生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他想着想着就不自禁笑了,笑了不到一秒就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