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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断/悬日 番外篇——by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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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应该做的。”宁一宵说。
  “哪有什么应该?你不欠任何人的,只有我们欠你的。”
  外婆说着,笑了笑,话题一转,“小洄,你上次给我买的椰子糖很好吃,不知道还有没有,现在突然有点想吃了。”
  苏洄立刻站起来,拉开床头柜找了一下,发现只剩一个包装盒。
  “没有了。”他拿起风衣,“外婆,我去给你买吧,就在医院附近的超市买的。”
  外婆点点头,“那你顺便带点水果回来。”
  宁一宵也起了身,“我陪你去吧。”
  “小宁。”外婆叫住了他,从一旁拿起一个巴掌大的仪器,“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老花镜找不到了,看不清说明书,这个要怎么用?”
  苏洄摸了摸宁一宵的手臂,“我自己就可以,很近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宁一宵这才点头,对外婆露出一个笑容,“我来帮您看。”
  他知道苏洄外婆是想支开苏洄,单独和他聊,但不确定内容是什么。明明被肯定了,心中却依然不安。
  “过来坐,到这边来。”外婆看着他笑,还特意抽了纸擦了擦床跟前的椅子面,“小洄说你爱干净,家里都收拾得很利落,他那个孩子就不行,东西喜欢乱摆乱放,平时肯定没少让你操心。”
  宁一宵摇头,坐下来,“他很好。”
  听到这句话,外婆叹了口气,像是不知要从何说起,从床头拿了个橘子,低头慢慢剥开皮,“有些事,我只能在小洄不在的时候,单独和你说,要是他在这儿,肯定不让我开口的。”
  “您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告诉我,我不会对他说的。”
  “也不是什么不能对他说的话,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提。”外婆陷入思绪之中,缓缓开口,“当年的事,你们可能已经说开了,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就不再提这些伤心事了。今天看到你过来,我就知道你们之间的心结可能已经解了大半了。其实你们现在在一起也好,小洄他……比起前几年,真的好很多了。”
  宁一宵有些迷茫,“前几年?”
  “我就知道,他啊,肯定不会告诉你这几年过的日子,哪怕提也就几句话带过,我的孙子,我最了解了。”
  “他有时候很会避重就轻的。”外婆说,“看上去好像不太在乎,也没那么多感情,但其实不是,他只是不敢说。”
  外婆递给宁一宵剥好的橘子,“小洄的病是这两年好转的,当年他选择离开你,有很多原因,但可能都没有告诉你,他把自己当成是一块绊脚石,不挪开,对你不公平,狠下心挪开了,自己却走不出去。”
  “小洄在精神病院待了两年,这他应该告诉你了。”
  “嗯,他说了。”宁一宵点头。
  外婆神色凝重,“后来他遇到了那位教授,跟着他生活了一段时间,老天开眼,让我们一老一小重逢,但那个时候的小洄,其实真的千疮百孔,完全不像当初了。我问过怀特教授,也问了他,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他这几年的情况。”
  “他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没有想过要自杀,就好像有什么一直在支撑着他,这块石头如果落不了地,他就没办法走。”
  外婆说着,眼圈有些酸涩,“每年冬天他都过不好,很害怕过冬,从十二月开始,精神状态就会变得很差,每天昏睡,下不了床,但会在某个晚上偷偷出去烧纸钱,有时候买不到纸钱,他就自己做。”
  “一开始我还奇怪,因为那几天既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他妈妈走的时候,所以我趁他不在,瞧了一眼他叠的纸钱,上面写的名字我不认识,姓秦。”
  宁一宵的心忽然间抽痛,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线勒住,无法呼吸。
  苏洄是在祭拜他的母亲。
  “每年他都这样,每次还会念经,说胡话,什么过生日啊,去看她。”
  外婆顿了顿,想到那段过往,还是很心疼,“剩下的时间他就一直躺在床上,也很抗拒治疗,医生说,他这样长时间的昏睡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因为他没办法清醒地面对自己的情绪。”
  “有时候躁期来了,小洄睡不着,骑自行车跑到很远很远的寺庙,去那里烧香拜佛,回来的时候手都冻红了,还会自己偷偷带一些佛牌或是护身符回来,藏着不让我看到。”
  外婆说着,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次他闹脾气,把自己求的佛牌都装在一个小袋子里,说要拿出去埋掉。我问他怎么了,他就念念叨叨,说宁一宵生病了,发烧了,怎么都不好,这些东西没有用。”
  宁一宵垂着头,紧皱着眉,几乎想象出当时苏洄的样子。
  他一定很着急,一急起来就像小孩子,束手无策,只能把气撒在佛牌上。
  “但这种东西怎么能埋呢?”
  外婆弯了弯腰,从枕头背后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布袋子,拉开抽绳,递给宁一宵。
  那袋子沉甸甸的,里头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佛牌和护身符,宁一宵光是看着,就无比难过。
  每一块护身符上写的名字,都不是苏洄,全是自己。
  翻过来,是苏洄亲手写的祝福,还是那八个字——健康快乐,前途光明。
  他不清楚苏洄需要独自赶多远的路,才能在异国找到这样的寺庙,又需要等多久才能开门,才能上一炷香,跪在蒲团上祈求神灵,为一个已经找不到的人寻求庇护。
  他返程的时候,大概也会很开心,看着佛牌,一点也不觉得累。
  哪怕这个人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他病得厉害,经常说胡话,后来听医生说,我才知道,他是出现幻觉了。一开始我很不习惯,还觉得有点吓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小洄硬是要多摆一副碗筷,还说你不喜欢脏的地方,餐桌反复擦好几遍。”
  外婆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他不想吃药,也不治病,怕幻觉消失。我一开始不同意,后来犟不过他,又觉得小洄可怜,就随他了。”
  她指了指布袋子,手伸进去,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放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而是一对纸折的戒指,其中一个已经变形,起了毛边,另一个稍大一些,还崭新如初。
  “这是他自己做的戒指,戴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不太开心,不戴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宁一宵和我吵架了,不想要我的戒指了,我也不戴了。’,其实你那枚,一直放在盒子里,没有拿出来过,他后来才发现,戒指一直没人戴,就伤心了,和幻觉里的你吵架了。”
  宁一宵拿起那枚从未见过的纸戒指,视线有些模糊,隐约看见里面写着一枚字母——N。
  他将这枚戒指套入无名指,尺寸分毫不差。
  这些都是苏洄隐藏起来的、爱的证据。
  “我一开始不习惯,哪有第三个人,明明就只有我们两个,但后来慢慢地,也习惯了,只要他开心,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不能陪着演演戏呢。”
  外婆眼睛红了,想到当时的苏洄,声音也不由得哽咽,“后来有一次,他是真的打算走了,给我写了一封信,吃了好多好多药。当时我吓坏了,还好有怀特教授帮忙,我们第一时间把他送到医院抢救、洗胃,打麻醉的时候他醒了,还在说胡话,让医生不要救他。医生都说,这是他求生意志最薄弱的一次。”
  “我不明白,还以为有了幻觉,小洄哪怕疯一点,至少也每天开开心心过了,不会又想不开,那一整晚我守着他,想了一整晚也没想通。”
  外婆掩面流泪,宁一宵递过去纸巾,手覆在她苍老的手上。
  “后来他醒了,我看着他哭,他看着我发呆,还问我,‘外婆,你怎么都不会老啊?’我说,我已经很老了啊。小洄就摇头,说他二十岁的时候我就长这样,现在他都六十岁了,我怎么还是长这样呢。”
  六十岁……
  宁一宵后背僵了一秒。
  他想到苏洄喝醉,说祝他21岁生日快乐的真诚模样,在他说自己已经27岁时,苏洄脸上的错愕和迷茫,也都是真的。
  他的确分不清。
  “小洄说,‘我已经很老很老了,宁一宵也是,他昨晚走了,我们约好一起走的,为什么要救我?他还在等我。’”
  宁一宵愣住了。
  原来他们在苏洄的幻想里,已经白头偕老过了。
  说到这里,外婆最终还是难以忍受,摇了摇头,表情却难掩伤痛,“到那一天,我才知道,是我想得太简单,由着他在幻觉里不出来,其实会害了他。”
  “所以我只能狠心,让他住院,强制性接受治疗,让他逐渐从幻觉里走出来,他后来也慢慢地放下了,我经常说,宁一宵可能也生活得很好,你也要学着慢慢走出来,他很努力地试过了,也往我把这些事都忘掉。小洄不像以前了,做什么事反应都很快,现在总是慢吞吞的,并不是他不想快一点回应你,可能他只是在分辨,他怕自己分不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就会做错事。”
  外婆握住宁一宵的手,“孩子,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他的确放弃了你,但他比你想象中更爱你,他只是不敢说,怕吓到你。”
  “今天你看到的小洄,已经是克服了很多困难,花了很大的决心和毅力,逐渐好转的他。很多人见到他,听说他的病,会很意外,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个病人,只有我知道,其实他也曾经病得很重,很痛苦。直到今天,他可能依旧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没办法,这是这孩子的命数。”
  她看向宁一宵,“说实话,如果我是你的家长,我不希望你和这样的孩子在一起,会耽误你。”
  宁一宵摇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但我不能没有他。”
  外婆点点头,“我知道的,你们心里都始终只有彼此。但如果他有时候会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多多包容,或者告诉我,我来教他,好不好?”
  宁一宵脸色苍白,蹙着眉,如同冰冻的湖面,看上去坚固无比,可细微的裂痕却在蔓延,脆弱得一触即破。
  “不会的,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宁一宵抬眼,眼圈泛了红。
  “分开的这几年,我每天都希望可以给苏洄一个家,让他可以幸福、快乐,虽然有些迟了,但这个愿望从来没有改变过。”
  苏洄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宁一宵推着外婆出来晒太阳,两个人正聊着天,关系似乎又亲近许多,令他很开心。
  于是他远远地就挥舞手臂,大声喊了宁一宵的名字,不顾其他人的目光。
  宁一宵循声望去,看见苏洄站在一棵杉树下挥着手臂,蓝色风衣敞着,衣摆被风吹起,阳光将他衬得充满生机,像一株鸢尾,翻山越岭赶来,为他盛放。
  看到他笑,宁一宵却觉得痛。
  苏洄跑了过来,但并没有直接撞到他怀里,在外婆面前还是有所收敛,停在他面前,头发丝还在晃,笑容洋溢。
  “外婆,你的椰子糖。”苏洄从纸袋里拿出一包糖果,放在外婆膝盖上,“跑了好几家才买到呢。”
  “谢谢小洄。”外婆笑着摸了摸他的手臂。
  “不客气。”苏洄笑着,歪头看向宁一宵,“我还买了冰淇淋,有你爱吃的口味。”
  他抬起手,摇了摇袋子,“吃不吃?”
  宁一宵却直接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苏洄愣了愣,抚摸他的后背,“怎么了呀?”
  他怕被外婆听到,凑到宁一宵耳边很小声问,“你不会这么一会儿就想我了吧?”
  “嗯。”
  苏洄抿开笑意,在心里觉得宁一宵真的很像小狗,非常像,于是搂得更紧,也不怕被外婆笑话。
  宁一宵却靠在他肩窝,毫无逻辑地重复。
  “我真的很想你。”


第82章 N.顺颂时祺
  他们陪外婆吃了午餐, 等她睡着才一起回家。
  路上,苏洄分享着刚刚买椰子糖时的见闻,其实都是很琐碎无聊的小事, 但被他说得很有趣。
  宁一宵很喜欢在他说话时盯着他看, 看现在的苏洄, 但分开那几年的他却像是一片残影,挥之不去。
  如果外婆不开这个口, 宁一宵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疯狂的过往。每每他问起苏洄过得好不好,苏洄永远只会笑笑,一笔带过。
  “不好笑吗?”苏洄说着, 停下来看他。
  宁一宵扯了扯嘴角, “好笑。”
  “那你为什么看着我发呆啊?”苏洄凑近些, “怎么了?不开心吗?”
  宁一宵摇头, 抬手刮了刮苏洄的鼻梁。
  “没事。”
  苏洄哦了一声,抓紧了宁一宵的手,“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有自己洗手吧?”
  “没有。”
  苏洄拉起来他的手嗅了嗅, 眼睛亮了,“有橘子的味道。”
  宁一宵笑了。
  “我头发长出来了一点点,有黑色的发根了。”苏洄对着车窗揉了揉头发, “要不我再染个颜色吧。”
  “染什么颜色?”宁一宵问。
  “红色?”苏洄看向他,“红色会不会太刺眼?蓝色呢?”
  宁一宵伸出手, 摸了摸苏洄的头,“你怎么样都好看。”
  “你不要骗人。”
  “我不骗人。”
  街道拥挤,坐在驾驶座里的司机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车的车牌, 苏洄则靠在宁一宵肩头, 盯着街道上来来回回的行人,忽然间他发现了一间小商店, 里面贩卖着各式各样的文创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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