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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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每一个窗口前的队伍都在大排长龙,人们在等待中与世无争的低头玩手机,站姿千奇百怪,偶尔几个大概是问题严重了要慌,正愁眉苦脸的来回翻看病例。
总之大家各干各的,很少有人开口说话,场面一派和谐清净。
直到一声拔高两个调门的惊呼划破空气,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声音倒也不算大,只是在此情此景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药多少钱一副!?”
挎着小布兜的中年阿姨被浑厚的男声惊得微微退了半步,瞪大了眼睛。
排在她面前的年轻人让她恍惚间明白了一句话,叫作“人不可貌相”。
分明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五官端正,身型修长,衣着考究,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但没有文弱的书生相,反而有点斯文败类的禁欲气质。
只可惜是个板上钉钉的铁公鸡。
“活不起了。”阮眠拎着昂贵的小药包,觉得灵魂都在颤抖,心情无比沉重的走出医院。
阴了将近一周的天终于憋不住那股子闷劲儿,下起倾盆大雨。
医院的停车场在地上,没遮没挡,阮眠的车停的不算远,但是按这瓢泼似的降雨量,冲过去也是够一壶喝的。
他在屋檐底下来回踱了几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干脆点了根烟,冲着雨幕微微蹙起眉心。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今本钱捉襟见肘,有点革不动了。
他一向自诩为金刚不坏之身,直到最近越发觉得力不从心,成天又倦又乏,时不时胃还蹦出来疼一下。
不止是人受罪,工作效率也跟着低下,这哪能忍…天塌了也不能影响他赚钱啊!
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阮眠正出神,发现身边站着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妈妈,赶紧掐灭烟头,往走廊边沿让了让。
铺天盖地的雨点狂泻而下,砸在地面上,溅起一丛丛水花,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气味。
伴随着哗哗的落雨声,他隐约听见一阵阵尖细的哀嚎,循着声音朝绿化带望去,三只杂毛团子在暴雨中窝在一起,瑟瑟发抖。
小奶狗看起来也就一个月出头,原本就长的丑了吧唧的,再让泥水一滚,简直不堪入目。
阮眠一向嫌弃自己泛滥的同情心,然而口嫌体正直,想也没想的冲进雨里。
小狗崽子们处于应激状态,骤然看着一只庞然大物逼近,吓得直往后退,拖着孱弱的身子四处乱窜,完全不配合他的抓捕行动。
等阮眠成功的把它们挨个拿下,人也淋透了,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浇的整个趴了下来,西瓜皮一样盖在头上。
“嘿……就那么点个小短腿,还想往哪跑。”
阮眠拉开外套,小心翼翼的将狗揣进怀里,正要转身,突然斜伸过来一把雨伞将他遮住。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木质香味。
撑伞的男人个子很高,比阮眠高出半个头,一身质地精良的正装,衬衫不羁的解开了两粒扣子,显得没那么严肃刻板。
可惜阮眠模糊了双眼,镜片上全是雨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那张脸。
阮眠冲他笑笑,“谢谢啊…那个,能不能再帮个忙,帮我把眼镜摘掉,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男人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又看了一眼他怀里露着的三个小脑袋,“嗯。”
男人伸出手,衣袖不经意间擦过阮眠的鼻尖,原本清淡的香味稍浓了些,好闻的很。
很小众的沙龙香,相当讲究。
阮眠侧过身子,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裤兜,“放那就好。”
男人手里的伞一直在向阮眠倾斜,自己的肩膀淋湿了一大片却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你去哪,我送你。”
“我的车就停在那边,不远。”
“我陪你过去吧。”
“不用了,反正都淋透了,我跑两步就行。”
不是阮眠不让送,是他不好意思无缘无故的麻烦别人。
更何况没了眼镜之后,还不小心看清了男人手腕上的表,一块熠熠生辉的百达翡丽。
戴这种档次手表的人,会穿什么档次的衣服,这要是淋坏了,就算不让他赔他也肉疼。
阮眠原本以为怎么着也得再客套一下吧?没成想——
“行吧。”
男人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阮眠措不及防,再次被晾在大雨中,“……”
落汤阮的下一站是宠缘动物医院,一个参与救助流浪狗的良心医院。
阮眠念大学的时候妈妈还没有生病,家庭条件还凑合,饿不着,所以人闲没压力。
他打小就喜欢小动物,每周都会去流浪狗小院帮帮忙铲铲屎,顺便享受一下几十只狗崽子浓烈的爱和簇拥。
每当那里的狗崽子有个大病小灾,就会送去宠缘,只收成本价,撒撒娇还能抹零,一来二去交道打的多,阮眠和里面的医生也混成了哥俩好。
今天原本就是周一,天气又不好,医院里冷冷清清。
贺大夫趴在问诊台上打瞌睡,穿着一身白大褂,口罩半挂在下巴上,看见阮眠后才直起身子眼睛一亮。
“哟,你还活着,我都准备烧纸了。”
“承您吉言,还有一口气。”阮眠把怀里的狗子一个个掏出来,在台面上摆成整整齐齐的一排,“来,贺大夫,干活了。”
贺迪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就知道你一来准没好事。”
挨个给小狗崽子们擦毛,再挨个检查身体,贺迪抬头看了一眼直吸鼻涕的阮眠,“我拿件衣服给你先换上吧,一会捂感冒了。”
阮眠摇头,“就你那小个头,我哪穿的进去。”
明明一片好心好意,居然被人拐弯抹角的说了矮。
贺迪目露凶光,恶狠狠的骂道,“冻死你狗日的算了!”
阮眠自动屏蔽了他的话,伸手逗了逗几个小可怜。
贺迪指着一台子东倒西歪的毛团,“你这是从哪搞来的?真是长见识了…丑的别出心裁。”
“上午在医院捡的。”
“怎么去医院了?终于作生病了?”
“一副药一千五,比你这还黑。”阮眠目光坚定的摇摇头,“我觉得我没病,我已经让贵好了。”
“大哥,有病……”正说着,阮眠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贺迪眼睁睁的看着他如临大敌般站起身,完全忽略了自己,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说完了想说的话,“……你就得治啊。”
看见来电名称,阮眠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Y·H是顺序派单机制,按工地所在区域随机指派工长。
阮眠最怕和这个姓郑的老滑头合作,因为这人和老板沾亲带故,仗着有层关系,吃粮不管事,干活总喜欢偷工减料,工地三天两头的出状况,活脱脱一瘟神。
“阮设计啊,我这边出了点小问题,现在业主坚持要去家装委投诉,你看…她一直挺信任你的,要不你劝劝看?”
阮眠顿时炸了,“你又干什么了?!”
“这不是刚竣工验收完吗,我当初一时疏忽,施工保护没做好,给马桶下水堵了……”
施工中下水口要用扣盖封闭保护,避免建筑垃圾掉进去堵塞管道,这连常识都算不上,纯属责任感缺失外加懒。
一个扣盖只要十块钱,现在堵上了,原本铺好的地砖要全部起掉,马桶也要拆掉。
这还不算严重的。
一般楼房下水管的反水弯并不在自己家里,而是在楼下的顶部,基本都会用铝扣板吊顶包住,也就是说,他们还要掀别人家的房顶,才能清理管道。
阮眠气的脑门突突直跳,破口大骂,“省那么三块五块你能发财是怎么的!?你脑子里是不是有空鼓!我给你填点水泥砂浆敲实点是不是就好了!”
“郑工啊,你知道我这一生最痛恨什么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拖后腿的人!俗称猪队友,简称,你!”
?
作者有话说:
空鼓是贴砖的时候为了节约水泥砂浆,抹的不够或者没抹匀,瓷砖和墙面基层没贴牢,中间是空的。
空鼓率超过百分之五就得砸了,不然后期有安全隐患,砖会掉的,但是理论上说应该一点都不能有才算合格。
其实就是骂他脑子有泡,蠢的呼啦响。
还有,那个转身就走的奇葩…没错,是小攻。
第3章
▍ 真巧,又见面了
生存还是死亡,有时候真不是个问题,因为很多时候人是被迫去世的。
为了解决下水的事,阮眠东奔西走苦口婆心,承诺在一周之内解决,通下水的事也由他们负责,耽误的时间每天按合同款的百分之二赔付,好歹是把业主的毛给捋顺了。
可是流年不利,诸事不宜,那些说大不小的状况一件跟着一件前仆后继。
接下来的时间,阮眠几乎成了人形陀螺,成天奔波在各个工地之间,解决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
等他下定决心去和经理打个商量,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做完水电交底,阮眠风风火火的从六十公里外的远郊别墅区赶回来,蹭了满身灰,拍都来不及拍,第一件事就是冲到耿湾湾身旁表演原地爆炸。
“耿大小姐,我现在特别想把图纸团一团塞你嘴里你知道吗?”
耿湾湾一直趴在桌子上,刚刚睡醒,脑门上印出几道衣服面料的纹理,“…啊?我不饿啊。”
“……”阮眠抄起图纸在她后脑上使劲拍了一下,“新建拆除墙体的尺寸呢?这门洞位置是要我们随缘开吗?”
耿湾湾刚要张嘴,脑瓜又挨了一下。
“三米多长的厨房操作台上就留一个电位,你怎么想的?烤箱微波炉洗碗机插哪?水槽下面末端净水和垃圾粉碎机的插座呢,还是说你打算让人家堂堂一栋别墅在家到处拉插线板!”
耿湾湾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听到这松了口气,“一天赶两套图,我这不是太着急没注意吗…反正是你去交底,你肯定知道哪该有哪不该有嘛……”
“图纸是什么?是你吃饭的家伙!如果交底的时候没说清楚,或者电工没往心里去,就按照图纸走线呢?图上画的明明白白,出了问题都是你的锅,你就等着掏钱刨墙吧!”
耿湾湾缩着脖子,眨巴眨巴眼,不敢吱声。
阮眠长出一口气,稍稍温柔了些,“我是不是太凶了?”
耿湾湾可怜巴巴的使劲点点头。
“凶的就是你!成天迷迷糊糊的,你还能永远给我当助理吗?早晚有一天你得独立去做所有的事,就你这样可别说认识我,丢人。”
“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可能不认你的,师父辛苦了。”
“……有你这样的孽徒,是挺辛苦的。”
收拾完不成器的徒弟,阮眠草草打了个腹稿,在办公室门口蹲守了个把小时,才把总是姗姗来迟却又早早离去的中心经理等来。
还没等他张嘴,肥肠满脑的经理先盛上了满脸开花般的笑容,把他让了进去。
“回来了啊,坐,坐,听说前几天去医院了,有没有事?哎呀,我们小阮可是人间宝藏,七中心的顶梁柱啊,要细心呵护。”
阮眠,“……”
“别坐那个!刚才修新风的来踩过,脏的很!”
阮眠随手拉了个凳子正要往下坐,被经理嚷的一哆嗦,不尴不尬的悬着屁股。
他看了看自己灰蒙蒙的衣服,伸手拍了一下,“……我觉得我比凳子脏多了。”
经理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真是辛苦了,我从老家带了点山参,正好给你补补身体。”
说着,他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就要递给阮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阮眠掐指一算,时不我待,正色说,“我来找您是想请半个月假,最近身体不好,想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
那张肥嘟嘟的脸上笑容顿时垮塌,递礼盒的胖手也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哦…这么严重的吗?”
“是的,医生说我快暴毙了。”
经理将那只昂贵的山参放在办公桌上离阮眠最远的地方,“医生这东西说话最邪乎,根本不能信的嘛,年轻人,再坚持坚持,没关系的。”
言下之意,你得春蚕到死丝方尽。
阮眠挠挠下巴,憋屈的很,又实在没勇气把那句“老子不特么伺候了”撂出去。
他不敢,因为他迫切的需要钱,不像那种孑然一身的人可以放肆去闯,大不了闯瞎了喝风睡桥洞。
见阮眠低着头仿佛在以沉默抗议,经理舔了舔嘴唇,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要不这样,最近减少给你的派单,让你轻松一点,信我的,年轻人不能歇,一歇下来人就废了。”
阮眠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心毒腚眼黑,生硬的扯起嘴角,笑的杀气满满,“那真是多谢经理体谅。”
窝着一肚子闷火从办公室里出来,阮眠也没心情干活,满公司溜达一圈,跟各路战友们问安。
仗着人缘好,他四处招摇撞骗,去哪哪有人投食给零嘴儿,回到工位时吃的撑肠拄腹。
他把两条长腿交叉着搁在桌子上,挑三拣四的目光落在了耿湾湾身上。
“小姑娘家家的,成天也不打扮,好歹化个妆吧,万一下个路口遇到一位怦然心动,后悔都来不及。”
耿湾湾麻木不仁的环视四周,最后看向她师父。
阮眠生得好看,完全继承了漂亮妈妈的优良基因,丰神俊朗面容清秀,却没有一点娘娘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