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园梦——by云雨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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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云在整理衣柜,将汤宗毓准备了好久的衣服拿出来,他脑子里想着许多事、认真端详衣服纹样时,汤宗毓忽然过来抱他。
程景云觉得自己一瞬间从清醒到了迷乱,他闭上了眼睛,他有些难以呼吸了,汤宗毓现在连家都不愿意回,却总愿意在他身边待着,离不开他,愿意爱他,将十年前他不敢奢求的一切都加倍给他了。
汤宗毓说:“明天就穿上。”
“你跟公司说过了吗?”
“说什么?”
“明天不去上班。”
“说过了,我说要去喜宴,没说去谁的喜宴。”
程景云笑,说:“你没有骗人。”
“当然啊,我不想骗。”
一个短暂的吻结束,程景云才睁开眼睛,他刚才没在外边看见月亮,预想明天不会是晴天,不过,天气没那么重要,现在只需要等待明天拜堂。
第二天早晨,汤宗毓将汤惜君送去了学校,回到家,程景云说自己一晚上都没睡好,他穿着礼服里边的衬衣裤等他,在阴沉沉的天色下,两人刚栓上大门,便在有微风的院子里拥抱,痴迷地吻在一起了。
程景云是才洗完的澡,身上热腾腾的水汽还有余韵,又是夏天,人抱在一起更加燥热,却分开得艰难,汤宗毓捞起程景云的腿就将他抱起来,抱得毫不费力,甚至能说是自在。
汤宗毓还穿着西服马甲,连衬衣裤都没换上,所以,当两个人在房里再次亲吻了好几分钟之后,汤宗毓说:“今天这个婚怕是结不成了。”
“你换衣服。”程景云盯着他的眼睛看,说道。
但是,要先把喜堂布置起来,选的地点在平日只用来待客的堂屋里,有大小双喜字、红烛、香炉,还有一碟子桂圆一碟子枣子,有从市场上买来的新鲜花。
天色好暗,漫天都是灰白色的云层,看样子,是暂且不会放晴了。
两个人站在镜子前边,借着卧房里电灯的光,系那身昂贵繁杂的衣服的扣子。
“你买了这样贵的,只穿一次,再也穿不了了。”
汤宗毓的手指贴着程景云的脖子,弄得他有些痒,所以,程景云说话时还在低笑。
“就因为只穿一次,所以才要买最好的,我还借了相机来呢,给我们拍照片。”
大白天的,胡同里却不会有太多的人,院子和房里更安静,穿着婚服了,可是连唢呐声都没,也没放鞭炮,耳朵边上比平日还要寂静,所以,这样贴着穿衣服的两个人,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略暗的灯光照亮半边脸,程景云的衣服穿好了,他又转过身去,脸对脸地为汤宗毓系扣子,他瞧向他一眼,说:“涂涂,你如果不是和我,今天多热闹。”
“我小时候就热闹够了,不喜欢热闹。”
汤宗毓说完这话,发现程景云的眼底猛地泛红,汤宗毓低下头看着他的手,看凤凰扣系好了,他立即抓起程景云的手,在他指头上狠狠地吻一口。
“今天不哭。”
汤宗毓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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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阳月为鉴,连枝共冢。
程景云看见的是窗户外阴灰的天际,他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地对谁磕过头,他为了端庄,跪拜时也未敢转过头看汤宗毓一眼。
他知道,这里没有汤家的祖宗牌位,无法真正与他们行礼,另外,他与汤宗毓的婚契是秘密的,无法光明正大地告知祖宗和父母。可是,汤宗毓还是带着他往喜堂的香炉那里拜好几次。
香燃起来的烟气飘进了鼻子里。
拜完了,汤宗毓沉声,缓慢说道:“二拜高堂,自结秦晋,饮者自知。”
他顿了顿,又说:“景云,跟你的父母说话。”
程景云愣了一下,低头沉思,他好久没回过葛村了,也好久没有父亲的消息,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爹,娘,幸好……”程景云几乎马上要哭出来,他说,“幸好我这辈子能遇见宗毓,我和他要结婚了,如果你们知道我现在过得多么好,你们一定会很愿意,是不是?娘,我是小弟,我还是会想你,二十多年没见你了。爹,要是你还在,我回绍州之后,会去看你的,爹,谢谢你拿我抵债。”
程景云重重磕头,他知道自己讲的都不是什么精妙的话,也知道自己曾经责怪过父亲将他交给汤家,可是现在,他不会再说责怪的话了,他想的只有怎样和汤宗毓好好地生活,不分开。
接下去,又拜了几次,汤宗毓甚至对未曾谋面的程青根和细妹说了话。上次结婚,汤宗毓事事都没有操心过,只在紧密的安排下走过场,心里想着新娘之外的旁人,而现在,汤宗毓是个能将一切安排妥当的大人了。
他也终于得偿所愿,与那个“旁人”对拜、礼成。
程景云方才流泪,到现在眼睛还是红的,两个人穿着喜服,站在寂静的喜堂前亲吻,两个人的眼泪都流下来了,混杂交织,尝在舌根处,做微咸味的合卺酒。
“解开吗?咱们就……”
定然是等不到夜里的,但红蜡烛还是点上了,程景云要和汤宗毓胸前的扣子作对,抖着手,终于解开了两颗,他细细盯着扣子看,汤宗毓却猛地往他脸上亲,又往脖子上亲。
汤宗毓催他:“你快点,再散漫地折腾,到时候天要黑了。”
“还早,”程景云看他的眼睛,说,“你看一下手表。”
“我哪有看手表的功夫?”
程景云穿着一身新的睡衣,鹅黄色的,他这样收敛的人,居然在今天搽了香,热天时候,闻起来是闹哄哄的醉人,汤宗毓的手往他腰里伸。
说:“还搽香,我这辈子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你会搞这些把戏。”
“涂涂,你别笑我。”
“我不是笑你,我是太喜欢。”
汤宗毓的话音没有落处,由于衣裳的扣子彻底开了,汤宗毓将那外衣脱掉、扔在地上,他俯身去,和闭了眼睛顺从着他的程景云亲吻。
热天略微的潮湿感难散去,点着红蜡烛,外头天色暗沉,世界只剩下彼此和彼此的呼吸声了。
于汤宗毓,一切看过的艳书、做过的春梦,全都与现在一样。
于程景云,那一颗自儿时养起来的情花的种子,终于成为攀心的藤蔓,这位曾经仰望着的遥远的少爷,终于做了他的夫君。
待续……
第71章 进壹·刻意这样娇气
“该起床了,六点多了。”
程景云用挨在一起的手指头拍了一下汤宗毓的额头,他支起胳膊打算起床穿衣服,半梦半醒的汤宗毓却一把将他揽过去,程景云跌在汤宗毓手臂上,又拍他额头,说:“你别闹了,真的该起床了。”
“我困得很。”
昨天白天办婚礼入洞房,傍晚又给汤惜君教了好久的功课,汤宗毓自己本身也是学艺不精,后来弄得孩子和他一起生气。晚饭时候,程景云穿着睡衣站在那里盛饭,他的颈子上都是新鲜的红印,汤宗毓的颈子上也不例外,两个人将自己关在家里,放肆得过头了,汤惜君还问程景云为什么白天穿睡衣。
“这个穿着凉快。”
程景云倒是答得慢悠悠,汤宗毓的衬衫随意穿着,开着最上面两粒纽扣,他站在程景云的旁边,手从背后伸进程景云的衣服里去,按摩他的腰和背上的骨头。
程景云的答案让汤宗毓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抿着嘴强装镇定,说:“惜君,快吃饭完去春妞家玩一下,就该睡觉了。”
汤惜君觉得两个人奇怪,但没有多说也没有多猜,吃饭的时候,程景云羞得脸要埋进碗里去了。
汤宗毓给他夹了一块不带刺的鱼,说:“吃菜吃肉啊,也不能只吃白饭。”
“我在吃,你不要管我了。”
程景云原本还没那么羞涩,但是刚才汤惜君问了话之后,程景云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他越想越觉得难堪,甚至会有一丝愧疚,汤惜君将他当成那么好、那么亲的人,他却和汤宗毓做了好多瞒着她的事,而现在,他们又有了瞒着她的关系。
到早晨了,汤宗毓揽着程景云吻了好几下,也没理会他反复提醒的“该起床了”,程景云一只手软软搭在他脸上,亲吻的时候连舌尖都痴迷地伸在外边,汤宗毓摸着他的背和其余地方,问他:“来不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什么?”
“早晨得弄一次,是不是?”
“还是算了,惜君快要醒来了,还要给她准备吃的。”
程景云这些话连委婉的推拒都算不上,再吻了一会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一条腿已经勾在了汤宗毓的腰上,汤宗毓没睡醒觉,比清醒的时候还要放肆。
屋子里粗的喘气声,压低的叫声,合在一起是很响的,细听叫人脸红。
手表的长针走过去了半圈,汤惜君被外边的鸟叫弄醒,她自己下床,自己穿衣服,然后去找程景云给她梳辫子。
昨日才结婚的,今天就要开始过起夫妻的日子了,像是和往日没有区别,但许多事变得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了,程景云敢去拍汤宗毓的额头,也敢抓着他的胳膊,在他手腕上轻轻咬一口。
“疼。”
汤宗毓刻意表现得这样娇气。
“我就是轻轻地咬了一下,怎么可能会疼?”
“真的疼。”
还没歇好的汤宗毓从程景云身上起来了,又低下头看他,程景云的睡衣都没来得及脱下,只是忙乱地解了扣子,衣襟半开着;程景云还在低低喘气,他看见汤宗毓朝他笑,他抬起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
说:“快起床了。”
“你也试试疼不疼……”
汤宗毓刻意地使坏报复,将一个巴掌落在程景云大腿上,这边响声刚出,外头响声就来了,汤惜君在瞧门,说:“我要上学了,还没有梳辫子。”
程景云用了半秒钟下床,一秒钟脱睡衣,两个人连裤子都未穿,汤宗毓冲外边喊道:“你先去房里等,我们才睡醒。”
“要迟到了。”汤惜君说。
汤宗毓一边穿裤子一边找皮带,说:“没关系,我帮你跟老师打报告,人家不会怪你的。”
紧接着,屋子里就是沉默,只有皮带上的金属在响,程景云在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呢,还被汤宗毓搂住,狠狠地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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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宗毓在北平认识了几个朋友。
他原本就是擅长交际的,尤其是在他自己的圈子里,工作中碰到的生意人、公子哥也不少,后来,就有几人和汤宗毓熟识了。这天,他们一行三位,晚上跟着汤宗毓来家里喝酒聊天,带来一些烟酒礼品不说,还给汤惜君买了一种外国布娃娃玩具。
汤惜君又去厢房的炕上玩了,程景云不好烧这么多人的菜,就喊了汤宗毓过来,问要不要和他们去馆子里吃,汤宗毓说不需要什么好菜,自己带回来一些羊肉、卤味等,随便吃一吃就好了。
程景云却说:“没事,我去买,回来再烧几个,这几天菜又涨价了,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再买到。”
“不用烧,要不你可以去街口看看,有什么现成的买一点。”汤宗毓说着,又给了程景云一些钱。
程景云说:“够了够了。”
天上还挂着太阳呢,但时间已然很晚了,汤宗毓去堂屋里招呼客人,程景云刚踏出家门,附近人家院子里的收音机就开始响了,又是日式音乐,又是日本新闻,声音很大,弄得人耳朵都在疼。
程景云又摸了一次身上的钱,他先是找一家馆子买了几道小菜,然后,又去杂货铺买炒花生,杂货铺的柜台又空出好几块,伙计说因为总是关城门,现在的货常常进不来。
“是啊,肉和菜都涨价了。”
程景云和伙计随口聊了几句,他拎着一堆东西往回走,看见太阳正在一点点往西边掉,阳光也由浅黄色变成了橘黄色。
走到了胡同里,暖热的风刮在脸上了,树是很茂盛的,当程景云经过一片碧绿的树之后,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汤宗毓。
他站在路边等他回来,两个人一撞上视线,便一直看向对方,程景云走得更加快了一些,他很想对汤宗毓笑,他看到的汤宗毓是意气风发、眼盛欢喜的,看到他的手放在裤子口袋里。
等程景云走近了,汤宗毓就伸手来接东西。
程景云问:“你怎么不去陪你的朋友?”
“等等你,而不是坐在酒桌上高谈阔论,等着你买东西回来伺候,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支使你,你要觉得这是一件主人会做的事,下一次,我去买也可以。”
汤宗毓拎着东西,手放在了程景云肩上,两个人走进了门,把东西拿去厨房,装进了碟子里。
后来,吃的是汤宗毓亲自端上桌的,茶和酒是汤宗毓亲自倒的,汤宗毓和程景云相互说话时,连称呼都没有,朋友们觉得奇怪,问汤宗毓:“你是骗我们的吧,还说是常住的朋友,景云是你的亲兄弟呀?”
“比亲兄弟好得多。”
凡是熟识起来的人,都会被汤宗毓和程景云之间超越一切的感情打动,但很少有人会觉得那是爱情。这顿饭汤宗毓硬是叫了程景云一起来吃,但程景云聊不来天,他只能坐在那里照顾汤惜君,悄悄地听他们在聊什么。
听到汤宗毓说了“亲兄弟”云云,程景云心虚得不敢抬头,汤宗毓又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就是亲人,比亲人亲得多。”
程景云天生带了一种淡薄寒凉的感觉,他实际上很温顺,但现在穿得好了,不了解他的过往的人会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少爷,几人里边有个人知道程景云从前是汤宗毓的仆人,但看程景云和汤宗毓平起平坐,所以,也不好将这个拿出来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