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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风不偷月——by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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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明章翻过一页,是一间寺庙的资料,他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许辽也不确定有没有用,说:“连带查到的,这是宁波本地一间寺庙,本来名不见经传,姚女士捐了一大笔钱帮忙翻修,每年清明节除了祭拜沈作润,还会去庙里上香。”
  项明章道:“姚女士信佛?”
  时间紧张,许辽只在寺庙匆匆打听了几句,说:“她给一位已故的僧人供奉了牌位,主要是祭拜那个人。”
  项明章盯着那位僧人的信息,法号“忘求”,1969年就去世了。
  年代久远,找不到更多的内容,项明章推算了一下时间,这位僧人和沈作润相差几岁,曾经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或许二人认识?
  项明章回公寓换好衣服,不知不觉穿了一身严肃的黑色,表柜拉开,摆着十几块不菲的名表,那只素净的银色怀表安放在中心一格。
  “卍”字纹,佛教。
  项明章心头一震,那位僧人会不会跟怀表有关?
  本来断掉的线索能否和这些信息串联起来?
  楚识琛说过,受信佛的长辈影响……难道就是这位法号“忘求”的僧人?
  项明章立即否认了,他大概昏了头,“忘求”1969年离世,楚识琛现在不过二十七八岁,两个人绝不可能产生交集。
  波曼嘉公寓楼下,许辽的越野停在路边,等项明章出来上了车,他发动引擎问:“项先生,去公司?”
  项明章当机立断道:“去老项樾。”
  姚家开的是贸易公司,也算有头有脸,如果贸然用私人名义去联络,恐怕会引起对方的防备。老项樾做贸易起家,生意覆盖国内外,要搭上线就容易多了。
  无论如何,沈作润的墓已经找到了,只要联系到姚家人,尤其是姚徵,一定能了解一些沈家的事情。
  到了老项樾的总部,项明章下车前说:“查到的这些东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许辽帮项明章办过很多事,唯独这次不清不楚,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查一个上世纪的银行家,但他不会多话,说:“明白。”
  项明章放心道:“白兰地不错,改天再谢你。”
  下了车,项明章掏出手机,给楚识琛发了条微信。
  总裁秘书室,楚识琛读完消息,在系统内发布临时通知,上午的会议推迟到下午三点。
  午后,项明章及时赶回来开会,在阑心面谈的时候胡秀山默认了,二次交流会提前举行,项目组也要尽早着手准备。
  楚识琛虽然负责商务工作,但开会依旧坐在秘书的位置,项明章在他身旁,说话很方便:“上午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什么特别的。”楚识琛道,“剑兰新开了一簇花算不算?”
  项明章用杯子挡住笑意,喝了口水:“算,秘书室发生的都算。”
  最近大大小小的会议爆发,大家都不那么讲究了,姿态放松,楚识琛左手撑着太阳穴,右手指间把玩着一支笔。
  会议中途,项目经理正在讲话,彭昕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按照规定一般情况不允许接打电话,但彭昕想都没想,立刻跑出会议室接听。
  众人面面相觑,猜到不是普通来电,项明章说:“暂停一会儿吧。”
  三五分钟后,彭昕奔回来,兴奋地说:“项先生,楚秘书,刚才胡秀山的秘书联系我,要进一步谈谈咱们的计划。”
  大家听见这个消息为之一振,楚识琛淡然地点了点头,对方回复的速度比他预计得更快,资金问题果然是项目的命门。
  项明章说:“识琛,你继续负责。”
  楚识琛不由自主地侧一下脸,然后接过话题:“既然有了回复,接下来我们要把详尽的分析内容做出来。”
  商务组成员纷纷点头,主管说:“我们一直在准备。”
  楚识琛道:“给胡秀山过了目,就可以跳出信息层面,安排官方和银行进行实际交互了。项樾处在杠杆的中心,一定要兼顾过程的效率和最终的效果。”
  彭昕说:“关于需求的问题……”
  “放心,对方明白。”楚识琛胸有成竹,“彭总监,你保持和胡秀山秘书的联系,我想会有收获的。”
  项明章在心中计较,这个项目起步至今,遭遇意外打击,从起死回生到现在柳暗花明,每一步都离不开楚识琛的作为。
  跟着全盘计划一起展露的,是楚识琛强韧的锋芒。
  会议结束,大家出去了。
  楚识琛合上笔记本,工作时间,而且当着一众同事的面,向来严谨的项明章没有称呼他“楚秘书”。
  他问:“项先生,刚才怎么直接叫我的名字?”
  项明章说:“你在项目组担任的不是秘书身份,但也没有临时加一个名头,我就喊你的大名了。”
  两个人从会议室出来,拐上一截长廊,楚识琛道:“其实没关系,叫什么都无所谓。”
  项明章停下,问:“不委屈吗?”
  楚识琛摇了摇头,他的经历太厚重,一个公司内的头衔就像一粒尘埃那么轻,他压根儿没有考虑过。
  在这个世界,他求索的新征程有难有易,处处皆是体会。
  至于财富,名望,他掌握过又抛弃了的,楚识琛说:“我只希望把工作做好,把公司办好,其他的东西无足轻重。”
  项明章承认自己偏心,这番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会觉得虚伪,但由楚识琛说出口,他深信不疑。
  不过作为老板,有失偏颇终归不正确,项明章走个形式,质疑一下:“别的都不要紧?之前不是还问我要加班费?”
  楚识琛反驳:“我读过《劳动法》,要加班费是因为我遵纪守法。”
  “那别的还想要吗?”项明章暗示,“比如上级的青睐,上级的赏识……上级的私心。”
  就在公司里,楚识琛简直不好意思听下去,他快走了两步,一抬头,看见长廊墙壁上挂着一卷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摹本。
  楚识琛脑筋一转,问:“上级,你喜欢王羲之的书法吗?”
  项明章说:“要是不喜欢,挂的可能就是颜真卿了。”
  楚识琛道:“我也很喜欢,还喜欢王羲之的一句诗。”
  项明章问:“哪一句?”
  正中楚识琛下怀,他借诗回答之前的玩笑:“争先非吾事,静照在忘求。”
  项明章愣住,静照在忘求……
  是纯粹的巧合吗?还是真的存在某种渊源?
  楚识琛只顾着欣赏书法,没注意项明章的反应,这句诗是他幼年练字时记住的,静下心,忘记欲求方能达成境界。
  每每写得不够好,他就反复念叨这两句,管家在一旁伺候笔墨,抱怨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行至卷尾,楚识琛回过头,发觉项明章停在原地,他刚要开口,手机铃音突兀地在长廊里回荡。
  项明章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露痕迹地接通。
  楚识琛隐约听见一声“项副总”,应该是老项樾那边打来的,他识体地朝前走远一些,彻底听不到了。
  项明章开口:“是不是有信儿了?”
  五分钟后通话结束,项明章追上落下的距离,十几米远,足够他斟酌出一个决定。
  走到楚识琛面前,项明章说:“我要出趟差。”
  楚识琛没想到这么突然:“老项樾那边的业务吗?”
  “算是吧。”项明章道,“胡秀山这边你全权负责,按你的步调去办吧。”
  楚识琛点点头,没忘记秘书的本职:“你去哪里,用不用订机票?”
  项明章说:“很近,浙江杭州。”
  楚识琛讶然道:“你梦见去浙江出差不带我,居然应验了。”
  项明章说:“今晚就走。”
  “这么急?”楚识琛问,“那你要去几天?”
  项明章也不确定,兜兜转转,拼拼凑凑,查到这个地步,他不知道这一趟是真相大白,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甚至有一点害怕,害怕得知一份他不能接受的实情。
  项明章从来不肯吃亏,他微微张开手,向一切的“源头”讨要安全感,说:“让我抱一下你。”
  楚识琛紧张道:“不行——”
  项明章已经拥上来,抬手按在楚识琛的后颈,锋利的西装领子和他长着薄茧的指腹,不知哪个更叫人痛。
  楚识琛周身僵硬,又被项明章揉散了筋骨。
  项明章道:“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哪有下属交代上司的道理,可楚识琛心神摇晃……他已忘却那片土地的旧影,喃喃地说:“浙江物候宜人,请你代我看一看风景。”


第68章
  楚识琛一下子忙起来,借款这件事,要在二次交流前落地。
  总裁办公室的门锁上了,项明章去了杭州,楚识琛一整天进进出出,每次总是忍不住看一眼。
  为了集中人力,楚识琛带商务组的人驻扎在专研室,由他操刀,齐心完成细粒度的分析报告。
  这份报告就是项樾的筹码,楚识琛力求完美,内容越到位,他们在胡秀山面前占据的主动权越大。
  衣不解带地连加了两天班,报告完成,楚识琛第二次和胡秀山见面。约在胡秀山的办公室,谈话时间延长到了两个半钟头。
  胡秀山很满意,项目又急需资金做保障,后续推进得很快。
  项樾、官方、银行,三方顺利交互,签约之前,楚识琛抓住时机召开了一场会议。
  (一)会议室,空调打得很足,大家脱掉外套穿着衬衫。楚识琛永远衣着整齐,立在讲台上,只有黑发在匆忙中乱了丝毫。
  白板上布置着几项议题,楚识琛夹着粗黑的碳水笔边讲边写,下笔俊秀生风,一气呵成。
  “借款计划马上收尾,直白地说,我们帮胡秀山的这个小忙要结束了。”楚识琛道,“对方明白我们要什么——选型需求。所以,我们要对选型组做一个加强接触的工作。”
  他拟定了任务名单,分派下去:“各位主管看一下是否需要调整。”
  项目经理道:“楚秘书,甲方名单上有选型组的总经办人,但他不跟任何一家公司联系。”
  楚识琛说:“我们已经和胡秀山合作,总经办人会不会另眼看待项樾,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经理点点头:“好,我尽快安排。”
  宣介会后,竞争公司都认为项樾翻了船,瞧笑话的,欲取而代之的,不止一家蠢蠢欲动,殊不知项樾重新挣扎到了上游。
  项明章一直把消息压着,楚识琛抱着相同的态度,提醒道:“二次交流的日期就快公布了,各公司都在加劲,项樾的形势咱们自己清楚就行,出风头的代价尝过一次,绝不能再有下一次。”
  众人听话地保证,这段时间共事也好,率领也罢,随着计划一步步完成,项目组一致信服楚识琛的意见。
  会议结束,楚识琛把白板擦干净,正收拾东西,手机响了。
  项明章发来一张西湖的照片。
  楚识琛把照片保存,阴冷冬日的西湖不比晴空下的水光潋滟,是冷冷的灰绿颜色,他喜欢道:果然淡妆浓抹总相宜。
  项明章看完回复,收起手机返回车上。
  来杭州的第二天早晨,项明章在贸易公司见到了总经理姚竟成。
  姚竟成随母姓,是姚徵的独子。
  项明章通过项樾以合作的名义接触姚家,他不想浪费时间兜圈子,明确表示希望见到姚徵本人。
  姚竟成是个孝子,一开始拒绝了,因为姚徵年迈,这些年深居简出不喜欢应酬。
  项明章一再坚持,毕竟项樾的主动合作千载难逢,他的副总身份也令人忌惮。姚竟成为难地周旋了几遭,让姚徵松了口,询问项明章要见面的原因。
  项明章是为了沈家的信息,但他和沈家非亲非故,不得已地撒了谎——他说,好像找到了沈家的后人,前来求证。
  姚徵终于同意见面。
  项明章穿着一身考究的西服,半路飘起小雨,抵达姚徵居住的洋房后,下车的一段路沾了满身湿寒。
  洋房里装潢典雅,姚竟成作陪,引项明章走进一楼的会客室。
  姚徵就坐在沙发上,古稀的年纪,很富态,满头银发梳得妥帖,老花镜后的双目透着清明的光彩。
  项明章在茶几前站定,主动说:“姚女士,我是项明章,姚先生应该对您提过了。”
  “项先生,请坐吧。”姚徵不卑不亢,“生意的事我早就不管了,也不清楚当今的经商之道,不过诚意二字任何时候都要讲的。”
  项明章在对面的沙发坐下,说:“利用合作办私事,是我不够磊落,如有冒犯,请您不要跟晚辈计较。”
  姚徵见他坦荡,也没有强势者的傲慢,态度缓和了一点:“项先生,你说的沈家后人是什么意思?”
  项明章备好了说辞:“机缘巧合,我结识了一位和沈家颇有渊源的人物,但我不能肯定,辗转查到沈作润先生的墓,然后找到了您。”
  姚徵到底七十多岁了,反应稍慢:“……这不大可能。”
  项明章问:“什么意思?”
  姚徵说:“沈家曾是宁波的名门,亲朋不少,可惜战争无团圆,跑的跑,散的散,妻女都被送到了海外。时局连年动荡,通信不发达,离开的基本没了下落。”
  项明章没想到,费力查不出的信息在此刻会轻巧得知,他按捺着一丝希冀追问:“您了解这么多,姚家和沈家曾是故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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