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刻——by暴戾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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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解决基本的生理需求也抽不出整块时间。
好在他对这事并不热衷,极偶尔的情况下,他又想到了周引,才会兴致上来要弄一弄。
比方现在他将全身打了一遍泡沫,低头看腿间的玩意,他几乎立刻联想到周引嫣红的嘴唇,又或者是身后轻微翕动的殷红入口。这二者除了一个高调另一个隐秘的泛着红,还有相同之处是它们都曾抚慰过他的东西。
李擎将开关拧到最大,密集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带走身上的泡沫。他伸手到腿间,皱着眉头不时闷哼一声,外面舍友们连麦开黑、和女朋友聊天的声音此起彼伏,盖住了他低不可闻的喘息。
几分钟后,李擎意兴阑珊地松开始终半软不硬的东西,他心想喝酒果然误事,并决定以后都要远离酒精,含酒精的饮料也不沾。
隔天是学校社团招新日,李擎为了还师妹的人情,被迫答应穿上玩偶服充当吉祥物,替社团摊位吸引人气招揽新生。
笨重的玩偶服又热又闷,李擎咬着牙待在里面,没走多远就出了一身汗。他透过玩偶张开的嘴巴目视前方,看见有人过来便笨拙地摇晃身体,摆出不同动作配合拍照。
李擎早就忘了他穿的玩偶服是什么动画人物,就算记得也未必叫得出名字。他感觉自己不太受欢迎,尤其跟前边那只卖力跳舞的熊相比,一堆师弟师妹围着拍照录视频,而他这里则有点冷清。
虽然在很多场合他都习惯受冷落,但没想到把自己塞进一只玩偶里也同样遇冷,李擎思考了片刻,往那只跳舞的熊瞟了好几眼,主要在掂量自己能不能也这样豁出去扭两下。
没等他想好,有人碰了碰他圆滚滚的身躯,紧接着一道含笑的声音传进厚实的玩偶服,“是不是在想为什么那边很受欢迎,你这里却没什么人?”
李擎缓缓地转过正脸,果不其然看见周引的脸庞,那双眼睛噙着笑意,烈日炎炎下额头和鼻尖沁出的汗珠被他随意抹去,整张脸明亮又生动。
周引抓住玩偶服短胖的手,笑道:“过气网红是不太好混,可你之前比它红多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他连这只玩偶叫什么都不知道。李擎直愣愣地看着周引,倏忽之间体会到藏在一只玩偶里的好处,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想看的人,不用再遮遮掩掩,也不用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费尽心机。
玩偶多无害,没人会对玩偶撒谎,更没有人会在玩偶面前隐藏真实的自己。
周引叫了路过的同学帮忙,抱着他矮矮胖胖的身体拍照。尽管被拥抱的是玩偶服,可李擎还是紧张得手脚僵硬,头套里的脸绷得紧紧的,全程如临大敌,没有丝毫放松。
拍完照周引就走了,李擎又再转了一圈,回到社团摊位,在别人帮助下脱掉这身玩偶服。他浑身大汗涔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跟师妹打了个招呼,走之前看见地上那身黑不溜秋的玩偶服,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这玩偶叫什么?”
“熊本熊,师姐说是前前前前任老大买的,一届又一届传下来。”
“难怪看着这么眼熟。”李擎试图回忆当年是哪个倒霉师兄穿着它迎新,师兄姓名想起来了,这只玩偶名字倒忘了,“你刚刚说什么熊?”
师妹脸上的无语具象化成六个点,幽幽地感叹:“真是过气网红不如狗。”
李擎边走边搜这只全身黑漆漆、脸颊有两坨高原红的熊,心里暗暗猜测周引有多大几率喜欢这个来自岛国的吉祥物。
快走到宿舍楼下,李擎抬头才发现又走错了,他们搬了宿舍楼,现在这一栋只有大三和部分大一新生住。掉头正要走,李擎收起手机,冷不防瞥见一双白鞋逐步靠近,顺着洁白的鞋面、宽松的裤管往上看,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惊讶与惊喜交错的脸庞。
是周引。周引就在几步之遥,神色微怔,随即唇边漾开一个笑容。
彼此清醒状态下的重逢,再无酒精或夜色可以作掩护。
李擎走了过去,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了一遍,他想问周引“回来了吗”,而后意识到表述不对,他和周引分明是在另一个城市相逢,不算回来。但他明白其实他想问周引,要回到他身边了吗?
周引点了点头,李擎发觉原来自己不经意间问了出口。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当下这个时刻应该说什么,反而是周引先开了口:“你酒量很差吗?”
李擎嗯了一声。
周引又问:“喝醉了的事你能记住多少?”
李擎没回答,他仍在看周引,直勾勾且近乎贪婪地看着他。周引就像没察觉一样,对他展露最纯真的笑颜,“那我们就当今天是分别四年后的重逢?李擎,你过得好吗?”
李擎反问周引:“你呢?你过得好吗?”
骗过所有人的音讯全无的四年,过得好吗?手机号码换了吗?一千多天里有哪怕一分钟会想到我吗?
然而周引用笃定的口吻对他说:“我过得很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李擎扯了扯嘴角,语气很淡,“是吗?那就好,我有点事先走了。”
他从周引身旁擦肩而过,目不斜视,连眼角余光也避免产生交集。直到走出很远才稍微敢看向四周,校道上人流如织,左侧就是主教学楼,距离他要回的宿舍区相隔更远。
李擎自嘲地笑笑,他掏出手机解了锁,页面还停留在那只略有点傻气的熊上。盯着看了很久,他打开淘宝,下单了一只号称正版的大号熊本熊毛绒公仔,客服迅速发来订单核对信息,他点了确认,自言自语道,周引会喜欢的吧。
不喜欢也没关系,李擎想,周引总会收的。
这不是重逢的礼物,这是无声地警示,是他经历过一千多个电话打不通、信息石沉大海的日夜的无望之举。会有一只眼睛藏在里面,代替他时时刻刻看着周引。
李擎深呼吸一口气,日光晃眼,他抬手挡在前额,避开阳光直射的路段,匆匆走到背阴处。
后来他又去了一次周引家的小洋楼,在周引走了的第一百天,手机关机信息不回、彻底找不到这个人的恐慌与绝望几乎将他压垮。
他想再去周引的房间看一看遗留下来的物品,或许有什么是他可以带走的,例如一张微不足道的废纸、陈旧的睡衣、窗台濒死的盆栽。
最后他在抽屉深处找到一个盒子,里面是全套微型摄像头设备,他带走了这套东西。尽管隐约能猜到周引买这套设备的用途,但是当他在网吧电脑打开储存卡,还是忍不住心凉了半截。
储存卡里有三段视频,一段是周引在家的试录,两段发生在学校实验室。
他完完整整看了一遍视频,周引把对他有企图的人叫过来,忍着厌恶靠近,第一次他把人推开,对方表示谅解走了;第二次他假意顺从后又奋起反击,最后被往死里殴打。
这些事有的他不知道,有的他只听说,在看完视频的那一刻终于明白周引经历了什么。
他对他人触碰的抗拒与排斥,他的痛苦,他难受时压抑的喘息。他忍受所有不能忍受的,孤注一掷只为了逃离,他终于逃得远远的,如愿以偿,这是好事。
不该怪他,更不该困住他。
自那天起,李擎做出某种程度的让步,不再惦记着找到人,电话信息都能有回音。后来他拨出的每个电话、发出的每条微信,都是在单方面说想念。
他只是很想念。
第48章 邀请
李擎提交了开题报告的那天,收到了迟到好几天的熊本熊毛绒公仔。他扛着快递箱回到宿舍,趁舍友们都在图书馆赶开题报告的空档,他拆了快递,面对品质优良做工精细的毛绒公仔,却突然有点不知从何下手。
全套微型摄像头装备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他安装进去。
李擎坐在书桌前,桌面放着折叠小刀、剪刀和针线盒,他看着这堆工具,神色晦暗不明。
傍晚六点多,估摸舍友们快回来,李擎将毛绒公仔塞回快递箱,用胶纸封箱。完成后他拿了手机饭盒,准备去食堂打饭,刚踏出宿舍楼,周引的身影凑巧出现在视线里。
他似乎在讲电话,眉开眼笑的模样,注意力没有半点分给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群。
李擎加紧脚步,跟在后面。他以为再走几步周引就能发现他,尽管没想好碰面要说什么,但跟着周引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
正值饭点,学校里各色各样的面孔朝不同的方向走,四通八达的校道俨然一个巨大的棋盘。李擎跟了有一段路,左前方就是他要去的食堂,再往前走通往学校大门。他没有犹豫,径直朝前,继续跟着周引。
这回他跟得比较隐蔽,刻意放慢了步速,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既不会跟丢又不会被发现的距离。
周引不住宿,他的家离学校不远——这是那天声称跟周引同社团的同学无意中告诉他的,至于具体地址在哪则不清楚。李擎决定采取最直接的办法,他只要跟着周引就知道他会去哪,会跟谁见面,电话里聊得很开心的人,就是他要见面的对象吗?
学校大门外是公交总站,李擎比周引慢了几步出校门,亲眼目睹周引上了一辆快发车的公交车。于是他上了另一趟线路相似的公交车,始发站往后的几个站点都相同,假如周引要回家,料想不会超出这几个站的范围。
两辆车同时出发,李擎挑了靠窗的位置,密切注视前方车里的周引。公交车缓缓驶出站台,经过行政服务中心、人民公园,往下两站是步行街和住宅小区,李擎猜测周引会在小区那一站下车,但他多坐了一站,花鸟鱼虫市场站下的车。
李擎紧随其后下了车。周引走进花鸟鱼虫市场,脚步显然轻快了几分。他经过色彩斑斓的鱼缸,蹲下来观赏绚丽多彩的热带鱼,他穿过花团锦簇的鲜花档口,又被店门口错落有致的多肉盆栽吸引了目光。
李擎远远地看着,周引正在跟鲜花档主比划着什么,接着拿出手机扫码。等周引找到下一个目标,奔向前面的古玩店,李擎才慢慢地跟了上去。经过鲜花档,正在修剪鲜花的档主忽而向他招手,“进来呀!”
“你叫我?”李擎指了指自己,档主点头,递给他一扎蓝白交错的满天星,“拿着啊,刚才那个靓仔给你的。”
“给我吗?”李擎半信半疑接了过来,档主发出爽朗的笑声,“是你啊,刚才那个靓仔说,他走了会有个傻头傻脑的帅哥跟上来,不就是你吗?”
李擎愣了愣,周引果然已经发现他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果断转身就走。
背后猝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收了我的花,不应该请我吃顿饭吗?”
“从学校跟到这里来,招呼都不打一个合适吗?”
李擎身形顿了一顿,周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手拉扯住他的衣角,孩童撒娇一般使劲拽了拽。
周引放软了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乞怜与嗔怒,“你到底想见我还是不想见我,不想见我干嘛跟着我?想见我为什么现在就走?”
李擎回头,瞥了周引一眼,微微一哂:“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信吗?”
“信啊,”周引扬了扬下巴,“既然这么巧,你请我吃个饭吧,反正你把饭盒也带过来了。”
几分钟后,他们坐在一家名叫潮汕原味汤粉王的小店,周引还在研究桌上的菜单,李擎招手点了两份招牌猪杂汤粉,点完他才问坐对面的周引:“有没有什么不吃的?葱姜蒜末呢?”
周引抿了抿嘴唇,小声问道:“我不喜欢吃内脏,等下可不可以挑出来给你?”
李擎没什么反应,起身到柜台点了份净牛筋丸,顺便抽了几张纸巾擦油渍斑斑的桌面,周引正对着的位置着重擦了擦。他扔掉纸巾,熟门熟路地倒了两杯茶水回来,叮嘱一句:“小心烫。”
周引双手握住一次性纸杯,茶叶许是泡了很多次,茶汤颜色很浅,热气袅袅。他稍稍抿了一口,半晌才开口:“你常来这里吃?”
“我大一在这做过兼职,以前花鸟鱼虫市场后边有个电脑城,不过现在拆了。”
“在电脑城兼职?”
“对,帮人看店、修电脑,”李擎冷不丁话锋一转,“当然做的最多的还是贴膜。”
周引笑道:“现在呢?还有在做兼职吗?”
“做的,代写作业,除了毕业论文,”李擎叹了叹气,“我自己的都没写完。”
周引眨了眨眼。
李擎隔着升腾的热气,凝视周引与从前相比没多大变化的面容。那一千多个日子恍若不存在,仿佛昨天他还躺在自己身边,笑意盈盈的眼眸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后来即使眼泪变多了,那双眸子仍在用力地看他。
回想往事让李擎心里一动,他别开目光,端起纸杯喝光热烫的茶水,站起来道:“等太久了,我去催一催。”
两碗猪杂汤粉和一份净牛筋丸端了上来,李擎拆开一次性筷子,仔仔细细刮干净上面的木刺再递给周引。周引接过来,将不吃的猪肝猪心猪小肠通通拨到他碗里,李擎哭笑不得:“好了,多少吃点。”
“我不要。”周引皱皱鼻子。
李擎将单独点的牛筋丸推到他碗边,说道:“以前我都不知道你不吃这些。”
“因为一起的时间不长,”周引挑起一筷子河粉,模模糊糊地笑了笑,“我们又不是天天一起吃饭。”
闻言李擎也笑了,那时他们做的最多的事大概是挤在一个被窝里说话,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试探对方喜欢或不喜欢,打着朋友的幌子做尽超出朋友范畴的事,拥抱接吻,互相探索彼此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