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 番外篇——by四面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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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辞不敢耽搁,趁着这困劲儿赶紧跑回屋里,钻进被窝,没多久竟真的睡着了。
他早就把所有闹钟都关了,日日睡到自然醒。这次醒来时,除了感觉累,还觉得心慌,不知道家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
他没再穿那件睡袍,穿好了适合见客的居家衣服才出屋。不自觉轻手轻脚的,拐进客厅前先探头窥了一眼,看到盛席扉干净整齐地坐在沙发上对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秋辞退了回去,摸了下自己的左脸,放轻脚步退回到卧室门口。
把卧室门关出声音,放大音量走路,再从走廊拐出来,果然看到盛席扉得体地站在沙发前,微笑地看着他,说:“起来了?”
秋辞便也笑了笑,“你起很早啊。”
两个心思满怀的人只聊宿醉的感受。略寒暄几句,秋辞去洗漱,刷牙时不愿抬头看镜子。
从浴室出来,秋辞看到盛席扉正蹲着摆弄他养死的那些花,忙快步走过去,心里有点儿不高兴。
盛席扉回过头,笑着问他,“忘浇水了吧?”
秋辞抿着嘴不说话。盛席扉看的是他最喜欢的一盆,因为它开花了。他养死了那么多花,这是唯一一盆在他家里开花的。可也让他养死了。
盛席扉的笑容变得柔和了,多了几分安抚意味,“我看这株还没死透,可能还有救。”
秋辞眼睛一亮,将信将疑地蹲下来和他一起看。
盛席扉给他指,“你看这里,最底下这个茎还绿着的,这上面还有嫩芽。”他说着,拎着干得跟标本似的整株植物往上一提,连花土一起给拎出来了,植物顶端的干花“扑簌簌”抖落下几片干花瓣。
秋辞吓得忙按住他的胳膊,盛席扉好笑地看他,“没事,花儿没那么娇气。”
怎么可能不娇气?要是不娇气怎么会一盆都养不活?
不过秋辞还是松手了,只是像盯贼一样地盯着盛席扉,看他把花举高了,仔细观察干成花盆形状的花土,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秋辞忙凑近了,和他一起看,但是他养了这么多盆花,从来没看过花盆里面,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两人跟救死扶伤的医生研究疑难杂症似的沉默地端详那坨干巴巴的花土,秋辞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
盛席扉犹豫了,他竟在这种小事上纠结起来。看土以上的部分以为有救,然而根系部分坏得出乎他的意料,毛细根都已经干透了。
可他想跟秋辞说这花还有救,在秋辞接连倒霉的时候,他想让秋辞经历一点儿高兴事,别让秋辞觉得老天爷要故意事事和他为难。
“怎么了?还有救吗?”秋辞小心地问。
盛席扉把花置回到花盆里,“先浇水看看!”
两人带着一只浇水壶快步去了厨房,秋辞突然往前蹿了一步,想把攒在角落的两袋垃圾往柜子里塞。
“哎!哎!”盛席扉忙拦住他,“这是往碗柜里藏的东西吗?”他好笑地把垃圾从秋辞手里抢过来,放回到地上,“都说打扮得漂亮的人,家里没准更乱,看来是真的。”
秋辞脸上发烫,争辩:“我没有。”他不脏也不乱,他只是几天没出屋而已。
盛席扉的脸色忽而正经起来,看秋辞一眼,去水管前接水,中途又回头看过来:“谁都有低谷期,我相信你能走出来。”
说完,他又转过头去了。他盯着浇水壶,在等最后要接满的那一下,秋辞盯着他的后背,也不知在等什么。
第47章 春天是谁带来的
盛席扉拎着壶给花浇水,用喷壶细致地喷那些干巴但还绿着的叶子。秋辞站在旁边看着,听他讲以前在学生宿舍里,男生们为了应付卫生检查都是怎么各显神通地藏东西。
秋辞想不通,怎么好像突然之间比从前更熟稔了呢?自己的家只让Leon来过,并且不许留宿;而这个人站在这里,竟有种天经地义。
盛席扉浇完水,说:“我再问问我爸吧,看他怎么说。”
“哦……会不会太麻烦?”秋辞问。
“不会!”盛席扉爽快地笑了,“我跟他视频,平时我跟我爸每天也都视频的。”
他说着,拿出手机,横举着,秒针似的开始转圈,并说:“你这楼有屏蔽吧?信号不是特别好啊。”
秋辞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不情愿地再分享一个隐私:“你连我家wifi吧。”
他告诉盛席扉密码:“5358979323846。”
盛席扉马上笑起来:“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是不是小时候背到多少位,长大了就能记到多少位,永远都忘不了?”他表现得有些得意,因为显然的,他比秋辞多背了好几位。
秋辞移开眼,不想再和他玩儿这类心有灵犀的游戏了。
盛席扉那边还笑呵呵的,“但是你密码都是数字,再长也不安全。”
秋辞呛他:“这年头谁会偷别人家wifi啊?”
盛席扉挑眉,“不一定是为了蹭网哦,要是黑客潜进你家无线网,能盗你各种信息,银行密码也能。”
秋辞惊讶了。盛席扉笑呵呵地给他普及网络安全知识,“别觉得只有外面的免费网不安全,自家的网络也可能有风险……一定得数字字母符号还有大小写穿插来,这样才能加大破解难度,还要定期更换密码……别以为黑客门槛很高,要是你这边门禁没设好,别人一个小程序就能把你所有隐私信息都盗走了。”
秋辞认真听着,明显产生了一些问题。盛席扉等着他问,结果秋辞只说:“你先连吧,我回头就改。”
“回头……”,这经典的秋辞用语。盛席扉在心里哭笑不得,暗叹这人的拖延症真是太严重了。
盛席扉和自己父亲连上视频。秋辞不太敢看屏幕,怕见到一个被疾病戕害的眼歪口斜的老人。
但盛席扉的父亲看起来真的恢复得很好,只有一点儿吐字不清。秋辞看着盛席扉的脸和他父亲的脸一起挤在小屏幕里,用他们那里的方言亲热地说话,逐渐从罪恶感中爬出来,慢慢地也笑起来——盛席扉的父亲说他的花救得回来。
“以后可得细心,知道不?花这东西,最贴心,你对它的好,它能感觉到,都能反馈给你。养花的人都知道,花能懂人的心情,别怠慢它,也不用焦虑,你就正常待它,你生活得好,精气神儿好,你的花自然就能长好。要是养坏了也别难过,人和花也讲缘分,养坏了就是缘分未到,总有缘分到的那一株。而且养花这活儿,是吃一堑长一智,教训也是经验,总有积累够的一天。这不是多复杂的事,这是一个持之以恒的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考验的是个坚持。”盛席扉的父亲说话总是不紧不慢,是只存在于秋辞想象中的长辈式的慈祥。
他从小就是最“懂事”的孩子,但如果有人教他,而非教训和管教他,他才会真正变成谦虚受教的晚辈。盛席扉一会儿去看认真听讲的秋辞,一会儿去看屏幕里自己的父亲,不自觉笑起来。
挂断视频后,盛席扉对秋辞说:“以后我每天提醒你浇水。”
每天?秋辞想在心里跟他抬杠,但最终只是默默重复了一遍:“每天。”
这时盛席扉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秋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不相信这是人的肚子能发出来的动静,直到看到盛席扉瞬间通红的脸。
他忍俊不禁,还有点儿过意不去。他早晨起来通常不饿,忘了正常人都是一日三餐。
“我给你煮杯咖啡?”他家只有这个。
盛席扉红着脸摆手,“我不能空腹喝咖啡,要不然……”
秋辞故意问,“会怎样?”
盛席扉红着脸不肯说。
秋辞忍笑,没再使坏,“那我帮你叫份外卖?肯德基的行吗?”
盛席扉说:“谁家从早饭起就叫外卖?”
秋辞板起脸,“那怎么办?要不你去外面店里吃?”这会儿才想起来,刚才怎么那么客气,应该趁机把他赶出去。
“你跟我一起去吧,不吃早饭不健康。”盛席扉看眼手机,“现在吃都不能叫早饭了,叫brunch。”
秋辞心说早中饭就说早中饭,讲什么英语?好像跟他套近乎。他冷漠无情地与之委蛇,“我不吃早饭,我喝咖啡就够了。我送你下楼吧,告诉你肯德基怎么走,很近。”
噫。
盛席扉忽然跳转话题,“你刚才好像对黑客的事挺感兴趣?”
秋辞沉默了一下,“你认识懂那个的人吗?”
“懂哪个?黑客?”
秋辞默认了。那是灰色的东西,他不好意思直说。
“你想干什么?”
秋辞又是一阵纠结,发现不说实话就讲不清要求,只好坦白:“我想盗李斌的号……我要看看他改好了没有。”
盛席扉只是认真听着,没有异色。
秋辞一口气说完:“我觉得他是纯gay。他要结婚了。”
“哦!……”盛席扉了然,“你是想,万一他那个什么,你想跟他未婚妻说,是吗?”
“是。”不能再让别人也上李斌的当了。
“喔……”盛席扉拖着长音,习惯性地挠自己鬓角,“那我帮你问问峰峰吧,他懂这个……要不你自己问他,你直接跟他说更清楚——哎要不这样吧,今天周末,我们几个本来就说要聚餐呢,干脆我让他们约到中午,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吧。”
“哦,也行。”秋辞跟着盛席扉往玄关走,老觉得有点儿犯迷糊。
穿鞋的时候,盛席扉又往厨房跑了一趟,把那两袋垃圾带出来了。
这时秋辞才想起来,转回去朝吧台确认一眼,果然干干净净的,昨天吃了一半的外卖都被收走了。那盛席扉一定也看见他冰箱里攒了一堆的外卖剩饭了。
他现在更合理怀疑盛席扉只是一心要把他骗出家门。
“峰峰……”他始终不习惯盛席扉他们几人那种称呼方式,“……他真懂那个?”
“懂!他可懂了!”盛席扉打包票。
秋辞心想,他总不会撒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
穿大衣的时候,盛席扉说:“别穿这么厚了,这几天升温了。”
秋辞这才想起来,盛席扉的羽绒服又换回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薄夹克了。
他从玄关的衣柜里挑了件浅驼色的休闲西装外套,问盛席扉:“这件行吗?”他是问厚度。
“行。”盛席扉答的是好不好看。不那么严肃的西装里面配的不是白衬衣,而是宽松的休闲的衣裳,头发也没抹成不近人情的发型,比以前还好看。
两人一人一袋垃圾拎着,先下楼去扔垃圾。
阳光猛地落到秋辞脸上,已完全不是他近期记忆里的阳光,而是穿透了这个冬天,把去年春天连接过来,晃得他眯起眼,用闲着的手搭在额前做凉棚。
盛席扉笑话他:“宅太久了吧?是不是都忘了太阳长什么样了?”
秋辞忍不住翘起嘴角。没有经过玻璃折射的阳光确实更令人心情愉快。他这时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晒一晒,脑筋和关节像是都受潮了,一晒才觉出它们迟钝。一晒,才觉出之前有阴霾。
盛席扉用胳膊肘碰碰他,“哎,你说狗熊刚冬眠完了是不是就是你刚才那样?”
秋辞斜着眼觑他,看他能说出什么好话。
“狗熊睡了一冬天,从洞里刚爬出来,”盛席扉学他刚才那样手搭凉棚,“哎呦!这就是春天了呀!晃死我了!”
秋辞实在忍不住笑了,心想他得意个什么劲儿呀!好像这春天是他带来的似的。
第48章 叫什么名字
秋辞问盛席扉把车停哪儿了,盛席扉说小区外的街边。
两人自然而然地往小区门口走,默认了同坐一辆车。其实盛席扉挺想知道秋辞的法拉利是不是已经送去租车行了,但忍住了没问。
他们找到那辆大屁股的白色福特,果然被贴条了。
秋辞挺过意不去,拿出手机要给盛席扉转红包。
盛席扉有点儿不高兴,说:“你少来!”脖子伸长往秋辞那边看,看见自己在他手机里的备注竟然是“徐老师儿子”!
两人面面相觑。
盛席扉更不高兴了,气势汹汹地说:“我可真没想到啊,秋辞,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在你这里竟然还不配拥有姓名。”
秋辞像干坏事被他抓现行了,心虚得很,盛席扉让他改,他就赶紧给改过来了。改成了“盛席扉”。
盛席扉亲眼确认他改好了,悻悻地收回视线,依然有些不爽。直到坐进车里开出两条街,他终于弄明白哪里不爽:第一次见面时,秋辞喊他“席扉”。
这样一想就更不是个味儿了,秋辞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喊过他了。之前聊天时,尤其是打电话的时候,就隐约察觉过,秋辞像是在故意避开喊他名字。
他这样想着,就直接问出来:“你是不是不爱叫我名字?我感觉你好久没有喊过我了,我倒经常‘秋辞’‘秋辞’地喊你。”说到这儿,才意识到自己喊秋辞的名字喊得有点频繁,平时和别人说话时似乎没这习惯。
秋辞瞟他一眼,又看回前方,“错觉。”
盛席扉断然否定:“不可能!你别觉得我迟钝就蒙我,我有时候也机灵着呢,你最近……起码这几次打电话和见面的时候你都没喊过我!你自己说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
秋辞又飞快看他一眼,感觉自己像是被他抵到墙上了,手忙脚乱地搜罗所有的口袋,得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