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美人装乖指南 番外篇——by甘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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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他的心只能匀出一点点空间来, 也能被他们塞得充实又饱满。
北欧的九年, 似乎是停滞的, 变化很小, 可龙城的九年, 却像是日新月异的,到处都彰显着岁月在这九年间留下来的痕迹。
原先机场外围的大片荒地都变成了楼盘,马路修的又宽又直,即便是深冬,中间的绿化带仍是绿绿葱葱。
“桑医生,”坐在苏釉身侧的是山城研究所来接他们的小科员张赟,张赟看苏釉自上车后就鲜少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便忍不住打破沉默,试着与他攀谈,“桑医生是哪里人?”
苏釉礼貌地从外面收回视线,目光温润地看他,微笑道:“也是龙城人。”
张赟只觉得他像一副画一样,安静,秀美,又那么温润,只是看着他,就觉得身心愉悦,甚至还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
“您也是龙城人啊?”张赟激动地说,仗着科研组其他人听不懂中文,“那怎么不回来工作呢?”
苏釉笑了笑:“毕业有合适的机会就留在那边了。”
他说完顿了片刻,目光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霓虹以及窗外匆匆忙忙的人流,忍不住感叹道:“就是许多年没回来了。”
「还能多少年」?“张赟像是好笑般问。
苏釉长得小,如果他不是科研组一员的话,张赟顶多认为他是个在校的学生。
他不太确定地问:“桑医生顶多也就二十三四岁吧,留学生一般都有假期可以回家来,工作了之后没时间倒是可能,我猜您也就一两年没回来吧?”
回家?苏釉短暂地愣了下。
虽然他是龙城人,可是龙城却并没有他的家,许许多多年前就没有了。
但他很快就十分温和地笑了,纠正张赟道:“九年了。”
张赟震惊了下,还未及开口就听苏釉又轻声道:“我离开的时候,这边还没有通地铁。”
“那确实。”张赟算了算时间,“这边发展起来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儿,居住的人多了,机场也要搬到更偏远的地方去了。”
他摇了摇头:“不然噪音太大了,附近居民意见也大。”
苏釉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钟,窗外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即便是郊外的新区,看起来也比S国的生活节奏快得多。
让苏釉莫名有种很强烈的陌生感。
“桑。”前排同事Mike叫他。
Mike是科研组的领队,从一上车就在与研究所负责这个项目的邱主任在交流项目的问题,此刻两个人在语言上出现了些障碍。
苏釉身体微微前倾,低声帮他们翻译,他的发柔顺地抿在耳后,从张赟的角度,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翘起的嘴角十分柔和。
张赟没见过这样的人,像高原上的花一样,好像只能让人仰望。
他正出神,苏釉已经帮前面两人解决了问题,重新坐了回来吗,他没注意张赟的神情,重新偏头往外看去。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进入了市区。
九点左右,龙城市区依然拥堵,车子走走停停,很快,长途飞行了近十个小时的科研组成员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除了苏釉。
相比于郊区,市区的变化就小了许多,许多熟悉的地方甚至和九年前如出一辙,让苏釉忍不住走神,觉得过去的那九年那么不真实,像是一场梦。
仿佛就在昨天,他还坐在路桥车子里,跟他手握着手,走在这条路上。
可不过才一眨眼,就已经是沧海桑田。
路边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苏釉不自觉坐直了身体,马路对面的一间咖啡屋毫无预兆地撞入了他的视线。
木质镂空的门头,从透明的玻璃门看进去,灯光略显昏暗的咖啡玻璃门内,挂着一串贝壳点缀的风铃。
苏釉的眼睛蓦地张大了,似乎是想要透过那扇一尘不染的玻璃门,看进那家店的深处去。
“怎么了?苏医生,”张赟注意到他的不寻常,不觉也探身往他这边窗外看了看,“看见熟人了吗?”
“没。”苏釉摇了摇头,即便车子已经往前走了些许,他的视线仍不舍得从那扇门上移开,“就是看外面那家咖啡店的门头挺特别的。”
这是路桥说过的话。
他从十岁出头就在店里帮忙,早看惯了,并没觉得哪里特别过。
但路桥既然说特别,那肯定就是特别的。
“哦,WEEKEND嘛,”张赟笑道,“这两年挺有名的网红打卡地,老板娘一连在闹市区扩了两家店,生意很火爆。”
“是吗?”苏釉笑了笑,垂下的眼睫里喜悦与伤感一起奔涌而出,唇角也不自觉跟着抿紧了。
他喜欢的那些人都过得很好,他觉得真好。
明明该高兴,可又忍不住觉得心底无比酸楚。
明明是他抛下了他们,可不舍得的偏偏又是他自己。
咖啡屋的影子看不见了,苏釉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他回来了,可他们或许根本就不想再要他了。
“上次我们研究所加班,老大请大家过来喝咖啡时还见过老板娘,很漂亮。”张赟话很多,叽叽咕咕,“不过据说背景也不简单。”
苏釉不怎么喜欢听这样的话,他笑了一下:“怎么,还不允许女生搞事业了?”
“那倒不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张赟抬手挠了挠头发,“你常年在国外可能不知道,中心商业区这片门店基本都是路家的,好像是以前商泰的老掌门人买给自己女儿陪嫁的,这块儿人流大,很多店一开就是十几二十年,很少能空出门店来,很多品牌商想在这边求个门店都不容易,这家店的老板娘,三年竟然拿到了这片区域的两间门店……”
他说话的时候,苏釉眼睛里一直含着十分柔和的笑意看他,看的张赟有些晕头转向。
苏医生那么好看,又那么温柔,让张赟觉得,自己在背后讲人家八卦是一件十分没品的事情。
他不自觉又挠了挠头,忍不住解释:“我姐夫是做轻奢品牌的,所以我听说过一点。”
苏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个人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了山城研究所的大门。
研究所已经有些年头,位置处在新旧城区的交界处,以前土地还没有那么值钱,所以占地面积也很大。
“各位的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邱主任下车,带着科研组的成员往一栋小白楼走过去。
小楼足有五六层高,灯光下能看到侧墙上爬山虎的枯藤枝蔓。
“虽然条件有限,但也算干净整洁。”邱主任笑着解释,“大家先将就将就,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们反应,我们一定会竭力为大家解决。”
老外的思维大都比较简单,听到邱主任的谦辞当了真,一个个忙客套了起来。
可打开房门才发现,他们居住的环境不仅算不上「有限」,甚至比普通的单身公寓都要好的多。
至少比苏釉自己在国外租的那套房子要好的多。
房子虽然不算大,但每人都有自己的楼层,房间里也被认真收拾过,墙壁雪白,窗明几净,卧室配备的双人大床坐上去十分软弹,床品更是干干净净,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卧室外面的客厅十分方正,家具家电一应俱全,除此外都还配着小厨房。
“大家坐了一天的飞机辛苦了,“邱主任带着张赟将科研组的成员安顿好,就不再过多打扰,”大家好好休息一晚,倒倒时差,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晚上咱们所里还有一些合作单位组织了个小型的接风宴,还请大家一定光临。”
苏釉将邱主任的话翻译给同事们,带队的Mike上前,与邱主任握了握手。
两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科研组除了领队Mike的年龄比较大外,其他都是年轻人,即便经过了长途飞行,在经过一晚的修整也已经再次生龙活虎。
这些人拉着苏釉将研究所转了一遍不说,还硬让他带着出去泡了一晚上的吧,玩儿的十分嗨,和苏釉印象中刻板的科研人员形象完全对接不上。
不仅如此,他们还爱上了研究所食堂的饭菜,有人甚至十分果断地决定,将来研究工作结束,要想办法争取来中国定居。
——
研究所的接风宴被安排在了一家商务酒店顶层的小型宴会厅里。
虽然没有邀请外人,但是两国项目组成员外,还有研究所的领导,以及研究所关于这个项目的几个合作方以及投资方,外加与项目相关的一些其他领域的科研大拿们……
零零总总,人数其实也不算少。
苏釉被同事们围在了中间,不时为他们翻译,或者介绍一些新到场的人员。
等到人终于到的差不多空下来的时候,他才抬手松了松颈间的领带,端着酒杯去了与宴会厅相连的平台上。
冬日天冷,虽然平台密封,但仍然无人到来。
苏釉将剩下的半杯酒放在扶手栏杆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敲出一支,低头点了火。
香烟滚烫的烟火气息滚进喉咙之后,他忍不住舒服地长长叹了口气。
从现在所处的位置看出去,恰好能看到商泰高高的大楼,以及上面的巨大的「商泰」两个字。
苏釉默默地吸着烟,心底默默升起一股十分隐秘的自豪感来。
曾经,这栋楼上立着的两个字被改成了“路达,”是那个人力挽狂澜,才彻底扭转了现状。
虽然大部分局外人或许都如赵乾一般,认为这不过是内部权利的斗争与变更,甚至有人会觉得犹如儿戏……
可苏釉却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这里面有路桥无数的心血,也有着他的爱恨。
虽然从没人对他讲过桑晴的真正死因,但是他也隐隐猜到了大概,他知道,这里面绝对少不了路潍州和洛颀的责任。
所以,即便路桥后来那么想带他去见见外公,他都没有去。
那时候的他不敢,那时候的他还会不自觉把洛颀的错误加在自己身上。
自然,他也从来没敢去桑晴的墓碑前献上一束花。
可后来,他却用了他们的姓氏。
或许只是因为,路桥身体里流着一半桑家的血,也或许是因为,在他和路桥两人的父母中,只有桑家人品格高尚。
可劣币驱逐良币……他们的结局都不太好。
苏釉深深地抽了口烟,觉得路桥和自己其实一样很可怜。
不过好在路桥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后来去楼上查过,崔如意生了个女儿,都说女儿和爸爸最亲,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被抱在怀里,一定如妇产科那些孩子可以治愈他一样治愈路桥心头的伤疤。
以前的苦吃得多的话,那么未来就会只剩下了甜,
他想着,抬眼看着商泰大楼的楼顶,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一股暖流从宴会厅里直冲过来。
苏釉来这边时曾告诉过自己的同事,如果需要他帮忙就到这边来找他。
他齿间咬着半支烟转过头来,目光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蓦地一一凝。
决定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早晚都会和路桥碰上面,只是,他却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他慢慢地抬手,将烟从唇间取下来,嘴唇无声地开合,本想叫一声“哥,”最终却什么都没叫出来。
路桥上身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衣,长腿妥帖地包裹在西裤里,身长玉立,眉目深深。
他看起来比九年前更加成熟,身上有一股自然而然的冷漠气息,只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压迫感十足。
看到苏釉,他眉目间似乎有些怔然,一双凤眸像是比北极圈的极夜还要黑,还要暗,看似平静,却又隐隐像是旋着足以毁灭一切的风暴。
只是他将那情绪压得很紧,眼睫轻眨间,那点异色便很快消散在了茫茫夜色里。
空气中一片安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轻而压抑。
片刻后,苏釉的神色最先回复正常,他轻轻扬唇,冲路桥叫了声“哥。”
“哥,”他说,嗓音沉甸甸的,“还能这样叫你吗?”
路桥的喉结滚了滚,他一步步走上前来,将苏釉逼得靠着栏杆往后仰了仰身。
“哥?”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嗓音低沉沙哑,却没说苏釉还能不能再继续这样叫他。
路桥看着苏釉,本能让他想要狠狠地亲吻他拥抱他,甚至是严苛地质问他,对他做十分激烈的事情,可最终,他却只是紧紧抿住了唇瓣,将所有的情绪生生压了下去。
九年,他失去他九年,如果他没有走,或者准确点说,如果他也爱他,那么他们都已经已婚八年。
漫长煎熬的沉默中,苏釉再撑不住镇定的眼神,他的心脏绞痛着,轻轻地垂下眼睛。
这样的话问出来,他觉得自己又卑鄙又无耻。
在这个世界上,他对不起的,都是对他好的人。
所以,无论路桥怎么恨他怨他都没有关系,他只是本能地还想那样叫他。
苏釉的心口有点疼,他想抬手去按,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及时顿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安静地靠在栏杆上,感觉到路桥的目光犹如锋锐的刀剑般,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梭巡,像是想将他戳出个洞来。
事实上他不知道,那不是锋锐,而是贪婪。
路桥贪婪地看他,从发顶到脚尖,像是丈量又像是铭记,许久,他才终于慢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