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不偷月——by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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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曲欢畅,女宾大方地伸出手,邀请项明章一起跳舞。项明章摇摇头,女宾耸肩表示没关系,看得出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场中三三两两,凑伴的不在少数,成熟男女,夏夜良辰,眼神一来一回就够了。
楚识琛拒绝了几次暧昧暗示,饮尽杯底香槟,古往今来的名利场有一点相同,一切旖旎皆与他无关。
他自嘲地抿了抿唇角,忽觉好没意思。
手机振动,项明章发来一条信息:我想回房间了。
楚识琛朝项明章和女宾的方向望了一眼,旧时他跟一些公子哥打过交道,这样的夜晚与佳人一拍即合后意味着什么,他心领神会。
楚识琛悄然退场,回套房叫人更换了一套床品,加了一瓶红酒,并挂起一套西装方便明早更换。
他失意地想,居然沦落到打点这种事,尽完秘书职责,怕煞风景以及保险起见,他离开时拿走了茶几上的会议资料。
回到自己房中,楚识琛洗漱完躺在床上看资料,对于计费模式他了解得不多,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楚识琛越看越困,闭上了双眼,脑海却乱糟糟的无法平静,没有燃香助眠,他辗转了一个钟头还没睡着。
陡地,他忍不住想,套房里是何种情形?会不会耽误明天上午的工作行程?
手机再一次振动,楚识琛扶额接通,没看来电显示:“你好?”
项明章冷漠的声音传来:“我不好。”
楚识琛惊讶地拿开手机,确认是项明章打来的,这个时间怎么会……他把手机重新贴到耳边:“什么事?”
项明章问:“你把会议资料拿走了?”
楚识琛:“是。”
“给我送过来。”项明章说完就挂了。
楚识琛的困意醒来大半,他披了件睡袍去送资料,到套房外敲开门,项明章的冷脸和通话中的语气简直无比贴合。
房间安静,那瓶红酒打开了,只倒了一杯放在茶几上,旁边是亮着的笔记本电脑,项明章衣衫整齐,双人床上被褥平坦,显然没人动过。
楚识琛递上资料,无言以对。
项明章接过,更是无语得嗤笑出声,应酬场合不好拂人面子,况且对方是主办方那边的一位女士,所以发消息让楚识琛想个由头来帮他脱身。
谁料楚识琛居然丢下他走了。
项明章权当自己暗示不到位,等他回房间,面对种种痕迹才意识到——他要去玄武湖,楚识琛理解到秦淮河去了。
空气弥漫着尴尬,楚识琛试图将功补过:“需要帮忙吗?”
“不用。”项明章说,“要不是必须参考,我不会这个时间扰人清梦。”
楚识琛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那我回去了。”
他后退转身,忽然,项明章在背后挑明:“楚秘书,下次不要自作主张,你以为的艳福未必我就有兴趣消受。”
楚识琛会错意,认了:“对不起,是我多事了。”
项明章说:“以你的生活作风,想歪了倒是也能理解。”
楚识琛转过来:“你和那位女士郎才女貌,相谈甚欢,所以我误会了。”
“通过后脑勺就知道我相谈甚欢?就算是,你不懂什么叫逢场作戏?”项明章说,“或者你觉得我很随便,认识几个钟头就想跟对方上床?”
楚识琛的确评判有误,不好辩解。
项明章又问道:“还是因为你习惯了这么随便,于是以己度人?”
楚识琛无法推翻这个身份曾经的行为,忍耐道:“过去的事我不记得了。”
项明章站起身,迈了一步到楚识琛面前,那张脸透着不屈、不悦,倒像他欺辱人似的。
他最后警告:“下一次不要再搞这种乌龙。”
楚识琛说:“没有下一次,我绝不会再多此一举。”
不料,项明章弯腰端起酒杯,将杯底的红酒一饮而尽:“那我哪天要是来真的,需要你安排怎么办?”
楚识琛目光轻闪:“那希望你能明示我。”
“葡萄酒太甜了,不够助兴,只配提神。”项明章告诉他,带着淡淡的酒气,“要是来真的,我会找你要一杯伏特加。”
第19章
楚识琛回到房间更睡不着了。
当秘书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办错事,而且办得这么窘。
他不禁想象项明章等他解围,却被一个人丢在宴会上的场景,竟咂出一丝好笑滋味。
他固然有错,但项明章多次强调自己不是正人君子,那他想偏了也情有可原吧?
楚识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夜半堪堪睡着,好在第二天的行程不太紧凑,可以多睡一会儿。
楚识琛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邮箱,里面有一份项明章凌晨三点发来的文件,他洗漱换衣服,按照要求去酒店的影印室打印了双份。
今天上午在咖啡厅有一场小型交流,四五家公司参与,都是掌握一定话语权的头部企业,昨天的研讨会等于进行了筛选和铺垫。
楚识琛收拾妥当去房间找项明章,他敲敲门,等候的工夫做了个深呼吸。
人一尴尬就容易扭捏,他保持着挺拔的身姿,门打开,目不斜视地直奔办公区,将电脑包装好拎上。
项明章抱肘斜靠着落地屏风,没穿西服,显得特别放松,问:“文件打印了吗?”
“装订好了,都放在包里。”楚识琛看一眼手表,“司机应该在楼下了。”
可能是红酒的缘故,项明章睡得很好,精神饱满地说:“走吧。”
他们准时到达临街的一间咖啡厅,提前包下了整个二楼区域,没有外人在场,大家寒暄过便谈起正事。
楚识琛坐在项明章的右手后侧,作为秘书陪同记录,交流的核心依然是“计费模式”的问题,不过更加深入。
他听得认真,对资料中不明白的地方理解许多。
这群精英里面,有人高谈阔论,有人尖锐驳斥,项明章前二十分钟没开口,仿佛是混在里面喝咖啡的。
直到有人催促叫一声“项总”,项明章搁下杯子,极为绅士地笑答了一句“不敢当”。
楚识琛新建一张空白页面准备记录。
项明章微微后仰靠着椅背,姿态舒适又高傲,他平均一天开两场会,最受不了的就是把八百字嘚啵成两千字,以为开学典礼上校长讲话吗?
“项樾不久前收购了一家公司。”项明章说,“是做医疗领域的。”
楚识琛不禁侧目,以亦思如今的状况,远不够资格和这些公司相提并论,他全神贯注地听项明章说下去。
公司做一个项目,甲方付费,是最基础的盈利模式。亦思主要做客户管理系统,深耕医疗领域,多年来不断积累掌握了非常庞大的行业数据。
对科技公司来说,数据的价值是不可计算的,利用数据优势,能为客户提供更多价值,可以谋求更深度的合作。
进一步发展,介入垂直领域的供应链,医疗业、制造业、餐饮业等,在万亿级的市场里分一杯羹,而不只是做一柄精美的汤匙。
项明章以亦思为例,简洁地说了说想法,他交流的原则和做方案一样,避免空中楼阁,做人要打扮,做事还是踏实落地一点比较好。
楚识琛意犹未尽,后半段讨论没怎么听,一直在思索项明章说的话。
关于亦思,倘若没有打烂一手好牌,究竟会发展到哪种程度?
现在的这把烂牌,又是否有机会反败为胜?
从咖啡厅离开,项明章坐得久了,想走一走活动活动双腿,楚识琛亦步亦趋,逐渐与项明章并肩而行。
细碎树影在地面上摇晃,楚识琛踩过,突然道:“项先生,下次出差还会带我么?”
项明章问:“你不嫌累么?”
“不累。”楚识琛说,“跟你出来一趟,受益匪浅。”
项明章道:“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夸我。献殷勤的人要么心怀不轨,要么心有所求,你是哪一种?”
楚识琛笑了笑:“我心无杂念,单纯地夸你一句不行吗?”
项明章站定,侧身和楚识琛面对面,玩味地打量道:“楚秘书,你心情不错啊。”
楚识琛便也停下,笑意略收,顶着璨璨阳光问:“你拿亦思举例的时候,是可惜,还是期待?”
项明章回答:“二者参半。”
既然有一半期待,那情况就不算差。
楚识琛郑重地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的期待大于可惜了。”
他们之间话不必说得太明,点到即止已足够,继续朝前走,经过一家卖礼品的商店,楚识琛想进去逛逛。
出差一趟总要买点礼物,楚识琛琢磨了一圈,家里都是女眷,他根据喜好选了云锦,钱桦爱玩,买了一盒雨花石。
他还买了些茶叶和板鸭,数量太多,直接填地址发快递。
写的是项樾办公大楼,应该是分给同事的,项明章说:“全是吃的,回去要开茶话会?”
楚识琛道:“销售部出差如家常便饭,每次都带礼物不太现实,买些吃的,大家啃啃鸭子喝喝茶,吃完喝完不会记多久,也就不会有负担。”
这时服务生包好五份礼盒拿来,项明章问:“这又是给谁的?”
楚识琛回答:“游艇出事那晚项樾一共五名同事,这是送给他们的。”
这份缜密妥帖包含了真心,项明章自愧不如,说:“楚秘书,这下没有了吧?”
经过昨晚的乌龙,楚识琛警惕又一次自作主张。
他去项家那次,除了项行昭,见项明章和一众家人并不热络,估计不必惦记。但母亲就不一样了,不值钱的蜂蜜也要送去分享两瓶。
他问:“要不要帮项董和令堂买点礼物?”
出乎意料的是,项明章反应平淡:“算了吧,她不稀罕。”
楚识琛没有多事,老板的心思难猜,什么时候该未雨绸缪,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做下属的要不断试错。
目前来看,在家人和异性方面,要做的是后者。项明章有手段,懂世故,好像却懒得经营这两种最亲密的关系。
下午,项明章受邀去一家外企参观。
这家公司叫UT,是专门做硬件的,跟项樾有合作意向。负责接待的是中国区总裁欧文,汉语很流利,全程热情介绍。
他们参观完去欧文的办公室,一片半开放的区域,墙上挂着几十张大大小小的照片,欧文曾先后在四个国家任职,拍了不少留念照。
楚识琛逐一扫过,目光停驻在某一张——照片中欧文穿着毕业服,背后是一幢历史悠久的红墙建筑。
他目不转睛,辗转在这个时代看到,亲切又神奇。
欧文说:“楚秘书,看来你很喜欢这张照片。”
楚识琛神采斐然地问:“你是宾大毕业的?”
欧文惊喜地说:“难道你也是?”
楚识琛稍怔:“不……”他否认了,撇开目光,用恰好的笑意掩盖一切情绪变化,“我不是。”
项明章旁观得一清二楚,楚识琛那一瞬间的失意恍若美梦初醒,此刻的得体仿佛在逞强。
他觉得奇怪,可楚识琛的确跟宾大无关,或者说跟任何名校都八竿子打不着,他岔开话题,说:“第一台计算机就是在宾大发明的。”
又聊了半个小时,他们从UT离开,为期两天的出差正式结束了。
回酒店办理了退房手续,上路后正是晚高峰,玄武大道堵得看不到尽头。
楚识琛坐在商务车的最后一排,挨着窗,趁机再看一看城市的街景。
司机从后视镜瞧他,说:“楚秘书不舍得走啊。”
楚识琛道:“正是黄昏,美不胜收。”
“大街一般般吧。”司机说,“玄武湖不远,那边的风景才美呢。”
楚识琛没去过玄武湖,问:“只有一个湖?”
“哪能就一个湖,一个大公园诶。”司机笑道,“可惜你跟项先生太忙了,没时间逛逛。”
楚识琛轻叹:“公事要紧,有机会再来吧。”
项明章听出不小的遗憾,他来过南京很多次,不新鲜了,所以忙完没想多待。既然堵得走不动,赶夜路是一定的,那不差耽误上一时三刻。
他扭头问:“你想逛公园?”
司机把他们送过去,停车吃东西去了,项明章和楚识琛进了玄武湖公园。
初夏好天气,人很多,湖面上飘着白色和黄色的鸭子船,凉风阵阵,把大脑中的琐碎杂事都清空了。
楚识琛在湖畔凭栏,目之所及,一池悠远的湖,簇新可爱的船,古地之上到处都是新景象。
公园太大了,来不及遍走一遭,他融入在游玩的人潮里已经感到满足。
时间有限,楚识琛想起楚太太让他拍照,说:“项先生,你帮我拍一张纪念照吧。”
项明章问:“在哪拍?”
湖边风大,小教堂人多,莲花仙子石像太远,楚识琛穿过一片水杉林,一根根杉树笔直、茂盛、高耸参天。
浓绿包裹四面八方,像用生命力织成的一张网。
楚识琛停下,要在这里拍。
项明章举起手机,镜头对焦,四方屏幕框住楚识琛半身,白衫绿树,比波荡的湖水更清冽。
唯独一点不好,他道:“看镜头。”
楚识琛凝眸睨来,在这段时空的第一张相片,用手机拍摄,有忐忑,有迟疑,忘了面带微笑。
项明章说:“茄子。”
楚识琛唇齿微启,疑惑地“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