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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断/悬日 番外篇——by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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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苏洄说单音字的时候总是很轻,咬字含糊,有种轻柔的黏腻,仿佛小孩子。如果他一直只这样回答,会给宁一宵一种他们还没有分手的错觉。
  宁一宵没来由地有些胃痛,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照着输入了苏洄的号码,保存了下来。
  他说:“我把她助理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苏洄声音很轻,“谢谢,那我挂了。”
  但宁一宵没有让他挂断,“她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刚刚顺道载了她,没想到就把手机落我车上了。”他说着,又降下车窗,窗外马路边的鸣笛声传来,刺破他们之间的宁静。
  外面很冷,司机瞟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宁一宵的大衣衣领都被风吹起来。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要联系她,可以等等。”
  感觉自己越描越黑,好像怎么说都很奇怪,苏洄也没有给他任何反馈。
  “你外婆怎么样?”宁一宵很生硬地换了话题。
  苏洄开了口,声音透过电磁波的介质,变得疏离又虚幻,“成功转院了,周三手术,很感谢你。”
  “不客气。”宁一宵垂了垂眼,“昨天我说了多余的话,别在意。”
  “嗯。”苏洄沉默了片刻,想结束这场通话,但他没说再见,也没说下次再聊。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用祝福代替告别。
  “忘了说,祝你新婚快乐。”


第23章 N.匿名好友
  电话很干脆地挂断了, 没等他说话,似乎也并不想有更多的交流。
  宁一宵没有立刻移开手机,忙音甚至好过他的祝福。
  哪怕再多一秒, 他都怀疑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向苏洄辩解, 哪怕在这个时机、对一个早在六年前与他结束关系的人, 说这样的话,显得多么可笑。
  或许苏洄只是会有些懵懂说:“是吗?为什么假订婚呢?你们看上去很般配。”
  一旦想象他的回答, 就好像一个无底洞逐渐扩大,蔓延至脚下,宁一宵只能一退再退。
  车窗被敲了两下, 宁一宵抬眼, 看到站在车外的贝拉, 手搭在半开的窗上, 歪着头。
  “我手机是不是在你车上?”
  宁一宵没说话,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把手机递给了她。
  “你脸色好差, 怎么了?”贝拉凑近想看看,没想到宁一宵直接撇开了脸,她忍不住笑了, “你这脾气,得亏咱们只假模假样订个婚, 真要住一起我都难受。你对你以后真正的妻子不会也是这样吧?”
  宁一宵不想听到有关订婚和妻子的任何话题,显得很不配合,他看向贝拉, “订婚礼我想提前。”
  “为什么?”贝拉眨了眨眼睛。
  “因为我想快点解除婚约。”宁一宵说。
  贝拉点点头, “那行,反正我也想。刚刚还和我爸的律师签了协议, 订婚当天就会把属于我的信托金和不动产划到我名下。”
  “既然你想快一点,那我一会儿就放话给媒体,让他们透消息了,可能会拍到一些照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宁一宵没什么好介意的。
  订婚的事被苏洄撞破时,他担心过苏洄会介意,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是一厢情愿。
  回到家中,宁一宵开始了电话会议,这是第四轮收购谈判,整个会议他不怎么开口,比起往常展现出更多冷漠,一张扑克脸也被对方认为是谈判中的“战术”。
  会议长达两小时,结束的时候依旧没有盖棺定论,奥恰也并不打算这样妥协,给出了新的条件,但都被否决了。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只需要等到媒体报道,奥恰一定会妥协。
  事后,景明打来视频电话,说他回到旧金山,顺便去了一趟宁一宵的家。
  宁一宵家里的密码景明是知道的,房子都是他挑的。景明毫不避讳,说他昨晚在附近的酒吧喝得太醉,又和别人起了冲突,干脆溜之大吉,跑到他家睡了一夜。
  “我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客厅,完全断片了,真可怕。”
  宁一宵对他的离谱行为已经习惯,“你最好没有吐在地毯上。”
  “你怎么这么冷漠啊?地毯有我重要吗?”景明在视频里直摇头,“我虽然酒量一般,酒品还是很好的好吗?”
  “是吗?”宁一宵低头处理着文件,没抬眼,“是谁喝醉了把我家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打开,每一个房间都撒了爆米花。”
  “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景明觉得无语,但忽然想到什么,“哎对了,那什么,我昨天还真的不小心跑到你其他房间了……”
  宁一宵啪一下关上文件夹,抬头盯着屏幕里心虚的好友。
  景明干笑了两声,“哎呀,就是打开了,没吐也没撒爆米花。不过不知道是我喝醉了还是怎么,你那个房间里有好多蝴蝶啊,白色的,昨晚风也大,就转啊转啊,转得我头都晕了。”
  宁一宵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一变。
  “谁让你进去的。”
  景明一愣,“啊?你也没说我进你家还要报告啊……以前不都这样。”
  他不知道宁一宵为什么不高兴,下意识感觉是刚刚自己提到的蝴蝶,于是赶紧撇清,“我没碰你东西啊,我还替你把窗户关了,你太久不回家了,窗户敞着,海风又大……”
  他说了一通,宁一宵没听进去太多,他没和景明提过自己匿名购买装置艺术品的事。
  “你那个小蝴蝶的下面还有一封信。”景明想起来,他昨天差点踩到。
  “什么信?”
  “就……西雅图艺术馆什么的,我昨天没看清,我去看看啊,你等着……”景明慢悠悠地上楼,走到最上一层,穿过阳光充沛的天井,来到那个房间。
  “对,西雅图艺术馆的信,我帮你拆开?”景明摇了摇手里的信件。
  “嗯。”
  他仔细看了看,照着念,“感谢您的收藏,世界每分每秒都在运转和改变,但每一份藏品都定格着艺术家灵感迸发的瞬间。我们特意为每一件藏品留下了馆内联系方式以及创作者的邮箱,欢迎随时沟通交流。”
  景明翻到背面,的确写了两行邮箱,“你什么时候买的艺术品啊,工科男。”
  “看到了就收藏了。”
  景明仰着头,望了望那些蝴蝶,“这不像是你会喜欢的东西,还买来藏在家里。”
  宁一宵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景明说,“你把邮箱拍下来发给我。”
  “哦。”景明照做了,宁一宵却很无情地终止了通话。
  照片发送出去的那一刻,景明忽然感觉怪怪的,他又看了一眼,发现创作者姓苏。
  苏……
  他忽然明白过来,然后一通电话拨过去。
  可宁一宵怎么都不接。
  景明在心中直呼救命,他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痴情的人,而且居然是冷面冷心的宁一宵。他感到不可思议,并且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念念不忘六年。
  明明是那么要强的家伙。
  盯着照片里的邮箱,又看着手机里保存下来的号码,宁一宵陷入迷惘和自我拉扯。
  从痛苦的童年剥脱为成年人,这过程中,他无数次告诉自己,自尊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带不来任何利益。
  但他的自尊心依旧高得可怕,已经无法追溯到过去的哪个瞬间——是被同龄人欺负到不能说话,还是被人们唾弃为“野种”、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欺辱,又或者是站在季泰履的面前,听着他用最礼貌的话羞辱自己,血淋淋地把他与苏洄的差距展示给他。
  又或者是在被分手之后的第二天清晨,放下一切去找苏洄要多一次机会,得到的却是他彻底的消失。
  从一开始就不正确。他的确应该坚持自己最初的想法,在明知会深陷其中的时候再果断一点抽身,不要被诱惑,不要被卷入旋涡。
  如果当初没有刚好一起目睹曼哈顿悬日,没有在那时候看他的眼睛,没有那一秒钟的冲动,他现在应该更好过。
  曼哈顿的冬天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没有了阳光普照的日落大道,没有在奇景中拥抱亲吻的人群,积雪掩埋道路,灰色的大都市像密不透风的实验皿,移动的车辆与人群,浑浑噩噩,都是等待被研究的蚁虫。
  苏洄偶尔会怀念过去的自己,有勇气站在天桥直视自己的爱意,如果换做是现在,他恐怕会很狼狈。
  病房里很暖,外婆偶尔恢复一些意识,但说话还是会很困难,苏洄没有告诉她病情究竟到哪种地步,只说做了手术就会好。
  实际上这一切会不会有转机,他也不知道,没人能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就好像他自己的病,没人告诉他,这辈子会不会好。
  贝拉·琼斯回复了电话,解释了一番,打电话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因为看到苏洄发了许多关于装置艺术的邮件,大多都是询问她的建议,但贝拉却说,他大可以自由地创作自己想创作的内容,并且十分慷慨地表示,制作所需要的所有材料,她都会提供。
  苏洄很感激,觉得比起现在的自己,这位琼斯小姐的确是更好的对象,她美丽、善良、充满亲和力,且情绪稳定,相处下来几乎没什么缺点。
  听卡尔说她和宁一宵同是S大的学生,是校友,父辈和宁一宵也有生意上的往来,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很般配。
  这段灰暗的时间里,苏洄一直住在医院,等待外婆手术,他自己的病被药物控制得很好,至少情绪没太大起伏。
  不过期间发生了一件令他心情好转的事——不久前匿名购买了他作品的藏家,通过邮件联系了他。对方的邮箱是一串数字,看上去是新注册的。
  邮件是晚上发的,苏洄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藏家向他问好,表示了他对作品的喜爱,并且很真诚地鼓励了他。
  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令他觉得温暖,或许这份藏品对苏洄而言有着重大的意义,又或许是因为他的收藏给了苏洄很多帮助,这些苏洄都铭记于心,一直想要当面感谢。
  于是他也回了一封邮件,大约是自己最近的心情影响了行文,再次收到回复时,对方竟然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不顺利的事。
  或许是无人可倾诉,外婆不可以,梁温也不可以,医生也没办法依赖,马上要步入人生新阶段的宁一宵更加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苏洄下意识对这位善良的陌生人产生了短暂的倾诉欲。
  但他的措辞很平静,也很简短,用尽可能简单的表述概括了最近发生的事,但抛开和宁一宵有关的一切。
  对方回复了他。
  [我很抱歉。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
  苏洄想了想。
  [这样就很好,不需要更多帮助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隔了许久,才收到他的回答。
  [Sean.]
  肖恩。苏洄在邮箱联系人备注了他的名字。
  这些天在医院里,他经常和肖恩联系,邮件不像即时通讯软件,没那么快,节奏并不急迫,他无需为每一个即将到来的对话而不安,可以很松弛地与这个善良的陌生人交谈。
  对方会祝福他的外婆,也会不逾矩地关心他的生活,还会发一些不算太幽默的笑话。
  有时候苏洄看到并不觉得好笑,便去做了其他事,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对着水壶轻笑出声。
  [Sean:我像这样联系你,你会觉得困扰吗?会不会打扰到你的私人生活。]
  苏洄很快回复了他。
  [Eddy:不会,其实我没什么私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没什么能说话的对象,看到你的邮件我会很开心。]
  [Sean:你没有交好的朋友,或者恋人吗?]
  收到这条邮件的时候,苏洄正在帮外婆按摩手和脚,没能及时查看。
  隔了十分钟,他又收到一条新的。
  [Sean:可能我刚刚的问题有些冒犯了,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生活得太孤单。]
  十分钟后,苏洄的回复如期而至。
  [Eddy:每个人都生活得很孤单。只不过有的人会伪装,有的人没精力伪装。我的身体不好,没办法好好地经营人际关系,更何况是感情。可能透过邮件,你会觉得我还是个不错的人,但真的在现实生活中见面、相处,你可能也会受不了我:)]
  他还加了个笑脸符号,很坦然地告知自己的不完美。
  [Sean:我不信,你一定是很可爱的人。]
  大约因为有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时间比往常流动得更快。
  苏洄几乎没怎么忍耐,手术的那一天就到了。
  为了履行工作职责,卡尔很早就到了手术室门口,但他似乎很忙,还在处理着别的工作,电话不断,时不时就自己到一旁的角落打电话。
  期间他收到了几条Sean的关心,但因为担忧,只是简单回复了两句。
  同样工作繁忙的梁温特意赶回纽约,陪伴了苏洄一个上午,但因为还有研讨会,梁温不得不离开,走之前他对苏洄说起宁一宵。
  “我看到报道,他好像要订婚了。”
  苏洄看上去没有睡好,靠在墙壁上,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梁温犹豫片刻,还是说:“我其实觉得有点遗憾,没有更早一点遇到你,如果那样,我可能有更多竞争的资本。”
  苏洄脑子很乱,他认为没什么所谓竞争,宁一宵有他自己的生活,他们也已经毫无关系。像是出于一种被动启动的保护机制,他不希望梁温将宁一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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