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预告——by林暮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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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贺景升看向宋野城:“你也知道,当时剧组的武术团队是我介绍的,我跟他们道具组刘组长最熟,所以就直接联系了他,说我一个朋友想进组看看。但你们那天全天包括夜里都有拍摄任务,所以他说会安排一个场务助理去机场接人,等进组之后他再来接待。”
“联系好了之后,我就给江阙回电话,那会儿正好我们也挺长时间没见了,我就说我开车去接他,送他去机场。他一开始还不同意,非说自己去,后来我说我已经在路上了,他才没办法答应了下来。”
左鉴清和宋野城同时察觉到了什么,左鉴清微微蹙眉确认道:“这么听上去……他那天好像有点避开你的意思?”
贺景升承认道:“确实,我当时也有这种感觉,而且那天我觉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奇怪。”
宋野城神色微动:“为什么?”
贺景升道:“那天他从出家门一直到机场,在我车上基本都没主动说过话,我跟他说话,他也只是简短答两个字。而且那天他还戴了个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感冒,我说要是不舒服就别去了,改天再去呗?可他又说没事,不影响。”
听到这个答案,宋野城原本期待的目光稍稍淡了些,左鉴清也没能从中得出太多线索,毕竟这些举止在贺景升看来或许奇怪,但却并没到非常突兀的地步,江阙如果当天真的身体不适,沉默寡言倒也情有可原。
“还有。”
不料就在这时,贺景升再度开了口:“我那天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门口签收一份快递,我当时第一眼看去就觉得他的姿势有点别扭,细看才发现原来他是在用左手写字。不过因为那会儿他右手也没闲着,在托着快递,我以为是刚好凑巧,就也没多想。”
“但后来我发现,那天他无论是开关车门、取票还是拿东西,下意识伸出的都是左手——可我跟他认识六年,他的常用手一直都是右手,从来没有出现过用左手的习惯。”
这话一出,宋野城和左鉴清齐齐眸光一亮,宋野城几乎有些急切地问道:“你确定?”
贺景升说了那么多,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俩有这么大反应,不免吓了一跳,随即才认真点头道:“我确定。”
两人似乎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头对视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商讨着什么,片刻后,他们重新看向贺景升,左鉴清开口道:“有件事我们之前没跟你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他这措辞略显郑重,听上去活像是要公布什么噩耗似的,弄得贺景升不禁忐忑地咽了口唾沫:“……什么事?”
宋野城接过了话头:“江阙曾经跟我说,他是重生回来的。”
他们先前之所以默契地没有跟贺景升提及这件事,并不是想瞒着他什么,只是不希望他的回忆和叙述被其他因素影响,受到先入为主的心理暗示。
正因他不知“重生”这回事的存在,在面对左鉴清和宋野城对一些细节的追问时,他才不会产生过多联想、不会因联想而牵强附会,给出的答案才是最真实也最客观的。
这就好比警方提取证词时总是会分开做笔录一样,完全独立的证言相互弥补佐证,才能最大限度地还原真相,而但凡一方受了其他方影响,都有可能出现潜移默化的偏差。
时至此刻,贺景升差不多已经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和盘托出,宋野城和左鉴清想求证的、想核实的也都已经得出了答案,自然也就用不着再把这件事继续对他“隔离”下去了。
重生这种事对任何人而言都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对贺景升来说也是一样。
在宋野城讲述的过程中,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惊呆了一般,表情一度空白。
然而随着宋野城话音的延续,那份空白又逐渐被一抹又一抹恍然取代,因为他渐渐发现,如果以“重生”的视角来看,江阙身上那些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变化便都有了解释——
他只留了一年的房租,是因为他觉得一年后就会重回过去。
他对周遭一切表现出的疏离漠然,是因为他觉得这些都“终将化为乌有”。
而他口中的“死而复生,时间回溯”也并不是指他的养父母,而是指他自己。
线索一点点浮出水面,就像一面原本只有单面可视的玻璃慢慢变得透明,玻璃上出现的不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玻璃对面的景物。
然而,即便现在所有已知条件都已经被拼凑到了一起,明显能看出车祸、重生、网文和江阙的精神状况问题之间存在着因果关联,贺景升却还是无法得出一个确切清晰的逻辑链。
“所以……”贺景升看向宋野城和左鉴清,“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结论?”
宋野城没有说话,虽然他心里的猜测早已随着贺景升揭开的那些过往成型了七八分,但在精神医学领域,他到底只是个外行,所以他也没去班门弄斧,而是和贺景升一起看向了左鉴清:“你有什么看法?”
左鉴清双肘撑在桌面,十指交叉抵在唇边,但却不像是在思考,倒像是在组织语言。
片刻后,他放下手,终于开口道:“我们先来做一个假设。”
宋野城和贺景升点了点头。
左鉴清道:“假设他的精神状况完全没有问题,那么那段在剧组仓库拍摄的录像就可以佐证,他那本网文里所谓的‘预言’完全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骗局,而他的‘重生’之说,是为了给这场骗局创造一个合理解释而编造出的谎言——我之所以能够预言未来,是因为我就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
这番话明显和宋野城的想法有极大出入,他微微蹙眉正欲反驳,左鉴清却已眼明手快地抬手制止了他:“你先别急,我说了这只是个假设,我还没说完。”
宋野城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再开口,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果然,左鉴清很快话锋一转:“但是这种假设只能将‘网文’和‘重生’串连到一起,却无法解释另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谎称自己的养父母出国?毕竟无论他养父母是出国还是去世,对他这场骗局都不构成任何影响,他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去编这个谎言。”
说着,他看向贺景升:“更重要的是,他如果是有意编造这种谎言,那么在明知你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至少应该对你做出保密之类的要求,而不是放任你知情却不理会,让这个谎言成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说漏的隐患。”
贺景升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宋野城已然听出了他是在以假设的方式逆向推翻,终于在旁补充道:“还有,如果他只是说谎,没必要把他‘重生’的两次原因和他养父母的车祸扯上关系,那样只会增加被拆穿的风险,他完全可以随便编两个独属于自己的意外事故。”
左鉴清颔首道:“对。这个假设在逻辑上的漏洞实在太多,根本无法合理成立。所以我更倾向于那些‘天方夜谭’并不是他故意编造的谎言,而是连他自己都相信的‘真相’,这也就是说,他的精神状况确实出现了问题。”
其实这个结论早已在宋野城和贺景升心中先入为主地落了根,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经过左鉴清这番出于专业素养的严谨假设和推翻,这个结论的分量明显比之前更重了些。
“言归正传。”
左鉴清结束了由假设来进行的铺垫,终于切入正题道:“其实在了解他的经历以后,他的精神状况会出现问题就很容易理解了——无论是他养父去世带来的巨大打击还是他养母对他长达一年的折磨虐待,都一定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摧残,以至于在他养父忌日那天,他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自弃倾向。”
“那天在墓园里,他的精神状态可能本就已经命悬一线,而他养母以自杀创造出的那场‘旧事重演’正好成为了最后一把刀,彻底斩断了那根线。所以据我判断,他的精神问题应该就是在那天彻底爆发的。”
这个判断跟宋野城所想的差不多,因为这样就可以解释江阙为什么会在第二天就离开了苏城、回来租房,并且展现出了与先前迥异的行为和态度。
贺景升问道:“那具体是什么问题?他是直接失忆了吗?还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左鉴清并不打算藏着掖着,但是在给出自己的看法之前,他还是严谨地提醒道:“这个问题我虽然已经有了判断,但是在没有对他进行具体诊断之前,这个判断暂时无法作准。只能说,是我根据他在你们的叙述中存在的异常表现、结合我自己的专业经验、按照事情发展的逻辑推理出的一种结果。”
通常精神问题的鉴定都需要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诊断才能得出,而现在江阙就连醒都没醒,他不可能仅凭宋野城和贺景升提供的那些描述和回忆就给出百分百的定论。
见二人都理解地点了点头,左鉴清稍稍斟酌了片刻,没有动用太过晦涩的专业名词,而是选择了一种最为浅显易懂的说法——
“简单来说,我目前的判断是,妄想症并发双重人格。”
第87章 病情
这两个名词的确不算晦涩, 即便是再外行的人也多多少少在生活中或者影视作品中听闻过相关病症,只不过此时左鉴清在这两个词中间加了一个“并发”,这就使得它的复杂程度直线上升。
好在左鉴清也没打算只给个结论就作罢, 他很快就展开解释道:“首先, 关于‘重生’的那个部分,应该是比较明显的妄想症症状,而这种症状的成因也不难判断——他养父母的死亡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悲痛和打击,还有极其强烈的自我谴责。”
“这种自责与愧疚让他不愿意面对他们死亡的现实,甚至产生了‘我宁愿死的人是我’这样的欲望和自弃情绪。当这种情绪达到一定阈值,他的精神无法再承载重压,于是选择性地遗忘并改写了养父母死亡的记忆, 把那两次事故安插在了自己身上,形成了‘我死过两次’的重生妄想。”
左鉴清的思路极为清晰,解释的过程也条理分明, 宋野城和贺景升虽然不是专业人士, 却也很快就理解了这当中的因果关系。
左鉴清接着说道:“至于‘预言’的那个部分,应该正是由这个重生妄想衍生而来——因为既然有两次‘重生’, 就会有两次‘前世’,这就需要有一些‘前世记忆’来使得‘重生’这个妄想构建成立。”
他看向宋野城:“而他本来就是你的粉丝, 他养父母的事故现场又曾出现你的巨幅海报, 再加上过去的一年中,他养母频频以你的周边来刺激他,这就导致你成为了他‘前世记忆’的主角,也就是他网文中那些‘预言’的主角。”
听到这里,宋野城和贺景升在恍然之余也同时流露出了些许疑惑, 将这逻辑稍稍整理了一番后, 宋野城忍不住开口道:“但是……”
“但是他并不是真的重生归来, ”左鉴清知道他要说什么,顺势接过了话头,“所以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对未来做出预言,这就需要提到他的另一个症状——双重人格了。”
宋野城不禁稍怔,就听左鉴清继续道:“我刚来医院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觉得他真的对自己去过剧组的事不知情,还问我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我当时最先想到的就是人格障碍。”
“但在我以往经手的病例中,大部分人格分裂的病因都是创伤性生活事件或长期累积的不良环境,而我当时还不知道他养父母的事,所以以为他不具备出现这种病症的条件。可现在看来,他养父的离世和养母对他长达一年的虐待简直就是对‘创伤性生活事件’和‘长期累积的不良环境’最透彻的诠释。”
说罢,他顿了顿,很快却又话锋一转:“不过这也只能说明他具备诱发条件,而不能说明他已被诱发病症,真正让我能够确定他出现了另一人格的是——”
左鉴清指向贺景升:“你提到的那件事。”
“你之前说,你曾多次约他去剧组,他都拒绝了,却又在1月9号那天主动要求前往,这本身就很突兀。而你当天不仅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很奇怪’,还发现了一个尤为重要的点,那就是向来惯于使用右手的他忽然开始高频使用左手——这一发现才让我终于敢于判断,那天出现的很可能就是他的另一个人格。”
这一结论与宋野城的判断别无二致,这也正是他在听见贺景升那番话时会急于确认的原因,因为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江阙明明去过剧组,却对那段经历毫不知情。
“这个新出现的人格,为了便于区分,我们暂且称其为‘影子’吧。”
左鉴清道:“然后让我们带着‘影子’回到先前的逻辑链——江阙出现了重生的妄想,妄想需要‘前世记忆’来促成,而‘前世记忆’是以‘预言’的方式呈现。但又因为他并不是真的重生归来,不可能真的对未来做出预言,所以‘影子’被分裂出的原因,或者说他存在的使命,就是使‘预言’成立、成为现实。”
“一般来说,人格障碍患者的每个人格通常都是相互独立的,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身份、记忆和行为方式,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并不会知晓其他人格的存在,也不会拥有其他人格的记忆。但是特殊病例也存在特殊情况,那就是依据人格解离程度的不同,人格之间出现记忆不完全独立、单向共享、甚至双向共享的状况。”
“在这种特殊状况下,江阙虽然并不知道影子的存在,但影子的行为却有可能会给江阙留下一些碎片化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