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玫瑰——by她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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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这一天带来的冲击和疲乏最终将时温拖入沉沉的睡眠中。
他在彻底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最后一幅画面,是他去关灯时视线扫过的万重为放在床头的那本书——《她比烟花寂寞》,作者是英国的一对姐弟。
万重为竟然看这么文艺缱绻的书,这是时温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天醒来,万重为已经不见人影。
八点多了,今天上午没课。时温慢吞吞坐起来,再次适应了一下周围环境带给他的冲击,这才晃晃脑袋,爬起来去洗漱。
上午没事,他可以留在家里,洗漱完吃完早餐,他便去花圃里查看他的那些花花草草。之前移栽的和音玫瑰很成功,通风和光照环境也好,照现在这个状态,再过一个月左右,就能开花了。
如果万重为看到盛开的和音,不知道会不会开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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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父亲来洛水居的那年夏天,时温只有七岁。
记忆里那年雨水特别多,再就是那个十五六岁就不苟言笑的少年万重为,成为那个夏天漫天苍白雨幕中的一道鲜活色彩。
那时候,万行川还住在洛水居,和他的第二妻子方连云一起。
万重为上的是寄宿制学校,不太常回来,但每次回来,本来欢声笑语气氛融洽的家里,便会变得有些压抑。方连云明显会心情不好,不爱说话,也不下楼吃饭,偶尔还会传来她和万行川的吵闹声。
万行川更是冷着一张脸,要么干脆出去应酬,要么就去公司。
时温曾经偷听到时润州和平叔闲聊时说起,万重为小小年纪没有疼没人爱,也太可怜了。
但是“可怜”的万重为依然每周末雷打不动回洛水居,仿佛看不见父亲和后母的冷脸和薄待,该干什么干什么,除了爱板着一张脸,行为举止和其他少年人没太大区别。
十五岁的少年个子已经蹿得很高,俊朗的面目轮廓也已经长开,偶尔会在洛水居后面的马场骑马,风姿飒爽的样子甚是夺目。还会和一群同龄的富家子弟们一起打球,他的球技常常迎来满堂喝彩。
家里有一个这样出类拔萃的小哥哥,自然成了时温偷偷羡慕和仰望的对象。只不过,他从未有机会走到这个小哥哥跟前去,只敢躲在梦里,和对方介绍自己,并大胆地说出那句“我们做朋友好吗”。
但住在一个屋檐下,总会有机会的。
一日午后,时温被大雨惊醒,他迷迷瞪瞪爬起来,父亲不在,别墅里也没人。他不敢乱跑,便来到一楼的一个小露台上看雨。那个角落通常没人来,视线正对着花园一角,十分隐蔽。
就在那里,时温看到那个天之骄子一般的少年,蹲在一片玫瑰丛里哭。
“小哥哥,你为什么哭啊?”等他意识过来,已经鬼使神差般地走过去,站在少年身后,满脸担忧地问了这句话。
万重为愕然回头,发现是家里那个花匠的儿子,松了一口气。
他擦掉脸上的泪,说出了一个小孩子不能理解的理由:“红色的玫瑰不好看。”
时温瞪大了眼,原来这个哥哥不喜欢红玫瑰。他那时候受父亲影响,已经对花草略有研究。小孩稚嫩的声音带着笑:“那好办,等我以后给你种和音玫瑰,开出来的花是黄色的。这样你就能开心了。”
“是吗?”万重为盯着小孩天真无辜的一双大眼睛,说了一句,“好,一言为定。”
“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他又说。
时温重重地点头,他和小哥哥有了共同的秘密呢!
直到后来过了很多年,时温才知道,万重为给出的那个理由多么可笑,而他又是多么地把它当了真。
年少的光阴灿烂又飞速。
方连云在大儿子上小学之后,很快又怀上了小儿子。万行川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方向,重新买了一座半山别墅,很快带着妻儿离开。
泺水居只留下了还没成年的万重为。之后那几年,万行川偶尔回来看一眼,但也真是偶尔了。
同样被留在这里帮佣的都是几个旧人,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悄声谈论着大少爷的可怜。但万重为似乎没受多少影响,只是更加沉默着上学,直至毕业后进入万源工作。
只有时温,始终如一地悄悄关注着那个笑容寥寥无几的少年,看着他慢慢变成青年,慢慢变得越来越沉重和辛苦,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只有时温,始终记着那个要为他“栽一片和音玫瑰”的约定,想让小哥哥开心起来。
再到后来,父亲去世,十七岁的时温再次和万重为有了交集,成了他没怎么在意过的被资助人,得以在泺水居继续留下来。
没来由的少年心动,在每一个清晨日落塞进他的血液和气息中,渐渐沉淀,浸透四肢百骸。
那个黄昏,他躲在暗处,看平叔小心翼翼去求情,那个早就精英范儿十足的成熟男人并没有考虑多久,便说“让他安心住着,只管好好学习”,于是,那股少年心动突然就冲破理智的束缚高高跃起,又飞速落回心尖。
这爱意从此就泥足深陷,挡也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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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时温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有能力离开。他成绩优秀,拿了全额奖学金,后来又考了同校研究生,老师也格外关照他,虽然钱不多,到足够支撑他的学业。
但离开意味着再也见不到万重为——虽然住在这里也不常见到他,但至少是有期盼的——所以他依然住在洛水居,但早就不再收平叔给他开的工资,照顾那些花草也权当抵消了住宿费。当然这些琐碎小事,万重为不会知道。
现在和万重为结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时温都是喜悦的——他距离那轮高悬空中的明月,又近了几分。
大概是把余生的好运气都用尽了。时温想,所以自己才和万重为的交集越来越密切。
继而又暗暗下了决心,期限两年的婚姻之内,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竭尽全力帮万重为,在那人心上种一片黄玫瑰。
因为那个人的伤心和脆弱,大概只有他一个人看到过。
两人相安无事地又过了几天。时温渐渐习惯了和万重为共处一室,晚上便不再看书到很晚。一则他怕自己睡得晚打扰到万重为,再则他自己也熬不住。
两个人真是像舍友一般,除了合住在一起,什么也没有改变。
通常时温醒来的时候万重为已经去上班了,而时温做完功课上床的时候,万重为已经睡下。
偶尔四目相对,就打个招呼,万重为坦然,时温腼腆,一时间倒是莫名和谐。
但气氛到底还是有些不同了,尤其是两人晚上在床上都醒着的时候,便有种微妙的不自在。时温尽量忽略这些,也不知道万重为心里怎么想。
很快,W城的议程明确了下来,他跟着导师孙光暮和师哥师姐,一共四人启程去参加为期一个月的研讨会。
而万重为,也几乎同一时间出差去M国处理一个刚刚买进的项目。
时温比万重为先走一天。他是早上的飞机,怕自己起来晚了,特意定了闹钟。时温这人有着和他本人的勤奋截然相反的一个毛病,就是爱赖床。
定了闹钟之后的时间也是匆匆忙忙。
当他拖着行李箱,手里抓着一个面包,准备冲出门时,被还在吃早饭的万重为喊住了。
“吃完早餐再走。”万重为示意他过来。
“来不及了,”时温停下脚步,略有些汗颜,“我先走了,那个……重为,你慢慢吃。”
他还不太习惯直呼对方姓名。撇开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不说,对方还比他大八岁。
“吃完我送你去机场,时间来得及。”
“啊?不用了,你别耽误上班。”
万重为干脆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很自然地揽了揽他的肩。
时温就很快放弃原则,跟着万重为坐到了餐桌上。
吃过早饭,司机把车停在庭院门口台阶前等着,行李被万重为提出来,放进后备箱。
时温手里只有一个双肩包,和万重为一起坐在后座。还真有家人送机的感觉。
两人一路也没冷场,万重为问了他研讨会的一些细节,时温便把行程表发了过来。
课程挺满,学术讨论、实地考察、专家讲课,看着内容丰富。表后还有两个附件,万重为也都打开看了,一个是参会人员名单,一个是会务安排,包括住宿、餐饮、乘车等细节都罗列得很详细。
万重为很快在房间安排那一栏里找到时温的名字,和他同一个房间的是梁明照。
“这个人是谁?”他食指点一点那个名字。
“是我师哥,”时温凑过来看,眼里带着笑,“这次来参会的除了孙老师,学生就只有梁明照师兄和高唐师姐。他们都对我很好,算是我在学校里最亲近的人。”
时温开心起来,话有点多,也不知道万重为是不是愿意听,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
索性万重为并未露出不耐烦。
“那等婚礼的时候,一定要邀请他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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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温:我老公可能是个直男,不然每天和我睡一起,为什么一点也没反应。
万重为:我心里其实养了个虎狼动物园,发了疯吓死你。
第7章 热搜
婚礼?时温愣了愣,显然在状况之外。
“需要婚礼的,不然还会有好事者会不断塞人,父亲那边也始终是个隐患。而且我这个年龄,结婚之后在董事会的形象会更加稳定。”万重为坦然地解释,“所以婚礼是最好的昭告机会。之前不让你声张,是怕婚礼前生事端,婚礼之后就无所谓了。”
他难得一次性解释这么多,算得上诚恳,也毫不避讳对时温的信任。商场的事时温不懂,但只要对万重为有益处,他都愿意配合。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这下换万重为愣了一下。
“怎么了?”时温看着他,有些不解对方为什么笑。
“这么信任我吗?”万重为被取悦,“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我啊,我除了会学习,啥也不会,卖不了好价钱的。”时温也跟着笑。
“会学习就很厉害啊,而且你还会种玫瑰呢!”
司机面无表情开着车,车后面的对话尽数听了进去,他发誓,这是他跟着万重为以来,头一次感受到轻松愉悦的驾乘环境。
万重为一直送到大厅,也没说要走。时温进来找了一圈,没发现老师一行,心里略略松了口气。
这要是碰到了,不太好解释,也尴尬。学校里没人知道他结了婚,还是和平洲人尽皆知的万家人。
他取了登机牌,一手拉着行李,跟万重为说:“快回去吧,我这就去找老师他们了。”突然又觉得这话说得像是赶人走一样,赶紧又补充:“谢谢你送我过来,耽误你时间了。”
他说完这句,立刻就想把自己嘴缝上,这都说得什么?
万重为看他一个劲儿找补,就是说不到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被他那副慌慌张张的神情搞得心情愉悦,忍不住逗他两句。
“怕让你老师见到我不好解释?”
“没……没有。”
“那是因为什么,我拿不出手?”
“……”
万重为脸上带笑,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们本来就挨得近,这下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从外人看,真的是一个十足亲密的距离。不出所料,时温脸又腾得红了。
“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出差不会太久,应该比你早回来。你这边研讨会结束之后,我们就办婚礼。”
万重为低声说着,气息喷洒在时温耳畔,跟之前客气的态度不太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亲昵感。如果不是时温知道他们婚姻的来龙去脉,恐怕会真的信了他们就是一对亲密爱人。
不过就算知道,他在此时此刻也被这人叮嘱爱人一般的样子打动,短暂地眩晕了一会儿。
万重为离开,时温还站在那里呆着,感受到自己头顶掌心的余热,热烘烘地沿着发梢流下来。
直到听见有人喊他才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喊了你三遍了。”师姐高唐笑眯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对小孩子那样又想去捏他的脸。
时温躲着,跟紧跟在后面的梁明照告状:“师兄,你不管管师姐!”
梁明照高大俊朗,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人群中成熟稳重,煞是扎眼。
“好了,别闹了。老师已经在那边等着了,让我和高唐出来接你。”梁明照说,“阿温,刚才是有人来送你吗?”
“啊?”时温没想到师哥师姐看到了,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含含糊糊地说,“是我的资助人,顺路送我一程。”
“资助人?”高唐好奇,说话也直接坦率,“你俩怎么那么亲密?”
时温的家庭情况他们都知道,也知道他现在住在资助人家里,但太具体的细节是不清楚的。梁明照和高唐过来的时候,离得远,并没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但看起来确实是比常人更亲密一些。
“啊,没有吧……”时温有些尴尬。
梁明照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瞬,说:“走吧,老师还等着。”
三个人便办了行李托运,然后去和孙光暮集合。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W城。孙光暮是行业大拿,主办方特意安排了专车和司机一路随行,招待十分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