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断章——by迷幻的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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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中观察顾堂,自然,顾堂也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瞧着盛闻景。
例如,即使车椅足够舒服,盛闻景仍然选择挺直脊背,坐得笔直。这种坐姿虽好看,却也极耗费体力。
盛闻景获奖那晚,聚光灯追逐着他的脚步,他从容自信地上台。那一瞬间,他背对着顾堂,浑身透漏出,舍我其谁的骄傲。那与顾堂印象里的盛闻景逐渐重合,却又一触即离。
从盛闻景身上,他看不到过去的影子。
他就像个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年轻人,锋芒毕露,闪耀而夺目。背靠国内首屈一指音乐公司,拥有安平电视台这种,资源极丰富的平台支持。甚至是在钢琴演奏家之中,都有错综复杂的人脉。
很少有作曲家能够走到他如今的地位,年纪轻轻便开设工作室,从幕后走到台前,被冠上天才音乐制作人的称号。
医院。
顾堂的腿伤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医生为他安排了全套检查,因为是VIP客户,走专用通道,没和排队就医的患者们共用检查设备。
盛闻景倚在B超室外,秘书钟琦距离他两米,正坐在走廊内设置的铁椅中,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对着文档打字。
顾堂的工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单来医院途中,他已经处理了三条待决议的项目,顺带安排几场电话会议。
“你,过来。”
盛闻景出声。
走廊内人不多,来往医生护士脚步极轻,显得钟琦打字声音极其明显。
他全身心投入工作,并未注意到盛闻景的声音,直至被人轻轻推了把,他才抬头。
吕纯小声说:“我老板叫你。”
“我?”
吕纯:“快去。”
同为打工人,吕纯用怜悯的目光,向钟琦表达同情。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最忙碌的助理,没想到钟琦这边更惨无人道。是多么不心疼员工的老板,才会做出,即使自己身体检查,也要秘书坐在检查室外工作的,丧心病狂的压榨。
可惜,钟琦没注意到吕纯的目光。
他抱着电脑来到盛闻景身边,笑道:“盛老师有什么事?”
盛闻景扬扬下巴,诺了声,问道:“你们顾总的身体一向如此吗?”
“嗯……”钟琦沉吟片刻,显然在寻找措辞。
某种意义来说,顾堂的身体健康也算是集团机密,为避免有心人编排,他们一直费尽心思打点媒体,并寻找更可靠,且技术过硬的医疗团队。
盛闻景笑笑,“我和你们顾总很熟,他不会介意你告诉我实情的。”
钟琦警觉,他研究生毕业就跟着顾堂,哪里从顾总这听过有盛闻景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集团轰轰烈烈开展国内业务,建立交响乐团时受到前所未有的阻碍。国内受邀请的音乐家,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拒绝与顾氏合作。
他们曾试着调查过原因,却始终得不到答案。后来,还是圈内某个媒体人,模糊地透露,大概是因为留音时代的盛闻景。
自此,盛闻景这三个字,才正式走进总裁办的视线。
总裁办的法国人说,怪不得当初我们没注意到盛闻景这个音乐制作人。
“中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狡兔三窟!”法国人怨恨道:“他有几十个艺名,和他合作的音乐家那么多,谁能想到,那些作曲家名字的背后,全是他!”
此人本应该是顾氏发展媒体资源的头号劲敌!
可他意欲标记二少的时候,顾总也没追究,甚至还……钟琦迷惑地想,他们可能确实认识吧。
那种熟悉,不一定是久别重逢。
也有可能是怀恨在心。
盛闻景严肃的时候,表情像吃人般可怖。
但当他笑容灿烂,语气温柔地询问时,又像是能包容广袤大海般心旷神怡。
“小景。”
“嗯?”盛闻景听到有人叫自己,随口应道。
“……”
钟琦的表情立即变得怪异起来。
倏地,盛闻景意识到那是顾堂叫他。
他面不改色地调转脚步,望向撑着手杖的顾堂,淡道:“你的秘书似乎并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病情。”
钟琦立即向顾堂流露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正直表情。
顾堂一瘸一拐地走出检查室,顺手关门,微喘着粗气缓了会,才说:“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的腿出现了些状况,空气太潮湿时会有些不适。最近工作太忙,没注意作息,气血不足才导致体虚。”
难道是——
盛闻景了然道:“那顾总可得小心过劳死啊。”
吕纯:“……”老板这张嘴,从来没落过下风。
“下雨的时候,我的手也会疼,我们可以交流病情。”盛闻景友好道。
话音刚落,不待顾堂说什么,护士带着输液单走来,笑道:“请跟我去病房,顾总得输液后再离开。”
“对了盛老师,徐医生托我向您问好。”
“徐医生?”这次轮到顾堂问。
盛闻景微笑,“他是心理医生,如果顾总有什么精神方面的原因,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
明明是甲乙双方的接待业务,盛闻景偏偏搞得像病友病情交流会。
输液时间长,盛闻景中途借口离开病房,轻车熟路地朝着医院门诊大厅走去。
分诊台右侧,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正与保安聊着什么。他看到从远处走来的盛闻景,对于盛闻景的到来略微表现出诧异,他站直身体,双手插兜笑道:“昨天小吕联系我,药直接同城送去你住的地方,怎么今天有空亲自来取。”
徐灿,盛闻景的心理医生之一。
由于工作原因,盛闻景频繁往返于安平电视台以及B市之间,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离开药物干预,压力越大,创作力越强,与此同时,精神状态也更混乱。
创作者或多或少拥有心理疾病。
他需要能够随时了解他病情的医生,并能随时在需要药物的时候,及时拿到诊断。
徐灿将放在兜里的药拿出来,交给盛闻景时,提醒道:“如果时间允许,我希望能够再对你的心理状态进行全方位的评价。”
“我现在看起来很差劲吗?”盛闻景失笑道。
徐灿摇头,正相反,盛闻景现在的状态太过于健康。
没有人能瞬间走出心理病症,这是需要循序渐进的过程。上次他为盛闻景诊断的时候,盛闻景还短暂地出现失去食欲的症状,甚至有厌食症的风险。
“下次吧。”盛闻景从徐灿手中抽走药盒,发自内心地笑道:“我现在挺高兴的。”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虽然很没道德,但确实是改善心情最好的办法。
顾堂缓缓转醒时,发现盛闻景正皱眉盯着他的腿看。
即使双腿被雪白的被子覆盖,盛闻景仍看得认真。
吊瓶里的药液,并没有催眠的效果。只是顾堂工作连轴转,他太困了,只要有休息的机会,三分钟内便能陷入深度睡眠。
“你在看什么?”顾堂声音沙哑。
盛闻景镇定自若地收回视线,答:“没看什么。”
“对了,那天的外卖怎么样?还合你的口味吗?”
顾堂:“医生说我不能吃那么油腻的东西。”
“说实话。”盛闻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再站起时有点头晕。他缓步走到顾堂面前,俯身轻声道:“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很好。”
“原来这些年,也不止是我在遭罪。”
“顾堂,你为什么要回来。”
他的眼眸深幽安静,容貌依稀可见当年的轮廓。瞳孔中倒映着顾堂的脸,顾堂却看不到他眼睛里拥有半分感情。
他们相望无言。
……
盛闻景抬手,轻柔地摩挲着顾堂的脸,用只有他和他才能听到的声音,淡笑着说:“乐团很不好做吧,你的秘书现在还在走廊处理公务,似乎是租赁音乐厅也出现了问题。”
“你所接触的所有音乐家,都或多或少和留音时代签署过相关业务。”
“顾氏想从音乐资源中分杯羹,和音乐家,或者留音时代谈判前,建议先从我这里得到许可比较好。”
第59章
乐团没有演奏家,甚至连指挥都是从国外高价聘请来的。
既然要让顾时洸永远都无法接触,那些真正掌握着家族命脉的产业,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把他钉死在国内,让他手中既掌权,却又始终无法深入那些,随时能危机顾堂的,最核心的利益。
顾堂本打算在月内,便将所有事尘埃落定,却没想到盛闻景却始终死死咬住他所有动作,像荆棘,像藤蔓,像紧盯猎物的毒蛇,将他围困在方寸之地。
此时的盛闻景,远比他想象中的更难缠。
离开医院后,盛闻景带顾堂去已经预约好的私人菜馆用餐。
他是代廖于宏招待贵客,去的地方都是廖于宏经常去的地方。老板得知是盛闻景带人来,临时为他们换了间更好的包厢。
指针指向二十一时前,顾堂抵达下榻酒店。
他和盛闻景都不是闲人,休息时间少之又少。结束晚餐前,盛闻景接电话看时间的次数也逐渐频繁起来。离开私人菜馆后,盛闻景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径直打车离开,留助理吕纯送顾堂一行人前往酒店。
钟琦坐在客厅调试视频会议设备,与参会员工逐个确认话筒无误。
“钟琦,你跟我多少年了。”顾堂站在落地窗边,将白色纱帘完全拉开,俯视远处的车水马龙。
他的时间不分日夜,从来都是工作结束才算休息。
但他今日,选择在工作时间,去医院无聊地躺着输液。
钟琦确认他这边的话筒处于关闭状态,才抬头笑着说:“我刚毕业就跟着您,也数不清多少年了。”
“但我真正扛起整个顾氏,也只是近两年的事。”顾堂摇头道,“你我都是行业新人,更何况是传媒这种完全陌生的领域。”
顾氏产业铺的再广,也不如土生土长,扎根在当地的王牌企业。
钟琦想了想,说:“您是指盛老师吗?”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专业能力很强,背靠留音时代这种音乐公司,本人又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想和他合作,可能得拿出我们预算之外的价格。”
顾堂诧异,“这都是从盛闻景身边那个傻乎乎的助理那,打探到的消息吗?”
钟琦不好意思地笑笑,还真不是,作为顾堂的秘书,他有责任帮老板探查各个合作方的性格,并对症下药。
“今天下午召开的会议,通通挪至今晚,以及明日早晨,顾总,您今晚可能得凌晨四点后才能结束工作。”钟琦仔细确认明天的行程表后,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为什么得花时间在医院?之前您说过,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即使打点滴,也可以边打边工作。”
“你刚刚说,盛闻景是说一不二的性格。”顾堂推开窗,温热的风瞬间涌进室内,扬起顾堂额前软软垂下的发丝。
他换了身笔挺的正装,待会开会,会在仪表上显得严肃些。只是头发还没打理,仍保留着刚洗浴过后的松软。
每个人都有弱点,抓住性格中的漏洞,便能一举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即使与盛闻景分开数年,顾堂仍能确定,即使盛闻景再狠,也不会轻易地摧毁一个人,他的道德底线比一般人高,不是不择手段的性格。
天才总有这样那样的骄傲,盛闻景的全部都属于创作,这样一个人,不会让自己的职业生涯蒙尘,他爱惜他的羽毛,爱惜他的创作,比任何人都充满道德洁癖。
盛闻景恨顾时洸,却还在犹豫是否将这份愤怒迁怒顾堂。
要想接触盛闻景,靠近他,就只有将自己变成弱势群体。
在盛闻景面前,摆出一副身体残疾,甚至命不久矣的态度。
只有让他发现,他比任何人都过得好,他才会将那份尖锐的刺收起来,露出柔软的羽毛,将他的善良和博爱展示给任何人。
顾堂不说话,只是很安静地笑着,笑得温和柔软。客厅开着顶灯,却无法完全照射到窗台。顾堂的脸,隐匿在昏沉的光线中,自眉心至鼻尖,留下一道极深刻的明暗交界。
表情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光影交错,这幅景致落在钟琦眼中,顾堂更像是给兔子下套的猎人。
好可怕,钟琦腹诽。
录制节目的同时,盛闻景抽空回了趟家,给周果带了不少山里的野味。这都是办公室同事送来的,他家中开农家乐,盛闻景之前也带周果去过一次。
难得卫原周果夫妻两同一时间下班,盛闻景开车接他们回家,卫原感叹道:“昨天上课,好几个学生专程跑过来问我,能不能帮她们带几张明星签名。就是那个叫、姓什么苏的。”
“苏黎白。”盛闻景道,“下次见他,我多跟他要几张。”
周果怀中抱着盛闻景刚从街边买的西瓜,道:“这次回家住几天?”
“明天就走。”盛闻景说。
周果知道盛闻景工作忙,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指望你作息正常我已经不指望了,但三餐一定要按时吃,即使没法立即吃到饭,也得随身备着饼干垫垫肚子,小心年纪轻轻得胃病。”
拍摄时间紧张,练习生们已经开始进行主题曲的排练。
按照安排,节目会在下周六准时上线。这种真人秀节目,最看重的是粉丝参与感,得极大程度地缩短录制与播出的时间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