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断章——by迷幻的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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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顾堂不让他好过,他也没理由写优美的方块字。
一来二去,盛闻景居然找到了小学时,看解密少儿读物的兴致。
练习钢琴的时间,随着比赛日期的临近,而逐渐越拉越长,盛闻景的身体也逐渐出现吃不消的状态。
之前从新闻中,听说过有学生为了高考,学习学至晕厥,最终以吊瓶缓解身体虚亏的事情。但他着实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坐在急诊内,韩左急匆匆去缴费。
护士来为他注射点滴,盛闻景说:“姐姐,请帮我扎在左手。”
他右手还要写谱子。
比赛之中的自作曲,须得是参赛选手完全独立完成,未经任何人改动过的。倘若有人以此造假,被发现后立即取消比赛资格。
选手之间,是能通过实力,预料到谁会最终进入决赛。因此,与盛闻景相同的,拥有夺冠野心的选手,在海选开启之初,便开始着手编曲。
盛闻景所用的,是他第二次发烧那晚,昏沉中灵感迸发的曲谱。
韩左带着收费单回来时,看到盛闻景低头沉思,手中握着笔在草稿本中写写画画,急了,道:“你看输液室内哪个人像你这样,医生说你缺乏睡眠,正好现在补觉。”
盛闻景扬扬下巴,“喏,对面那个学生也在写作业。”
“准备比赛拖垮身体不划算。”
“但我想赢。”盛闻景认真道。
“老师,无论是否是直通音乐学院的名额,这场比赛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只允许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参与,三年一届,即代表,每个人只有一次参赛的机会。
年龄小可以参加,技巧水平却并不能允许演奏者走太远,唯有真正练习数年,抵达二十岁那个临界点,水平才是当下,力所能及的巅峰。
盛闻景再过两个月便十八岁了,他没有下次。
等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已经失去参赛资格。
这不光是直通音乐学院的门票,也是他为自己成年准备的礼物,他要用这场比赛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证明一个人的能力,虽有口口相传,却没有真正拿到手中的奖项具有权威性。
比赛中能够遇到的,是国外钢琴演奏的天才,等到决赛的时候,盛闻景还能保持优势,一骑绝尘吗?
盛闻景胸有成竹道:“老师,我一定能夺冠……咳咳咳。”
韩左:“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其他的。”
盛闻景怕周晴担心,回家后并未告诉她,自己又去急诊做客。
一日中,周晴能够清醒的时间很短,癌症摧残着身体各项机能,即使回家,她想多陪陪盛闻景,往往都是话说到一半便睡了过去。
盛年很乖,放学回家后主动回屋写作业,只有需要家长考核背诵时,才会坐在盛闻景身边,整个人靠着盛闻景,小声背诵。
盛年似乎长高不少。
盛闻景看着盛年的脸颊想,婴儿肉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明显了。
海选报名截止最后一日,盛闻景从顾家结束课程,准备离开时,看到顾时洸正拿着宣传手册浏览。
“听我妈说,你也要参加蕊金杯。”
“嗯。”盛闻景回。
当晚,顾夫人便发消息来,询问盛闻景,以顾时洸的资质,是否能参加蕊金杯。
顾时洸的演奏水准,与同龄人相比处于中上,倘若参加海选,也不失为一次历练。
碍于盛闻景与顾时洸同为选手,选曲练习的事情,盛闻景不便再提出意见,顾家临时寻找了其他老师教导顾时洸。
各个国家设有海选赛区,顾时洸在国内获得名次,也能当作日后的实绩,写进个人简历中。
赛前紧张准备,是能够逼疯一批参赛选手。
裴书岑最近也不与盛闻景来往了,两人钻进各自琴房,几乎一整个月都待在同一建筑,甚至是门对门,都很难见面。
听培训班的同学说,裴书岑为了比赛,似乎也不眠不休,为了练习曲目而晕厥,被急救车送去医院。
当日便又坚持出院,继续回到琴房。
韩左心有余悸,叮嘱盛闻景千万不能再进医院,不然没法向他家里人交待。
这和高考很像,或者说,就是高考。
属于演奏者的高考。
每个人拼命想赢得名次,即使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海选轰轰烈烈进行中,居然也涌现了不少,平时默默无闻,比赛时却一鸣惊人的选手。
盛闻景正浏览着他们的比赛视频,顾堂打来电话。
“在忙吗?”顾堂问。
盛闻景关掉声音,走到窗边说:“没有。”
顾堂笑了下,说:“还以为你已经把写信这件事忘了。”
闻言,盛闻景扭头去看积攒在书架中的信件。
他和顾堂来往信件,已经攒了厚厚一叠,几日前,他给顾堂寄去了一本科幻小说。
他们之间,更多的是顾堂主动打电话给盛闻景。盛闻景很少有这种与除家人之外的人,关系比较密切的时候。
他偶尔学着回电时,总会在拨打前一秒放弃。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头,不知怎么聊天。
似乎只有顾堂先开口,他才能找到思绪。
最近钢琴课紧凑,偶尔顾堂打来电话,他也听不到。
“顾堂,你会觉得厌烦吗?”
盛闻景忽然问。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因为他的问题而有明显的停顿,很快,顾堂道:“可能有时候需要有人跨出第一步。”
“客观评价的话,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无趣。”盛闻景轻声,“大概你身边没有谁,能像我这样……但我的生活可能不允许有很多改变。”
“最近参赛练琴,我会忽略身边的很多事情。”
“互相通话这种小事,排在日程最末,没时间的话,就会直接取消掉。”
盛闻景说了很多,他解释自己练琴时候的状态,也有进医院打点滴的事情,让顾堂意识到,盛闻景好像是在主动和他解释,他为什么最近踪影全无,时常不在线。
“我没有办法因为人际关系,放弃我自己的梦想。”
“对不起,顾堂。”
他说。
第31章
“……那么,你是想让我说没关系吗?”
半晌,顾堂才说。
盛闻景摇头,“没有。”
“只是想解释,为什么最近没有及时回复的原因。”
他说得很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对顾堂表达些什么。但他知道,如果顾堂想和他聊天,就一定会讲些两个人都能轻易发生辩论的话题。
可无论是什么人,无数次成为主动方后,总会感到厌倦疲惫。
盛闻景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是对是错,因为没有面对面,他无法观察对方的表情。
顾堂最近在帮导师策划学术论坛,他的忙碌,似乎与盛闻景不相上下。
倒也没有盛闻景所道歉的,他永远没有接过顾堂的通讯,只是大洋彼岸的时间差,让他们之间,无论是谁拨打,始终都会有一方处于挂机状态。
盛闻景打来电话的时候,顾堂也有没办法接通的情况。
于是顾堂通情达理道:“那么等我们都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再聊也不迟。”
盛闻景答:“好。”
“那么等我们都忙完再说。”
盛闻景挂断电话,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顾堂的声音。
他的意思是不忙的时候,我们可以再联系。
但什么时候才算不忙?
盛闻景疑惑地挑起窗帘,向左边抻了抻。
他该和顾堂约定好时间,而不是空泛地听他约定时间。
但盛闻景又转而一想,倘若他真找到和顾堂沟通的节奏,那他也不会向他道歉。
良久,直至他站地腿脚发麻后,他才软软缩进转椅中,脑海里浮现的也不再是顾堂的声音,而是那些令他头疼不已的乐谱。
盛闻景是个脑子里装不进去太多东西的人,往往会选择睡一觉,无论多么忧愁的事情,总能在睡梦清醒后,情绪变得格外镇定。
他抱着抱枕倒在床边,骨碌滚至最里,扯着毯子盖在腰腹间。
两小时后。
“……”
按理说,最近困极了的时候,甚至能眼睛一闭,直接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盛闻景却始终无法入睡。
他睁开眼,仰头去看窗台边放着的花束。那是培训班老师过生日时,大家一起布置教室时,多余闲置的花。生日庆祝结束后,每个人都拿了点回家装饰。
高考如约而至,结束那天,盛闻景回学校取教科书,当初教他的老师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校园继续学业。
整个校园仍弥漫着经久不散的紧张氛围,盛闻景走过空荡荡的考场,黑板张贴着考试须知,桌面右上角是学生们的考号信息。
脚步声在回字形的走廊内分外清晰,似乎每年高考都会下那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空气湿漉漉的,雨水倾泻如瀑布般,遮盖整片天空。
但暴雨来得快,离开时也毫不留恋,阳光顺着天井撒向一层,连带着二层的走廊也变得明亮。
晶亮的黄色将整个教学楼笼罩,盛闻景伸手就能触到这份颜色。
裴书岑几日前将她存放在琴房的东西,全部带回家。她说,未来的一年里,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她从高二荣升高三,像所有应届生那样,投入早出晚归,被书山淹没的洪流中,永远向前。
盛闻景紧了紧怀中抱着的课本,他来取高三的课本。
班主任将复习教材贴心地按科目分类,并找了个无纺布的手提袋装好,以便于盛闻景带走。
其实盛闻景能感受到,自己在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关爱。这种爱令他心怀感激,也让他更明白,他目前所能支撑,以及接受的平静生活,很有可能一夜之间被彻底打破。
癌症对周晴身体侵袭,已经到了即使化疗,也无法减缓痛苦的地步。
她每天都在感受,健康人无法想象的疼痛。
她从哭得声嘶力竭,再到连呼吸的力气都需人工给氧。
盛闻景握着她的手,想给她支撑与依靠,然而周晴太瘦了,像是能够稍微用力,便能够将骨头掰折般。
准高三生会在高三高考结束后的傍晚 纷纷返回学校,并搬直新教学楼。
也就是盛闻景现在脚踩的这栋。
教学楼悬挂着红色横幅,刻意制造紧张气氛,让学生迅速收心,将所有精力都投向来年的高考。
盛闻景也并非没有改变,他正式辞去了顾家的兼职,为了即将到来的蕊金杯。
第一次说要辞职,其实是为了威胁顾堂,时间太长,盛闻景自己也忘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或许是为了继续获得顾堂的注意。
他看到顾时洸,偶尔也会感到害怕。
顾时洸天赋很高,只是不愿意学习。即使他百般不愿,被家人哄着,威胁着,也能优异地完成盛闻景布置给他的作业。
成果甚至超乎盛闻景意料。
他看着顾时洸一步步成长,甚至会有种,自己在为自己制造对手的幻觉。
他倚在栏杆处,伸长手臂,整个人极其舒展地伸了个懒腰。
“去琴房没找到你,培训班的同学说,你去学校领书。”
声音熟悉,盛闻景却不太相信是那个人发出的声音。
趁他发愣的间隙,顾堂已经走到他身后。
盛闻景说:“居然是你。”
他用了居然这个词。
顾堂好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走路没声吗?”盛闻景又问。
顾堂:“是你想得太投入,没听见而已。”
说着,他将掌心贴在盛闻景头顶,比了下,道:“又长高了。”
是吗?盛闻景无声地想。
他故意垫垫脚尖,顾堂失笑,配合道:“现在我们一样高。”
“幼稚。”盛闻景无奈地俯身去提书,头顶传来顾堂慢悠悠的声音。
“待会去哪?”
盛闻景只是抽空回学校取书,顺带散散心,晚上还得回琴房继续练习。
没想到顾堂居然能找到这来。
他问:“怎么没有事先打电话,万一我走了呢?”
明明是现代社会,科技通讯如此发达,他和顾堂的见面,似乎总要变得依赖巧合。
“我想你应该会在教学楼多待会。”
顾堂说:“毕竟作为品学兼优的学生,应该很渴望回到学校继续学习。”
“这次是真辞职。”盛闻景失笑,转而道:“不过我的确要重新规划学业,不能再在家人身上耗费太多时间。”
直至他提出辞职的前一秒,都是在为了周晴而安排人生。
不可能治愈的疾病,给周晴的生命画上了肉眼可见的终止符。
盛闻景很明白这一点,且已经做好准备,事到临头,得格外冷静地处理,接下来他得面对的一切。
“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盛闻景问。
顾堂:“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导师放假,特地允准学生回家休息。”
盛闻景用怀疑的眼神望向顾堂。
须臾,顾堂摊手,实话实说,道:“时洸在学校出了点事,父亲母亲没空搭理他。”
所以只能由顾堂出面。
盛闻景哼了下,没说话。
顾时洸老了闯祸,估计也得他这个哥哥帮他擦屁股,处理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