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断章——by迷幻的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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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员工里,有报警倾向的人都失踪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盛妍颤抖着将硬盘交给顾堂,哭道:“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如果我明天就去死,我希望今天的顾时洸能受到应有的审判。”
第111章
盛妍。
u盘在盛闻景指尖来回翻转,盛闻景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和自己一样,也姓盛。
难道姓盛的人,一辈子总得承担一些无法磨灭的伤痕,才能算得上完整的人生吗?
那这份代价也太大了。
盛闻景完全能够体会盛妍担惊受怕的心情,被良心谴责却不得不被某种权力压得喘不上气,最终屈服。
盘内储存的是盛妍的自白,以及盛闻景受伤的全过程,盛闻景再次问顾堂,你全部都看过了吗。
顾堂没说话,沉默地望着盛闻景。
由于场面过于血腥暴力,预备公布的那份视频内,血液弥漫之处皆被打上了马赛克,这是为了维护大众的情绪,也是保护盛闻景。
盛妍说,这份视频躺在她的电脑中多年,她也在事发那年看过一次,长达三十分钟的视频,她没有勇气挨到第十分钟。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盛闻景的手已经被折断。
收到视频后,顾堂将自己缩在房间内反复播放,近乎折磨地让自己从中找到每条犯罪证据。
他得记录这些伤,并与律师一同将盛闻景当年的验伤报告一一核对。
提交给法院的文件里,这是最重要的部分。
“那个时候的我在干什么呢。”顾堂喉头滚动,放下手中的车钥匙,轻轻抚摸盛闻景的脸。
“我在休息室等待你彩排结束。”
“有家餐馆很难预约,我打算带你去吃他家最有名的杨枝甘露。”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艰涩沙哑,甚至哽咽。
透过盛闻景这张成熟从容的脸,他看到了当年充满傲气的年轻钢琴演奏者。
倘若没有他的犹豫,那么盛闻景如今该是享誉世界的年轻一辈,最优秀,最富有才华的钢琴家。
他一直都想成为钢琴家。
话音未落,顾堂神经抽痛,像是千万根针细密地刺进他的心脏,顺着血管融入身体,刺穿每一粒细胞。
他泪流满面地顺着角柜缓缓滑至地面,双手捂住眼睛,滚烫的眼泪自指缝中奔涌而出,接触空气的瞬间变得冰凉。
啪嗒,啪嗒,啪嗒。
落在光洁明亮的地板中。
崩溃来得自然而汹涌,顾堂几乎无法找到呼吸的频率。
他整张脸涨得通红,胸腔内的氧气消失,直至发出窒息的咯声。
“……”盛闻景手指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体对受伤的记忆充满奇妙的保护性,除了不能再弹钢琴的损伤,盛闻景几乎已经遗忘了当年受伤时的痛楚。
但现在看到顾堂突如其来的崩溃,他忽然有种莫名的释然,大概他还是想顾堂承受与自己相当的心理压力,并充满报复心地想,如果你能怀着这样的心情度过一生就好了。
所以他没能第一时间安抚顾堂。
实在到了不能再耽搁的时间,他才缓缓俯身,捧起顾堂的脸说:“该出发了。”
他无奈叹息地擦干顾堂眼角的泪,去浴室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用水打湿,一点点地帮他擦拭泪痕。
“多大的人了,哭得太狼狈会被我笑很久的。”盛闻景安慰道。
顾堂:“小景,这份视频也可以不公布在网络平台,只当做重要证据提交给法院进行不公开审理。”
盛闻景愣了愣,旋即浅笑道:“但这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算是……算是钢琴生涯的一部分。”
“至少得让所有人知道,我曾经将我所喜欢的音乐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如果让盛闻景完全释然,那大概是直到死也不能可忘却的遗憾,但生活仍旧在继续,或许现在所拥有的,便是对于盛闻景来说最好的安排。
他没有办法挽回已经失去的东西,却仍然有能力抓住当下他所珍视的一切。
因此,他用掌心贴着顾堂的脸,认真说:“顾堂,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不仅是现在的自己,也是现在的顾堂。
顾堂流露的感情,总算让盛闻景觉得,他其实也是普通人,是和他一样能感受到痛苦的人。
那时的顾堂对于盛闻景来说,更像是陡然闯入世界的外来者。
即便顾堂想保护如今的自己,但盛闻景已经不再是需要被人挡在身后的小孩了,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由他自己承担负责,且永远不会回头。
留音时代公关部将提案送至蒋唯办公室,后而与顾氏那边的专员接洽,双方确定同时公布盛闻景当年受伤的所有信息。
与此同时,商界某个权威报社发布顾氏前总裁顾弈挪用公款,进行大规模海外洗钱的长篇报道,其中证据确凿直至顾氏总部地下黑色交易。
顾堂前往顾氏巴黎分部接受记者采访,盛闻景待在家中关闭所有网络,吕纯从楼下书店买了几本有关于音乐创作的专业书籍。全英文版的,通篇专业名字,盛闻景读得很艰难。
他是个做什么都会很投入的人,只有将全身心灌注于某一事物,才能将他暂时在意的东西忘却。
他将书翻译至第十九页时,玄关传来匆忙且激烈的敲门声。
吕纯打开门外摄像头,说:“老板,是蕊金杯组委会的人。”
“不见。”盛闻景翻页,将墨囊干涸的钢笔放在一旁,起身去找新买的墨水瓶。
吕纯难为道:“组委会确实很照顾我们,老板,真的不见见吗?”
“蕊金杯内部只有欧格那一派,也就是主席他们支持我进入组委会工作,剩下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盛闻景走到吕纯身旁,略看了眼显示屏,笑了声:“五个人里,只有一位是组委会的评审,剩下四个大概都是记者或者是其他好事分子。”
“什么?!”吕纯惊诧,连忙又按动熄灭的显示屏。
门外的人仍在叫喊盛闻景的名字,足足停留了一个多小时才作罢。
翌日,盛闻景昏昏沉沉睁眼,第一时间是寻找手机查看还未浏览的工作。但他在床头无头苍蝇似地翻找好一会,盯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超过二十四小时未接触网络了。
生活在信息发达的城市,骤然回到原始,虽略有不便,但盛闻景觉得很轻松。
他站在餐厅准备制作咖啡时,闻着咖啡豆研磨的醇厚香气,心头翻上一股苦涩。
只是,远在B市的家人,似乎又要面对网络中铺天盖地对于盛闻景的评价。
许久不见的钟琦于午后抵达巴黎,他出现在盛闻景公寓时,身后竟然还跟着汤驰逸。
汤驰逸笑眯眯冲盛闻景打招呼,盛闻景径直问:“顾堂怎么样?”
“啧,臭情侣。”汤驰逸不由得骂道。
“顾堂被警方带去调查,现在还在警察局里接受审讯。”汤驰逸衣衫不整,修身的西装皱皱巴巴的,看样子也是刚从警局被放出来。
“我只是顾时洸的未婚夫,没有直接的连带关系,所以提前出来了。”
汤驰逸道:“第一次见儿子坑老子。”
盛闻景敞开窗户,柔软的风吹动白色纱帘,远处那个长款十几米的LED屏幕中播放着香水广告,代言人是时下最火的模特。
“你和顾时洸订婚,其实并非和顾弈合作。真正合作的人应该是顾堂,我说的对不对。”
盛闻景没回头看汤驰逸的表情,继续道:“如果你和顾堂合作,那么什么都能说得通了。顾堂转移属于他的那份资产,顾氏除了顾弈那份,相当于一个空壳。顾时洸出事,顾家的所有希望自然寄托在顾堂身上。你从顾氏那里得到的财务报表应该都送去了顾堂手中,顾弈无法信任顾堂,自然也不会信任你。”
“但顾时洸足够没脑子,凭你的手段,应该能从顾时洸那里得到很多东西。”
话音刚落,盛闻景身后传来了清晰嘹亮的掌声。
汤驰逸赞叹道:“这可是商业机密。”
“也不算。”
盛闻景笑笑:“感情牌是商业战争中最便捷,且不需费一兵一卒的办法。”
“不过你们也得感谢那个撞伤顾时洸的人,是他帮你们推进的实施计划的进程。”
“也有你。”汤驰逸沉声,“也有你的一份。”
我?盛闻景摇摇头,抚掌道:“小汤总也太看得起我了。”
汤驰逸是来接盛闻景去医院的,盛闻景公寓楼下围了不少便装的记者,他们得直接进停车场。
汤驰逸:“走吧,盛总。”
顾弈被带去警察局后,顾夫人匆忙赶到医院,盛闻景与汤驰逸已经站在吸烟区连着抽三根薄荷味的香烟了。
烟是汤驰逸秘书的,女士香烟没有男士的那么呛,但盛闻景还是不可避免地咳嗽了好几声。
汤驰逸瞥了眼盛闻景,啧声道:“少抽点,折寿。”
盛闻景掐了烟,转身边走边说:“你也是。”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隔着十几米盛闻景都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而这份哭声在顾夫人看到盛闻景的下一秒戛然而止。
盛闻景故作轻松道:“顾夫人,好久不见。”
他见顾弈比较多,这位顾氏的夫人,似乎总是存在于他和顾堂的对话中,十八岁后,盛闻景便没再见过她。
岁月在这个女人身上并未出现任何衰老的痕迹,盛闻景忽然想到那时在顾家上课,顾夫人午后侍弄花草的情景。
这样优雅的女人,竟也是个冷漠无情心如磐石的主。
顾夫人愣愣地看着盛闻景不断向自己走来,倏地,她疯了似地不顾一切朝着盛闻景冲来。
可惜没跑几步便被汤驰逸带来的保镖抓住双臂,她双目通红,挣扎着吼道:“放开我!”
盛闻景偏头望向ICU里仍旧昏迷的顾时洸,慢悠悠将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嘘的声音,淡道:“顾夫人,医院禁止喧哗。”
……
顾弈羁押第五十个小时,医院终于传来消息,顾时洸醒了。
顾堂坐在警察局闭目养神,等待下一轮审讯时,警察告诉他,他只需随时保持联络,现在可以离开了。
医院内,盛闻景坐在顾时洸床头,捧着温水柔和道:“顾二少,需要我喂你一些水吗?”
第112章
话音刚落,虚弱中的顾时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猛地意识到病房中似乎只有他与盛闻景二人。
盛闻景站在他面前,遮蔽他的视线,挡住了从他这个角度,唯一能望向外边的透明玻璃窗。
很明显,盛闻景能够站在这是获得了谁的允许,顾时洸在病床中动弹不得,怒道:“滚出去!”
“滚?”
盛闻景笑了下,他拉过一旁的转椅,将水杯顺手放在床头柜中,俯身调整好与顾时洸的距离。坐定后,单手搭着病床边缘的栏杆,浅笑道:“顾二,你自己都没办法动弹了,怎么嘴还是这么硬?”
“这里是汤家的医院,似乎并不是你们顾家的地盘。”
被医生从死神手中抢救回来的虚弱,并不能提供给顾时洸太多的情绪消耗,很快,他苍白着脸,在盛闻景的注视下哑声道:“是顾堂允许你这么做的。”
或许是当年有过类似于顾时洸如今受伤的经历,盛闻景很清楚顾时洸心中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在一场事故中逃生,大概清醒的第一时间应该是关心自己的身体有无损伤。
若非盛闻景站在顾时洸面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恐怕顾时洸此时就该无助地大哭,或者是以折磨身边人泄愤。
“老实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镇定一些。”
盛闻景评价道:“被车撞飞还能救回来,命不错。”
顾时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低头,视线顺着胸膛的起伏向下,向下,再向下——
本该撑起被子的双腿,有一段是空着的。
倏地,顾时洸双眼通红,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而显示着生命体征的监护仪同时发出警报,刺耳的滴声引起医生的注意,等盛闻景从床边退出三米之外,鱼贯而入的医生护士已经围在顾时洸床边,紧急为他做心肺复苏。
盛闻景疲惫地倚着墙,抬眼对上汤驰逸那双饶有兴趣的目光,汤驰逸说:“气得不轻啊。”
是啊,盛闻景嗤笑,他似乎高估了顾时洸的心理承受能力。原本预备在他醒来时气一气他,没想到他自己倒扛不住了。
“热闹看够了,怎么不做你自己的事情。”盛闻景说。
汤驰逸:“我的事情就是看护顾时洸,省得他跑了。”
缺了一条腿能跑到哪,盛闻景打开手机,大略浏览了一遍国内的门户网站。媒体对于顾时洸的事故,虽已经将事情原委还原地八九不离十,但并未有一家将顾时洸真正的病情披露给大众。
“这是你干的吗?”盛闻景晃了晃手机。
汤驰逸打了个响指,耸肩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当然得顾氏自己承认,顾时洸缺了条腿,无论如何顾堂也该给大众一个交待。”
“不过我想,仅仅只是一条腿,应该满足不了你的需求。”
盛闻景莞尔,是啊,仅仅只是一条腿而已。
但这又能如何呢?他直接要了顾时洸的命?不能吧。
“时洸!我的时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