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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风不偷月——by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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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通的时候,项明章接听后忍无可忍:“过来。”
  楚识琛转移到了总裁办公室,隔着办公桌和项明章面对面,等天黑了,谁也没有动身下班。
  一声提示音,项明章的私人邮箱收到一封邮件。
  鼠标移动,项明章把页面关闭了,他越过屏幕看向楚识琛,忽然说:“历信银行怎么样?”
  楚识琛专注得没抬头:“比较符合,历信近年的吸储水平不错,但放贷能力不够匹配,这二者不平衡容易拉高烂账率。”
  项明章听他侃侃而谈,分不清自己的目光是欣赏多一点,还是试探多一点:“说到历信,见赵组长那次,我印象里你好像提过……那幢楼以前也是一间银行?”
  楚识琛敲击键盘的动作骤停,抬起眼回答:“对,我说过。”
  项明章自然地问:“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楚识琛亦面无波澜:“为了接近赵组长在网上查的,至于是真的还是杜撰,我就不清楚了。”
  项明章点到即止,看了眼手表:“这么晚了,下班吧,我送你回家。”
  法拉利缓缓驶出园区大门,滑入大街后逐渐提速,楚识琛电脑看久了,闭目枕着座椅休息。
  一路罕见的沉默,只有钢琴曲回荡在车厢,抵达江岸以南,项明章把楚识琛送到了家门口。
  停稳熄火,楚识琛揉了揉眼睛:“到了?”
  项明章单调地“嗯”了一声。
  楚识琛感觉项明章不对劲,疏离,有心事,明明在昨天的婚礼上,拉着他又亲又抱刚做了亲密的勾当。
  他不禁警惕,怀疑自己主导项目过了界。
  楚识琛解开安全带,说:“等成功约到胡秀山,谈好条件,我就退出项目组。”
  项明章耳聪目明,立刻打消楚识琛的顾虑,说:“你尽管去办,不要担心别的,大家寄希望于你的计划,我也是。”
  排除公事的原因,楚识琛有点蒙,难道是关于感情?
  可他缺乏经验,也放不下自尊去询问,纠结片刻,算了。
  楚识琛准备下车,说:“那你路上小心。”
  项明章梦醒一般,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问:“怎么了?”
  楚识琛道:“应该我问你。”
  “这两天事情多,我分心了。”项明章不喜欢羊毛大衣的手感,滑下去包裹住楚识琛细腻的手背,“别生我的气。”
  平常霸道惯了,温柔一下就会让人心软,楚识琛说:“没有。”
  项明章道:“那就好,代我问候伯母,晚上早点休息。”
  松开手,项明章目送楚识琛下车,等人进去大门关上,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邮箱。
  欧丽大街历史悠久,那幢四角洋楼的土地产权从私有到国有,几经变迁,七年前市里重新规划整条街,允许商用经营,成了如今的琴行和咖啡馆。
  项明章人脉广大,白天辗转联系到一位研究本地近现代历史的老教授,希望能拿到一些相关资料。
  邮件附属的文件很长,有几十页,包含了那块旧址近两百年的变更和介绍。
  中国第一家银行创办于1897年,项明章记得楚识琛说过,那间银行成立的时间比历信更早。
  确定了前后的时间范围,项明章滑动屏幕,他发觉心脏跳得很快,如同在窥探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终于,他找到了。
  白底黑字,标注着银行及创办人的姓名。
  陡地,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楚识琛没听见引擎声响,发来问:你还没走吗?
  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得刺眼,项明章微皱着眉,眼中错杂和踌躇参半,他手指僵硬,删删减减地编辑了一条理由。
  接了通电话,耽误了。
  按下发送,项明章按灭手机,在一片漆黑中,将心底真正想说的话宣之于口。
  “楚识琛,是不是叫复华银行?”
  你又知不知道沈作润?
  作者有话要说:
  楚识琛:知道,我爹。


第64章
  将近凌晨,波曼嘉公寓四十层的窗户依然亮着,项明章回来后直奔书房,打开电脑对着资料边看边查。
  那间复华银行于1915年创办,当时沈作润年仅二十岁,祖籍是浙江宁波。
  项明章查阅了一下,清朝末年,宁波口岸贸易发达,为方便资金的交易和流通,当地开设了大量钱庄。
  钱庄背后基本以家族为单位,这些豪门巨贾积累大量财富,形成了实力雄厚的“宁波商帮”。
  后来列强入侵,外国资本涌入国门,宁波商帮为了与之抗衡,并顺应现代化的潮流,开始创办中国人独资的银行。
  曾经这座城市的银行中,宁波资本占据了四分之三。
  沈作润就是宁波商帮中的一员,他二十岁举家来到这里,创办复华银行,可见沈家资本雄厚,此人胆略不凡。
  沈作润除了是复华银行的行长,在1935年,他又进入了市银行工会担任要职。
  到1941年,沈作润正式辞去复华银行行长一职,专注于工会的职务。
  然而遗憾的是,这样一个能力出众的银行家,不到五十岁就去世了。
  沈作润去世的第二年,复华银行正式关闭。
  项明章倒是不意外,战乱时期,没有什么能够长久,国家尚且风雨飘摇,一间银行屹立三十年,当中的艰辛不是几张资料就能论述清楚的。
  项明章内心感慨,握着笔不自觉地在纸上轻描,写下数字“三十”。
  他忽然察觉到一个问题。
  复华银行存在了三十年,在1945年关闭,但沈作润在1941年就不再担任行长。
  那最后的四年里,银行行长是谁?
  项明章把资料又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交代相关的内容,他上网搜索,也没有查到更多的信息。
  乱世中的四年,时局和战况最紧张的四年,经商谈何容易,一间银行不可能没有掌握大权的最高级。
  就算资料保存不完整,拼凑不出详情,那只言片语总该有吧?
  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可项明章找不到丝毫残痕,时间太晚了,他却等不及,失礼地拨通了那位老教授的电话。
  询问之后,老教授答复了四个字,无所考证。
  项明章不理解:“这个人的身份无足轻重?”
  老教授的猜想恰恰相反,说:“这个人反而很关键,也很特殊,他存在过的信息应该是被刻意抹去了。”
  项明章问:“为什么?”
  老教授隐晦地回答:“在那个时期,这个人很可能参加过秘密活动,抹除信息是组织对他的一种保护。”
  挂断电话,项明章怔了一会儿,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无法想象那个时代真实上演的许多事情。
  这个未知的人物,无论经历过磨难、辉煌、悲痛乃至生死,在当今时空,只是一片搜寻不到的空白。
  项明章有些受挫,他处理过很多难题,解决过无数麻烦,第一次感到这样束手无策。
  今天的会议上,楚识琛说“当局者迷”。
  项明章跳出当下的思维圈,站得远一点来看待这些信息,复华银行,沈作润,宁波沈家……
  他调查的初衷是因为楚识琛,但以上种种和楚识琛有什么关系?
  楚识琛了解复华银行多少,关于银行业的学识又是从哪来的?
  项明章找不到二者的关联,思来想去,脑中闪过一个可笑的想法,楚家和沈家会不会是亲戚?
  这份资料主要记录了那块旧址的变迁历程,对沈作润的家族私事没有多少笔墨,不确定沈家还有没有后人存在。
  项明章在书房枯坐了半夜,连卧室都懒得回了,黎明前挪到沙发上眯了一觉。
  天蒙蒙亮,楚识琛出门去公司,比正常的上班时间提早了三个小时。
  项目处于进行中,每分每秒都很紧迫,楚识琛要尽快整理出银行的数据分析报告。
  他把商务组的人手一分为二,一部分跟着他做整理,另一部分负责和银行沟通,双管齐下,计划按照预期顺利进行。
  楚识琛前所未有的忙碌,几乎是连轴转,他要亲自分析数据,要教大家针对银行利益点的专业话术。有几家银行比较重视,中途来人详谈,他还要逐一应酬。
  不过楚识琛心甘情愿,在这个新时代,在他最熟悉的领域发挥所长,除却满足,他产生了极大的安全感。
  唯一的苦恼是,不停有人问他:“楚秘书,你怎么会懂这些?”
  楚识琛待人尊重,不愿搪塞,可是每次要么扯开话题,要么笑一笑含混过关,别无他法。
  他清楚,是他暴露得过多了,他在为这个项目冒险。
  普通同事尚且感到惊讶,楚识绘也在公司,难保不会心生猜疑。
  但楚识琛不能顾忌太多,他的父亲曾教导他,大丈夫先成公事,再论个人取舍。
  又结束打仗似的一天,夜幕深沉,办公大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部门走空了。
  秘书室始终亮着,楚识琛留下撰写分析报告,只要他一完成,待命的彭昕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他心无旁骛地加班,谈深意,浅辨析,适当修减留白,这份粗粒度的报告必须仔细斟酌,既让胡秀山惊喜,更要胡秀山不满足。
  半夜三点钟,楚识琛敲下最后一个字,将文件保存好,连日紧绷的精神骤然松弛下来。
  楚识琛长舒一口气,过后涌上浓浓的疲倦,陷在椅子里一动也不想动了。
  就在他垂着头快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推开了,项明章拎着门禁卡和一份清粥,不知道从哪出现的。
  楚识琛恍惚道:“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项明章一直待在机房工作,留着总裁办公室的灯,楚识琛下班会帮他关掉,如果亮着就说明没走。
  从研发中心回来,项明章在楼下望了一眼,然后打包了消夜,说:“你负责商务,我负责技术,也很忙的。”
  楚识琛太累了,脊背没有打直,右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悠然地托着腮,他用残存的力气开了个玩笑:“项先生,这个月的加班费……”
  项明章配合地说:“不会少你的,再翻一倍,你跟我走怎么样?”
  楚识琛动脑过度,稍显迟钝:“啊?”
  项明章问:“还是你打算回家?”
  明早要跟彭昕交接,回家再过来不够折腾的,楚识琛说:“不回去了。”
  项明章走近,把楚识琛从椅子里拉起来,带上了顶层的私人休息室。
  酒醉的那一夜后,两个人第一次上来。
  床被整齐,地毯干净,楚识琛却想起那个醒来的早晨,四处皆是凌乱的痕迹,他哪都不敢细看,穿上衣服就逃走了。
  项明章放下粥,说:“饿不饿,吃点东西。”
  最普通的白米粥,热乎乎的,楚识琛喝了小半碗。浴室有一次性的牙刷,他简单洗漱了一下,躺上床,规规矩矩地挨着一边。
  项明章丢了垃圾回来,见楚识琛强撑着眼皮,好笑道:“不困么,还是在前情回顾?”
  楚识琛问:“回顾什么?”
  项明章说:“回顾你上次是怎么翻脸不认账的。”
  楚识琛心道,把他说得像凉薄之人:“那你带我上来,是为了翻旧账?”
  项明章走到床边坐下,一只手撑在楚识琛的身侧,说:“你现在精神不济,让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楚识琛缓慢地眨眼:“有什么不放心。”
  “怕你被拐跑了。”项明章道,“所以不如我直接把你拐到眼皮子底下。”
  楚识琛昏昏欲睡:“那你呢?”
  项明章有风度地问:“楚秘书,我能上床吗?”
  本来就是你项先生的休息室,楚识琛深知这套把戏,故意不肯上当,说:“不行。”
  项明章果然暴露了本来面目:“我买的床,我说了算。”
  掀开被角,项明章合衣躺在楚识琛身旁,两具疲惫的身体相贴,不算很暧昧,只余敌过初冬的温暖。
  楚识琛不多时进入浅眠,项明章伸出手,指腹有茧子,便反过来用指背触碰楚识琛的脸颊。
  心头疑云未消,他该不该继续深入下去?
  怀表,复华银行,究竟和这个人有怎样的渊源?
  项明章忖着,楚识琛动了一下。他心虚般把手拿开,刚收进被子里,楚识琛无意识地勾住了他的手指。
  项明章一阵心软,甚至想就此糊涂下去,当作没有见过那张CT片子,当作一切是他在胡思乱想。
  在北京的酒店里,楚识琛那句否认的梦呓他一直记得。
  项明章决定赌一把,再试一次,如果楚识琛应了,他只当是自己疑神疑鬼。
  项明章轻声叫道:“楚识琛。”
  枕侧的人没有反应。
  鬼使神差地,项明章又说:“你知不知道……沈作润。”
  忽地,楚识琛松开了他,恐惧似的在被子里蜷缩。
  项明章愣了愣,抬手抱住楚识琛的后背,半晌,怀中身躯安稳,他低下头——楚识琛眼角潮湿,俨然在睡梦中暗恸。


第65章
  楚识琛只睡了两个小时,醒来稍一动,覆在他肩胛的手掌滑落后背,紧接着项明章也醒了。
  四目相対,俱是惺忪,窗外天空灰黑,项明章道:“闹钟还没响,再睡一会儿。”
  眼角干涩紧绷,楚识琛揉了揉,说:“你睡吧,我不困了。”
  项明章也没了睡意:“我梦见去浙江出差,没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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