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事故 番外篇——by不不吃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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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均以前常被说运气不行,常被领导指点去拜佛或者向上帝祷告。
他所学专业叫他遵循逻辑才是真理,但是现在把老天都搬出来了,人在情感面前容易理智丧失,逻辑和真理都不足一提。
他认为,季繁云就是他攒了很久的运气。
季繁云还愣着眨眼睛,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刘均俯身靠近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说:“我爱你季繁云。”
刘均的弱点是,怕失去。
家人、运动员、警察、法医……年纪大了,经不起再失去点什么,所以从一开始他都告诉自己陪大明星玩玩,而从一开始他的感情投入就不是玩玩。
季繁云听完做了一个深呼吸,翻身把脸埋进枕头。
刘均以为这是被抗拒的意思,抽走放在季繁云身上的手还有些不知所措,等了很久,在这个漫长的时间里,他甚至已经开始规划把事务所的工作拓展到国外。
很久……他才从很轻的呜咽声中辨别出季繁云在哭。
第36章 未来有我 的安排
季繁云戴了墨镜去片场,墨镜不是他的,所以偏大了一号显得脸特小。
一早上坐在片场角落,腰板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特乖。
眼睛没完全消肿,因此调整了拍摄顺序,让季繁云先休息。
前一晚,季繁云哭了挺长时间的,哭的时候他想过可能会影响第二天得拍摄,哭一半就下床,埋着脑袋去穿衣服,下楼找冰块。
没找到能敷眼睛的冰块,倒是看到几盒牛筋丸和水饺,最后哽咽着喘气,泪眼朦朦的,坐在小厨房里等宵夜。
刘均煮的。
季繁云没敢抬头看人,自说自话地表示哭是因为饿了还累。
哭是因为,可能又饿又累容易扰乱成年人的成熟心智。
每次床事完了他都要这么委屈一通的,习惯了本来也没什么,毕竟爽也爽过。
只是突然听刘均开口讲好听的话,慌了,以为要挨的一巴掌迟迟没落下来,却先有了糖,然后那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好像突然就有了安慰。
心里也在暗骂自己没出息,季繁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分辨刘均的话是事后随口,还是认真由心,但就这样也够他高兴了,至少跨出一大步。
刘均还跟他说,希望他能认真考虑。
吃着水饺边含糊点头,点完头季繁云才问:“考虑什么。”
刘均个子很高身材很好,平常不苟言笑,总是庄严得像单位领导,像那种下一秒就会叫人收拾滚蛋的大boss。
他的气质跟旅馆这个小厨房完全格格不入,可现在正收拾着洗锅。
也和刘均本人惯有的严肃不符,刘均说:“考虑平宁港之外的生活,希望你能认真想一个未来有我的安排。”
就好像说的是,希望下班前你能把报表完成。
季繁云抬头看向刘均,空气好像是静止的,连咽下嘴里食物的动作都仿佛被放慢了。
刘均洗净手上的油腻,擦着手回身,看着季繁云,做出‘我在等你回答’的眼神示意。
第一反应脑袋迅速弹出类似游戏通关满屏撒花的画面,季繁云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回去继续吃东西,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讲:“你那个专业查三专治渣贱的事务所,我知道地址,离开平宁港你如果不联系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饺子明明很好吃,到此刻突然让季繁云觉得很难下咽,埋着脑袋,刘均走过来坐到旁边,他也没有抬头。
因为楼道有了声响,他们没有继续对话,只是刘均伸手碰了碰季繁云的脸,替他抹掉不断涌出的眼泪。
后来季繁云跟刘均说眼泪是假的,他是专业演员,七岁就能对着空气表演一秒哭出泪。
到了片场跟导演说,眼睛肿是看剧本熬出来的,还得来了一圈慰问,让他十分羞愧。
一整个白天季繁云都在角落里发呆,那边的戏码是激烈的追捕打斗,他一个人戴着墨镜戴着耳机不为所动。
他这天的戏排到了将近傍晚,照理完全可以不用在片场等戏的,但季繁云一直没有离开,后来也没有人敢过来干扰他。
时间是电影的第三天傍晚,陈治死了。
被孟连威胁着一起劫走周子胤那个工友陈治,在争吵时,孟连失手推下陈治。
一个倒霉的绑匪,被人质使唤,赎金要不到,被追捕,跑去唯一一个算是朋友的人那边藏匿,结果失手杀了朋友。
季繁云也有点倒霉,NG了不少次。
“情绪太过了。”郝罗跟他讲戏,“你的眼里有恐惧,这不对,你要坚信是意外,人死了不关你的事。”
“正常见到好好的人突然死在面前,不应该先有恐惧?”季繁云反驳。
他们在棚景里搭的一艘小渔船上,周围都是绿布。
影片中渔船停在浅湾,陈治从甲板掉下去,头部撞到船身凸起的钉子,落水后血红的颜色很快流入夕阳的余晖。
季繁云卡在那一段看见人掉下水后,慌乱中回头看周子胤的表情,他的表情是恐惧,郝罗却要他表达出:解决掉大麻烦。
郝罗说:“这就是你写人物小传的后果,你要为他的作恶找一个童年不幸的原因,你相信他变坏有苦衷,也许有苦衷,你写人物小传的初衷是好,但问题是你代入了自己,也影响了角色,电影的呈现不需要让观众知道孟连的苦衷。”
郝罗讲戏的时候,季繁云低头看剧本一边点头表示在听,直到宋海逸和他妈妈说活,季繁云才抬头看过去。
宋海逸要让他妈妈拿可乐过来,要冰的,怕打断导演的讲话,压着声音在比划。
季繁云看着他们看出了神,郝罗喊了他几声才反应过来。
郝罗又说:“孟连不会去羡慕任何东西,你要用不屑的态度去看待,你现在拿到赎金才是重要的,陈治这个孬种死了倒好,你不用再担心他去报案,不用担心有人来分你的赎金……”
季繁云不停地点头,旁边宋海逸趁机跑去喝了口可乐才回来。
两个人对了几句台词后,宋海逸才恍然地问:“所以周子胤跟孟连其实从现在开始就有了要杀掉对方的想法,是吗 ?”
郝罗拍了一下手,说:“是。”
季繁云也才明白,为什么不能恐惧。
周子胤和孟连的友谊桥梁在逃脱追捕的那一下午架起,因为陈治的死,立刻绷断。
因为有人死了,孟连没有退路,而周子胤开始发觉自己抓住的好像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后面郝罗没有再安排开拍,只让他们各自待在渔船上静坐。
季繁云一直在推翻自己设定的孟连,脑袋一团乱麻,宋海逸反而是比较轻松到处溜达,溜达到最后还提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真实的案发现场?”
“哥,繁云哥……”宋海逸很为自己的灵机一动兴奋,从船舱跑到甲板,“哥,你不是跟那个法医顾问很熟,你让他带我们去警局逛一逛,感受一下命案发生的紧迫感。”
逛一逛?当是逛市集吗?
宋海逸走近了,才继续说:“我昨晚看见你们走一起,还拉着手上楼梯。”
季繁云眉毛跳了一下,用机械一样的口气讲:“想去警局,你可以现在跟我打一架,专车送你进去。”
“不用不用。”宋海逸摆手后退,一边又比划起封口的动作。
季繁云有点好笑地说:“回北京我给你寄一百箱可乐。”
宋海逸远远地鞠躬说“谢谢”,说“百年好合,恭喜发财”。
拍摄不怎么顺利,收工后季繁云回了趟旅馆,然后又出门,自己一个人逛去了警局。
其实不是想去警局,只是平宁港太小,走着走着就到那里了。
他站在大门口,想起刚来平宁港的时候偶尔也会这么漫无目的在巷子里乱走,当时不管多晚,不管晴天阴天,高温的闷热总是驱散不开,现在渐渐有了秋色迹象,风吹来是令人感到舒适的。
而且现在,也不是漫无目的。
季繁云站了一会儿,刘均就出来了。
刘均可能随时都在调看平宁港街头巷尾的监控,连问都没问直接就说:“介不介意到里面等我,开完会一起回去。”
“开会内容是我能听的吗?”季繁云笑开脸,跟过去边说,“今天拍摄不顺利,我理解不了杀人后的心态,导演一直不满意我的第一反应。”
刘均说:“过失杀人之后第一反应是恐惧,但你的角色按剧本上的描写,他不存在任何想去救人的念头,所以恐惧不足以显露,他应该在想掉下去的那个人最好能死透。”
进了大门,听见楼上窗户有人在喊“老刘”,季繁云顺着接:“厉害了老刘。”
“老刘……”季繁云因为这种老土称呼忍不住想笑,憋着,又说,“导演也不让我露出恐惧,可是真的有人能这样吗?面对尸体一点都不慌?”
刘均转头看了他一眼,季繁云改口:“哦,你。”
“不是,我指的是杀人不眨眼。”进了大厅,墙上电视正播的新闻刚好是程国盛这个案子,季繁云往那儿指了指,“他没慌过吗?”
刘均拉下季繁云的手,目光从电视回到季繁云的脸上,跟他说:“他的测谎仪报告中情绪波动最大的就是被问到第一次作案的时候。”
时间已经不早,除了值班的民警,大厅里都没有什么人,但季繁云一进来还是引起了注意。
刘均没有做出太亲昵的牵手动作,拉住的是季繁云的手腕,步子也大,走在前面像个带小朋友的家长。
刘均带着季繁云上楼梯,先解释了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工作,又说:“我第一次见到人死后的样子,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当时刚从收音机里听到让我非常振奋的好消息,一边欢呼,跑下楼要跟家人分享,结果他们不再有机会听到那个好消息。”
季繁云跟着步伐,但人是懵的,怪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
刘均还是一副正经谈工作的样子,接着讲:“人在面对尸体表现出来的情绪,来源与他和死者之间的联系,就算恐惧,恐惧也会有不一样的含义。”
孟连要是会恐惧,恐惧来源应该是怕不好逃走,没有地方躲,而季繁云演出来的恐惧都是“人死了,怎么办”,这么想,季繁云大概能理解导演一直的要求了。
专案组的办公室在三楼,上去后,季繁云坐到走廊的椅子上,刘均进办公室倒了杯水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双眼睛趴在门框看。
季繁云跟他们笑了笑打招呼,往后看着门内办公桌上的烧烤串,他不想吃串。
“我想要可乐,冰的。”季繁云说。
第37章 等一等 等生活对你说:surprise
因为季繁云的出现,案情讨论彻底开了叉。
趴门框的几个人讨论“合不合适去要个签名拍个照”。
也说着“季繁云成年了没有,老刘算不算犯罪”。
一人一句音量还不小,半点没有讲人背后话的掩饰。
半点都不掩饰,季繁云说要可乐,刘均刚一转身,屋里的人立刻递出来一提可乐。
刘均接过手,顺势跟他们介绍:“小季。”
然后回过身面朝季繁云,一边拆了瓶可乐,一边跟季繁云介绍:“王缕和小陈你上次见过,其他几个是痕检科的组员。”
简略介绍一下双方的,刘均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季繁云好像不能接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他那一套邻家弟弟的样貌,跟屋里的人问候:“小季小季,小季是我,我是小季。”
门框边上那几个人也开始按“小”字辈自报了一圈家门。
看到这些人包括季繁云都在憋笑,刘均才稍有察觉,估计是现在年轻人不喜欢这种过时的称呼。
称呼是件非常容易产生代沟的事,像姜莱和邱韦互相叫对方‘哥’和‘姐’。
一开始刘均也在心里纳闷,姜莱有时候在外面吃饭还会管服务员叫‘亲爱的’或者叫‘宝贝’,更是让他疑惑很久现代人的交际行为。
所以刘均咽回要脱口的话,抬手拒绝了季繁云要拿走全部的可乐,说:“不能喝太多。”
开了易拉环,递给季繁云后,又说了一句“坐”,刘均就转身要回办公室。
确实存在代沟,刘均不能明白季繁云在高兴什么,叫他坐,他点头“诶”了一声,坐回走廊的长椅上还一直在憋笑。
姜莱说:“我老大只能跟尸体和罪犯沟通无碍。”
办公室里,围坐下来后,除了刘均没人投入工作。
痕检科的小李说:“我看着他的戏长大,我的天呐,我记得季繁云不是挺火的,他太接地气了吧。”
“我还是不太能接受,刘老师,您考虑分手吗,不然这趟回去以后我没法面对我媳妇。”痕检科另一个人接说,“季繁云是我媳妇的网络儿子,哎呦,我不太能接受,我感觉自己占便宜了。”
王缕刚要出声讲了句“老刘”。
刘均直接打断,硬生生把话题绕到工作,他说:“之前走访的当地居民提到过,程国盛十几年前把老宅卖了离开平宁港一个多月,笔录上程国盛交待他当年卖掉房子是为了凑集钱出去找失踪的儿子。”
其他人还在回味八卦,不能接受气氛的转变,只有姜莱说:“老大,要是没人接住你的话,你说你是不是会更尴尬?”
姜莱挑眉发出只有刘均看得出来的‘涨工资’信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黑板前,拿粉笔把上面贴着的一张照片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