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园梦——by云雨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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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
程景云连大声的说话都不能,汤宗毓的人还未靠近,可他的影子仿佛靠近,让程景云感觉到了一点紧张,程景云还是站在张枕书的伞下,他们全都停下了脚步,等待汤宗毓走过来。
汤宗毓撑着伞站在了程景云眼前。
“少爷。”程景云有意地矜持,这样与他问候道。
“我打算去接你呢。”汤宗毓说。
“和枕书顺路,他送了我一段,”程景云往汤宗毓的眼里瞧着,说,“是惜君在闹着找我吧?”
程景云将这个荒唐的问题问完了,猜不出汤宗毓接下去会说什么,他实在没想到他是这样不愉快的。或许,是工作上又遇见了难事吧,或许,是汤惜君惹他生气了,程景云这样想。
雨那么柔,下得多了也不冷,而是清凉的,程景云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汤宗毓的伞底下,他看着张枕书,说:“枕书,我先回去了,惜君肯定在找我。”
可是,不等张枕书有一句和善客气的回应,汤宗毓的声音就抢了先,他问道:“张老师,去家里坐一下吗?”
“每天都坐,今天就不去打搅了。”
张枕书大概是这里表情最放松的一个人,缘由是,他原本就觉得汤宗毓高傲、不友善,所以今天也没有洞察到什么异常之处,他送程景云回来,只是由于他愿意送程景云回来,而不是汤宗毓所想的挑衅或者示威。
有一些雨落在程景云肩膀上了,汤宗毓在张枕书转身的下一个瞬间就倒吸一口凉气,他把伞往程景云的身上遮,一边往路那一侧走,一边问道:“他想送你回来?”
“嗯,”程景云点头,说,“枕书他……人很好,也很有学问,今天替我挡酒了,他们晚上还有聚会,但是他为了送我回来,就提前回家了。”
汤宗毓为程景云打开了车门,问:“他真的很好吗?”
“真的。”
“我怎么不觉得。”
汤宗毓说着话,把伞合起来递给程景云,然后,他自己也上车去坐。
程景云说:“是因为你没有跟他说过太多话吧。”
“他好还是我好?”
怎么也没料到,这是汤宗毓今天在车上最后一句话,程景云支支吾吾半天,最终没有寻求到一个适合讲出口的答案,汤宗毓去停车了,程景云在家门口等汤宗毓过来。
汤宗毓开大门,程景云问:“惜君呢?”
“和春妞一起玩。”
“我去接她吧。”
“先不用接。”
汤宗毓冒着雨走了几十米的路,额头上都有雨水了,程景云想抬手帮他擦,但是被汤宗毓一把扯进了门里,脚下的门槛绊得他踉跄,汤宗毓用手臂接住他了。
程景云看见汤宗毓的脸色那样差,他于是不想多问什么,只是轻声地说:“我去烧饭吧。”
“还有八天——”
“我知道,我记得。”这是程景云当下最难决定的事,他甚至不愿提起,他觉得,汤宗毓还是了解他的,若是他至今对他真正冷血无情,那这个期限就是自由的前奏。
可是,程景云虽不再是十年前的程景云,但也和几个月前的程景云不一样了。
他仔细地回想起来,从绍州逃到北平的经历实在惊险,然后,就开启了一种崭新的生活,第一次有这样温暖、宽阔的房子,第一次有真正亲密相惜的家人,第一次不被低微和贫苦压迫……
汤宗毓在咬牙,深呼吸的时候转头看向别处,他沉默了十几秒之后,忽然,将他的牙关咬得更加紧了,然后,便是伸手一捞,将正在走神的程景云横抱了起来。
程景云的呼吸像是从高处跌落,他下意识地紧紧扳住了汤宗毓的肩膀,吓得脸都白了。
汤宗毓在雨里大步地走路,穿过了院子,于是,程景云的视野变成了持续晃动着的雨景,恰好刮来了一阵风,树下的雨是一颗颗很大的水珠,落得人满身都是。
程景云被汤宗毓吓得,话都不敢轻易说。
汤宗毓脱外套,然后一把揪下自己的领带,扯开了衬衫最上的两颗纽扣,他的一边膝盖压着程景云的手臂,程景云刚打算挣动着坐起来,却被他俯身下去,按住了脖子。
“求求你,”程景云知道情况不对,其余不谈,汤宗毓这幅样子,他十年前见识过好多次,他知道自己挣扎不开,只好低声地恳求,说,“你放过我吧,涂涂,放过我。”
“你是不是喜欢他?”
“你问我喜欢谁?”
“是不是喜欢他?那个教书的。”他的一只手按着程景云的额头,弄得他头发凌乱,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暴戾,程景云完全失去了挣脱的余地。
程景云说:“我没说过喜欢他,但我也不喜欢你,你这样弄我,还说要和我好好地生活,我今后不可能再相信你了。”
逃不开,只好躺在被子上任他撒气,程景云知道汤宗毓在解自己衬衣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三颗,程景云拽着他的衣袖,说:“你去接惜君,接她回来,我去烧饭。”
汤宗毓把脸埋在他颈侧,几个咂吻弄得他肩胛发麻,汤宗毓问:“你说,他好还是我好?”
“他好。”程景云刻意地这样子讲,甚至是心平气静地、理所当然地讲。
“明天我会告诉他,我们家不再需要家庭教师了。如果我不解雇他,那我真是可笑,天天花钱请别的男人来家里,勾引我的老婆。”
汤宗毓再怎么变,骨子里的少爷脾气终究不会变的,他改不了情急之下动手动脚的毛病,程景云现在不似多年前那样挣扎反抗,可对方还是那般充满压迫,他吻得他肩头、锁骨、颈侧全都是红印。
程景云还是抓他的衣袖,说:“你别弄了,我求你,惜君还没回来。”
“啊——”程景云惊叫出声,又猛地吸气,他伸出手捶打他的肩膀,骂他,“你这个属狗的,不准咬我。”
这下子是真的咬疼了,汤宗毓嘴下没有轻重,在他肩头上狠狠地啃了一口,程景云猛地推他,溜下床就往镜子的前边去,那被咬的地方太惨了,不但是红的,还是紫红的。
程景云再细瞧镜子里自己的脸,觉得生气又懊恼,这幅样子,谁一看都知道他是被男人欺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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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能看见程景云颈间到耳根的、紫红色的印记,汤宗毓烧的那盘肉放在桌上最中间,程景云给汤惜君夹了一块,他自己吃着一块。
而汤宗毓呢,满脑子都是程景云云淡风轻那两个字——“他好。”
程景云还是没那么狠心的,他在想,无论什么关系,无论什么结果,饭总归要吃,他看见汤宗毓板着脸,他也觉得生气,但还是往他的碗里夹了肉和菜,冷淡地说:“快吃吧。”
“你不要给我夹菜,去给你觉得好的人夹菜吧。”
汤宗毓夹起肉,放在了一旁的空碟子里。
程景云沉默,说:“我还没有决定好,你说过了,我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走。”
“你真的要走?去找他?”
“我真的要走。”
这一次,程景云的嘴比脑子快,他说完了,才察觉到这是一句多么严重的话,其实他还没有想好是否答应汤宗毓,更没有考虑过离开的事。
汤惜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再哭就去院子里哭。”
汤宗毓那样不留情,对汤惜君大声呵斥一番,他愤怒又淡漠地瞟了程景云几眼,气得不行了,就站了起来,去了院子里。
汤惜君还在哭,程景云只好抱着她哄,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乖啊惜君,我不走,我能走去哪里啊……我还要看到惜君长大是什么样子呢。”
程景云又低声地自说自话:“大的小的都要哄,我可怎么办啊……怎么放心得下走呢?”
方才还在与汤宗毓赌气,说了那样决绝的话,可当程景云抱着汤惜君、真正幻想离开的场景时,他的眼泪开始往外冒了,他怎么舍得可爱懂事的小惜君呢?他又如何能面对与汤宗毓再一次、甚至是永远的分离。
他若是离开了这里,这一生永远不会再有家了。
汤惜君将他抱得更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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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圆叁·去陕西巷消遣
这一晚,汤宗毓独自睡在原本留给两个人的上房,那屋子程景云倒是住了很久,但因为他不愿意,所以,汤宗毓平时都没有和他一起睡。汤惜君今天硬是要抱着程景云,她流了三次眼泪,只吃掉了小半碗饭,哭得眼睛肿起来,眼角和眼皮都是通红的。
程景云给她弄了水洗漱,又将她的辫子拆开,两股长头发低低绑在耳边,直到锁好门、躺下了、熄了灯,汤惜君还是不放心,惶恐地抱紧了程景云的胳膊,说:“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会乖的,你不要走。”
这是个缺少热闹的大小姐,她更小的时候,汤宗毓总在外边忙家里的生意,所以她最常和仆人、奶妈待在一块,大家都亲近她,服从她,可没谁像程景云这样,给她许多家的感觉。程景云把手心贴在汤惜君的背上,说:“我真的不走,你明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
“那我闭上眼睛睡觉了。”
“好,”程景云的手心挪到她头发上,后来,放在她肩膀上,说,“我们比赛谁先睡着,我看看是惜君先睡着,还是我先睡着呢……”
这边,哭了一整个傍晚的小姑娘终于安稳了一些,可程景云还要惦记着在生气的汤宗毓,程景云有些不解,他觉得被冤枉的自己才是最该生气的那个,可是现在,汤宗毓总在敏感和疑虑,好几个小时没和程景云说话了。
月光照在玻璃窗后边的纱帘上,接着光晕,程景云能隐约看见汤惜君的睫毛,她真的很像她那几位漂亮的伯伯和姑姑,她长得贵气、俊秀,有浓密的眼睫毛和薄眼皮,以及看向别人时候漆黑有神的眼珠。
今天怕程景云离开,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仅仅哭肿了眼睛,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有些粗重,哪怕是已经沉睡了,可还是紧紧抱着程景云的胳膊。
程景云在想,汤宗毓八九岁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像是长大了,可又是没长大的,不合心意的时候哭得比汤惜君还厉害。
废了好半天的功夫,终于,程景云从汤惜君的怀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他一动不动地躺了几十分钟,半边身子压得发麻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从汤惜君叠得整齐的衣服旁边取了自己的外衣。
“景云……”
汤惜君还在嘀嘀咕咕说着梦话。
程景云立马走过去,把手掌给她,任她在梦里抓着,他低声说:“在呢,在呢,抓着我的手睡啊。”
孩子再次沉睡了,程景云悄声地抱怨:“和你爸爸小时候一个样。”
现在到了夏天,外边总有虫子在叫,程景云又在床边陪了她好一会,才缓缓抽出手掌,起身走了出去,他走到了院子里,但还在担忧汤惜君会忽然醒来,会哭着找他。
接着,他去敲汤宗毓的门了,但是门没锁。
傍晚时候刮了风,云层退开,露出了雾白的月亮,月亮是大半个圆,光是泛着一点金颜色的白,程景云说:“我有事情跟你说。”
汤宗毓开着台灯,不回答他。
于是,程景云只能擅自推门进去了,他将门合上,从门口走到了床边,汤宗毓正躺在床上假寐呢,连被子都没有盖。
“睡觉不关灯吗?”程景云问道。
汤宗毓睁开了一只眼睛,又缓缓地闭上,说:“你去找别人吧,现在就去,赶得上宵夜。”
“你不怕我真的去了?”
汤宗毓冷笑着,说:“我就是要你真的去,我想明白了,如果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把你关起来也是无济于事,人家那么好,我那么不好,你当然是要选个好的。”
程景云气得心脏微疼,可又拿这样的汤宗毓没有办法,毕竟,对方生气的原因太单纯——只因为太喜欢他,所以看不得他和别人要好。
“你真的有必要这么生气?我从前在茴园,和谢山他们也要好,我还总是和春妞妈去买菜,你怎么不生他们的气?”
汤宗毓把眼睛睁开了,盯着坐在床边的程景云,反问道:“那怎么能一样,谢山、春妞妈……他们是喜欢你吗?想让你做他们相好的?”
“你什么意思啊?枕书他怎么会……怎么会那样想,也只有你会觉得我好欺负,说是喜欢我,就是想找个由头,一辈子都欺负我。”
汤宗毓还是冷笑,说:“姓张的整天死样怪气,还觉得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他给你讲了他那一套狗屁的政见,又要怂恿你离开我了,就骗你这个傻的,等你离开了我这个院子,就去他的院子里做他的小老婆,给他洗衣烧饭,做牛做马,等她再娶两个,你就伺候他们全家。”
“你不要以为你是怎样别人就是怎样,”程景云觉得,再如何发火都没办法,他平静地讲道,“枕书他是读书人,懂得多,人也很好,你想一想,他对惜君都是那样好的——”
“什么意思,你打算跟着他跑了,连我女儿都要送给他了?”
“我没有这样说。”
程景云这天总被汤宗毓冤枉着,他不知道该从何辩解,他气得眼眶发热,呼吸时胸腔都在疼,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