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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玫瑰 番外篇——by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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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你跟我妈离婚后,到底去干了什么?”杨声问男人。
  陆老板在一旁幽幽道:“赌博,抢劫,贩毒,上公安局的悬赏令。”
  男人抓着被褥的手青筋暴起,杨声转过脸,问陆老板:“那么你又是为什么要带我来见他?”
  “为了帮他了却临终前的最后心愿。”陆老板想了想,却也叹气着没隐瞒,“然后他承诺让我把他送到县公安局,领取他的那份悬赏。”
  “本来他说你不会记得他的,就让我带你来看他一眼就够了,谁知道……”
  谁知道自己在看向他的第一眼,就如同梦魇上身,不要命地扑上去,使出浑身的气力。
  想要置他于死地。
  而后陆老板唤道:“杨声!”
  杨声噩梦初醒,夺门而逃。
  又被陆老板从雨地里捞回来,到眼下这个局面。
  “你现在叫杨声?”男人忽然插话问道。
  杨声没看他,“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叫什么,你又是怎么让陆老板找着我的?”
  “哦,这个我解释下,你爸,哦不是,他给了一张你的近照,我就在你学校门口摆摊守了两天,可算把你给守着了。”
  “原来那杯奶茶不是搞活动送的。”杨声咧咧嘴。
  “抱歉,我也就会那么一点儿骗小孩子的招数。”陆老板颔首,神情竟有些愧疚。
  弄得杨声也不好说“早知道就不接那杯奶茶了”。
  而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自然也让那床榻上的人感到尴尬。
  好一阵了,杨声才听见那男人遮遮掩掩地说:“跟你妈妈姓,也挺好的。”
  便是再无语,陆老板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男人翻了个身,杨声瞥过去时,他面朝着墙壁。
  “一路顺风。”男人说。
  杨声以为,这句话是他的幻听。
  但实际上他耳朵灵得很,隔着门板什么都能偷听了去。
  陆老板的车就是一简陋的有个伞蓬的小电驴。
  雨下得不大,但老板还是细心地给杨声套上了件蓝色雨衣。
  “上来吧,你家是在哪个方向?”陆老板问。
  杨声恹恹地报了小区的名字,抬腿跨上小电驴。
  “回去后洗澡洗头发,换身厚实的衣服,毕竟现在入冬,生病了可不好。”老板发动小电驴,絮絮叮嘱道。
  “我不会生病的。”杨声说,很不给面子。
  车轮碾出水道的痕迹,沙沙地将风声甩在而后。
  “老板,你什么时候……送他走?”被风雨灌了满鼻腔的泥土味,杨声犹犹豫豫地问出来最至关重要的问题。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陆老板回答说,“他那身子,拖不了太久。”
  “能拿到多少钱啊?”杨声忽然笑了笑。
  “几十万吧,太少了我也不会接这活。”陆老板耿直道,“不过我现在是有点儿后悔了。”
  “后悔啥啊,几十万呢!”杨声说,语调里杂了些玩笑调侃。
  “感觉我像是利用你这小孩儿赚的黑心钱。”陆老板说,不爽地“啧”了一声。
  “我快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杨声说。
  于是自那天起,杨声耳边便响起了滴滴答答的倒计时。
  下雨那两天还好点儿,雨声会掩盖一切。
  但自冬雨停歇后,他从学校出来,路过陆老板的奶茶摊子。
  陆老板叫住他,递给他一杯草莓的全糖奶茶。
  杨声喝了一口就蹙眉说:“太甜了,齁嗓子。”
  陆老板慢条斯理地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燃悠悠地嘬了一口,“你爸……哦,不是……”
  “嗯,我爸。”杨声咬了咬塑料吸管,“他怎么了?”
  “他没撑到执行枪决的时候,病死在押送去市监狱的路上。”
  滴答声停止,倒计时结束。
  陆老板把一个白色方块状的智能机递给他,屏幕都碎成了渣,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将其打开。
  屏幕“刷”地亮起,没有密码,只是一张虚化了背景的照片。
  那张所谓的他的近照。
  杨声仔细地看,才从虚化背景的色块拼凑出一个大致的人形。
  哦,原来是那天开家长会,母上因刚刚生产还在家中休养,叔叔为和他增进亲子关系,主动请缨来开他的家长会。
  那色块就是母亲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杨声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也不知道那男人抓拍到这张照片,是何感受。
  “这算是他唯一留下来的遗物吧,我这就交给你了。”陆老板如释重负地说,“当然如果你想要那份悬赏金,我也可以给你分一半。”
  杨声不关心悬赏金,他只喃喃地说:“为什么偷拍我的那天,他自己不来见我?”
  “哦,他不敢,他是背了案子的人,何况旁边还有叔叔。”
  自问又自答,像个犯疯症的神经病。
  “杨声。”陆老板唤他。
  耳边响过一声鸣枪,杨声手滑,将那本就不堪的智能机跌了个粉碎。
  “我在。”杨声回过了神,看着老板担忧的脸,轻笑着说,“我在。”
  杨声做了许久的噩梦。
  关于血色,关于枪鸣。
  既然那男人都没有被执行枪决,为何自己那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却时时回荡着枪声,盛开着血一样的花。
  可能也确实是梦境从来都不讲道理。
  睡着了吗?还是没睡着?
  他那时并不能明确地知晓。
  每天浑浑噩噩地醒着睡着,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
  叔叔整天不着家,母上整天守着妹妹不撒手,夏藏……他不知道夏藏在做什么,他和夏藏不是同一个学校。
  好像除却陆老板,没人能跟他共担这个“死亡”的秘密,而陆老板也只能说,好好照顾自己,别想太多。
  杨声觉得自己也有在好好照顾自己吧,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洗澡都是用的温度适宜的热水。
  然后被烫了个透心凉。
  他恍恍惚惚地去找母亲,倒也不是为了求得安慰,只是因着血脉相连的亲近感,让他觉着在母亲身边待着会舒服些。
  杨声是断不可能跟母上再说起她前夫的事情。
  可是母上要忙着照顾新生的妹妹,杨声在她眼前晃着格外不合时宜。
  “唉呀,去好好学你的习,都那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懂事吗?”
  母亲喋喋地在他耳边训着,杨声只低头看向摇篮里酣睡的妹妹。
  那么小小的一团,做着好梦吧,短腿儿一蹬一蹬的。
  柔软、干净又充满活力,身上还泛着甜甜的奶香。
  新生的生命,格外的令人怜爱。
  不像那枯槁的、瘦弱的,咳嗽里泛着痰和烟酒气息的朽木。
  原来死亡和新生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杨声知道懂事,他向母亲道歉,转身学他的习,不再过多打扰。
  这世间,对死亡并不是十分看重。
  或者应该加个前提条件,跟活着的人相比,死亡并不被十分看重。
  所以课后杨声想,自己没必要为那个只在他印象里拥有一个工整名字的女孩而分外难过。
  他又不算认识她。
  可一看到柳哥桌上那份未被主人领走的答题卡,熟悉的名字占据了他整个眼球,而酸涩的疼痛感令他不敢眨眼,只卷走自己递到柳哥面前的英语试卷,向老师抱歉地一鞠躬:“对不起,乔老师,这卷子我自己回去分析吧,我保证能分析好。”
  明明老师也是好意,才课后叫他来办公室。
  “你要英语再上个台阶,你可就不止年级前二十了。”
  他知道,他都知道。
  但如果现在不逃走,他就得在柳哥面前嚎啕大哭,像个不讲礼貌的三岁孩子。
  于是他逃走了。
  远远地,走廊那头,姜延絮在跟他挥手打招呼,喊着:“声儿,你完事儿了没?”
  杨声没过去,而是转身钻进最近的楼梯口,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跑,跑到哪里去呢?
  哪里能给他提供个地方,让他能放肆哭闹一场?
  别作了,杨声,为这点儿小事,至于吗?
  几年前,他转身离开母亲房间,用的也是这个自嘲的反问来开导自己。
  跌跌撞撞地,他半跪在楼道的转角处,不轻不重地磕到了膝盖。
  呼,还好没摔痛,倒把自己给摔清醒了。
  爬起来,拍拍灰,卷子被抓皱了,不过能看清楚字儿就行。
  却一抬眼,与从楼下上来的人交错了目光。
  “我刚刚听到响声,就上来看看。”夏藏扶着楼梯的扶手,站在两级台阶下面冲杨声笑道,“没想到这么巧啊。”
  杨声愣在原地,微张着嘴嗓子却被棉花堵了。
  发不出声音。
  夏藏一步跨了上来,与他面对着面,“这楼道很少人经过,所以一般有时间,我都会来这里背背英语单词。”
  “怎么眼睛这么红啊?没考好还是……嗯,杨声,你说话呀。”
  杨声感到自己身体不受控般向夏藏走去,在拥上夏藏温热身躯时,脸侧划过一行温热的液体,喉中的苦涩瞬间化开,令他低低地唤了声:“哥。”
  作者有话要说:
  可算是把这章给捋出来了…


第21章 ⅩⅩⅠ
  是没考好,还是被那四个家伙找麻烦了?
  夏藏抚一抚杨声发抖的后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上课铃声踩点响起。
  杨声挣开这个拥抱,故作淡定地说:“嗯,哥,我先去上课了,回见。”
  却不等夏藏做回应,转头就几步攀上了楼,与平常的轻快欢愉大相径庭。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黑眸子里盈着雾气,一眨眼仿佛都要落了雨。
  夏藏一步步地下楼去,到走廊处特地停了会儿,在矮墙边儿上看那轮月亮。
  空洞洞的心脏那块裂开了小小缝隙,仿佛那悬崖边落下的细碎石子,没入黑暗便无声息。
  竟然是有一点点疼痛,不知为何。
  他不想见着杨声这个样子,但这一次好像一个拥抱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难得上课迟到,好在只是被罗老师抓了个正着。
  难得心神不宁,借着白炽灯光望向窗外的黄桷,都觉得它在夜风里晃着鬼影。
  如果只是考砸了,那倒也还好说;如果是别人找茬,处理起来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但总会得到解决。
  可杨声这样的失态,分明向夏藏倾诉着,事情才不是那么简单呢。
  浑身克制不住的抖动,相拥时手臂无意识地发狠收紧,以及耳边那声泫然欲泣却又戛然而止的“哥”。
  夏藏在那个瞬间感觉到,杨声是破碎在了他怀里。
  相离的瞬间,又迅速而勉强地拼合成原本的模样。
  得去问问,夏藏放下了笔,一声叹息。
  挨了两节课,夏藏少有地踩着下课铃声,拎起书包就冲出教室门,也不管后面的同学会不会仔细关灯关窗。
  几步钻进楼道,赶在放学大部队涌来之前,不带停歇地一口气爬上四楼。
  五班也刚好下课,夏藏逆着人流,看见被人搭着肩膀踏出教室的杨声。
  “哥?”在对视的瞬间,哪怕隔着老远距离,夏藏明显地感觉到那双雾蒙蒙的眸子里亮起了光。
  原来确实有安慰的效果啊。
  夏藏心里不自觉地涌上了缕酸涩的甜蜜,咝。
  而那搭着杨声肩膀的男同学也颇有眼色地放下胳膊,“哦,声儿,这就是你哥啊?”
  收回那句“有眼色”的评价,夏藏默默地想,还有“声儿”是什么奇怪又亲昵的称呼,你们男孩子之间关系那么密切吗?
  头脑风暴了好一阵,夏藏杵在原地,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忽然感觉他这么冒冒然跑上来,好傻逼。
  待会儿又得走下去,还不如在自己教室门口等。
  倒是那位很没眼色的男同学大大方方道:“一直听声儿说起你,夏哥,我叫姜延絮,是声儿的好哥们~”
  “我也听杨声说起过你。”干干巴巴,麻麻赖赖,一点都没诚意。
  夏藏努力勾了点儿笑,奈何太假,腮帮子都疼。
  “那声儿就交给你了,夏哥。”姜延絮把呆愣愣的杨声往夏藏面前轻轻推,“他晚自习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都是这种魂不守舍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所以拜托夏哥你好好劝劝他,跟他说虽然没上六百分,但考进全年级前二十已经很不错啦。”
  夏藏下意识地上前,挽住了杨声胳膊,轻轻捏着。
  “我知道,谢谢你了。”感激地冲人点点头,就莫名觉着姜延絮应该是个好人,只不过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没有冒犯的意思。
  “那我先走了。”姜延絮乖巧地挥挥手,又担忧地望了眼灵魂出窍的杨声,“声儿,明天见。”
  杨声轻轻地哼了声,没做其他的回应。
  夏藏只好接茬道:“路上小心。”
  为避免挡着别人下楼的路,夏藏拉着杨声衣袖,将他带到与理科楼相连接的天桥上。
  只不过这楼的天桥已被封锁,基本没有人过来,夏藏将身体放松,由着杨声小动物般搂上来。
  是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的,但这会儿的杨声很乖很安静,夏藏怕自己失言说错什么,会将这份宁静给打破。
  怕杨声又像方才那样,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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