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站站员每天都在胃疼 番外篇——by摄氏度三

　　“刚刚吃了饼干，我有点渴。怎么办呢，大哥哥？”
　　“附近有便利店。”
　　“可是我没有钱。”少年露出尖牙，“大哥哥帮帮我好不好？”
　　没办法了，虽然不想对这么小的孩子用喷雾——
　　扑通！
　　少年突然跪了下去。
　　我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似乎也很疑惑，但下一秒他直接倒地，竟是晕了过去。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探了探鼻息，没问题。
　　……先报警吧。
　　警察很快就来了，少年被送去了附近的医院，我也被带去警察局盘问。因为有血站工作人员的证件，再加上现场残留的东西可以很明显地看得出我是实施救助的那一个，所以我并没有被为难。
　　临走前警察接了同事的电话，似乎是医院那边的检查出了初步的结果。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他突然倒下了？”
　　“好像是供血不足……？”警察也有些困惑，“因为时间很短，又很快得到了充足的供血，所以问题不大。”
　　供血还有这种不足法……？
　　啊，果然是因为吃了不好的血液制品吧？虽然我给了他一点压缩饼干，不过得等一会才能消化……？
　　总感觉说服力不够……
　　“很晚了，站员同志。您还是先回家吧。”
　　警察这个职业经常接触到特殊需血人群，站员的工作也为警察分担了很多，所以一般警察态度对站员的态度都比较友善。但同志实在是……
　　“您客气了……工作辛苦了。”
　　我不好意思再停留，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想刚刚那个少年突然倒下的事，要是别的特殊需血人群也因为同样的理由倒下怎么办？工作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情况……回去得查查资料。
　　突然供血不足，但又很快足了，怎么听怎么奇怪。感觉像是脑袋里的血在短时间内突然少了一块然后又填回去……
　　……不对劲。
　　这绝对不对劲。
　　少年的症状精确地卡在了短暂昏迷但又没有什么大碍的程度，而且还是因为供血不足……
　　……想多了。
　　应该是想多了。
　　“……”
　　应该是想多了……吧。
　　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周围很安静，因为太晚了，所以也没有行人。
　　“……刻格特？”
　　等到声音从嘴里发出去传到耳朵里，我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口了。
　　我立刻闭嘴，但没有人回应我，周围还是很安静。
　　果然是我想多了吗？
　　夜深人静确实容易让人想东想西的，快点回家吧——嗯？什么东西？是易拉罐吗？
　　因为胡思乱想，我不小心没站稳，绊到了。
　　我两手都拿着东西，一时半会空不出手支撑。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接住了，等我回过神来站稳，一抹红色迅速消失在空气中。周围还是一片安静，但是再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我就是傻子。
　　“刻格特！”
　　“……”
　　一个影子罩住了我。
　　我知道那个身材高大的人正站在我的身后。
　　脑袋冷静了下来，我立刻后悔了。我叫刻格特干什么？刻格特不想见我就……就不见啊，激动什么。
　　明明当初是我赶走刻格特的啊。
　　刻格特就在身后，但我却不敢回头了。
　　脚像是在地上扎了根，我居然一步都走不出去。
　　我就这么沉默地站着，刻格特也不说话，直到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刻格特从背后抱住了我。
　　背后贴着男人的胸膛，刻格特的胸膛，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把我整个人都圈了起来，我顿时更加不知所措了。
　　“先回去。”刻格特的声音比以前成熟了不少，说话也顺畅了，“外面太冷了。”
　　确实冷，我手指都冷的发抖了。
　　所以身体发热一定是错觉。
　　也只能是错觉。


第12章
　　我和刻格特一起坐在酒店的房间里，两个人都不说话，安静得可怕。
　　刻格特不知不觉就跟着我回来了，一路上我都在想他跟着我干什么，但又觉得他大概是担心我的安危。直到进了酒店还不走，我终于忍不住慌了，但又觉得开口赶走帮了自己的刻格特不厚道，而且我也不想第二次赶走他……回过神来就变成这样了。
　　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胃啊。
　　我给刻格特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那个……谢谢你。”
　　“不客气。”
　　看样子确实学了不少……都知道说不客气了。
　　我重新打量起刻格特来。以前的刻格特虽然看起来很不好惹，但总是若有若无地透露出一股格格不入的氛围，就像是人猿泰山一样……现在刻格特依旧不爱说话，却没有了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就和预想中的一样，刻格特成熟了很多。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我能感觉到的只有难言的寂寞感。
　　……真自私啊。为什么不能坦率地对刻格特的成长感到高兴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
　　刻格特突然站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一下子走到了我的面前。
　　刻格特生气了。
　　“刻、刻格特……？”
　　现在的刻格特比之前任何一次看起来都要更加令人害怕，我忍不住后退，可他追了上来。
　　他朝我伸出手，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湫。
　　一大块脸颊被突然揪起来，连续带着贴着牙关的地方也被拉开，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虽然不痛……但是感觉很奇怪。
　　这是刻格特第一次用这样不客气的方式摸我的脸。
　　我睁开眼睛，一下子对上了刻格特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睛。刻格特靠得极近，我心脏一跳，忍不住撇开了视线，被揪起的脸颊也逐渐发起热来。
　　这是做什么啊……
　　揪了大概五秒钟左右，刻格特终于松开了手，我喉咙里那口气也跟着松了。
　　可刻格特突然又抱住了我，这次抱得比刚才还要紧。他明明比我高，却把头埋到了我的肩膀里，看起来很别扭，还显得可怜巴巴的。
　　“我在学校的成绩第一，毕业后找到了正经的工作，现在收入稳定经济独立，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都说得出收入稳定这种话了吗。
　　“……那很好啊，恭喜。”我按捺下寂寞的心情这么说道。
　　刻格特听到这话，把我抱得更紧。
　　“所以你不要赶我走……”
　　不要赶我走。
　　我脑袋一片空白。
　　刻格特……像是在求我，听起来甚至感觉要哭了。
　　这不对。不应该这样的。
　　现在刻格特看起来事业有成，他应该……应该更意气风发才对。
　　我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刻格特才赶他走的。
　　“我……”
　　“我喜欢你。”
　　刻格特改按我的肩膀，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要望进我的眼睛深处。这样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的一切无所遁形，令人畏惧，我移开视线，刻格特没有像那次一样掰我的脸，而是自己移动头，追着我的视线。
　　“你也不讨厌我。”
　　“所以不要赶我走。”
　　果然不对。
　　为什么刻格特会这样抓着我的肩膀让我不要赶他走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果然是我当时做得太绝了吗？
　　可是，我是同性恋……我……刻格特好不容易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我并不希望刻格特变成这样……
　　“……对不起。”
　　肩膀因为刻格特突然加大的力度而感觉到疼痛，刻格特的脸色变得有些冷厉，我突然意识到他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
　　“刻格特，我——”
　　“为什么？”
　　“唔……！”好疼。
　　“沈匀都可以捏你的脸，为什么我连留在你身边都不行？”
　　“沈匀？你怎么会……”
　　“为什么总是避开我？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想法？我想帮你都不行吗？和我说几句话都不肯吗？”
　　好陌生。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激动的刻格特。他的语气很激烈，但或许是天性不善表达，他没办法大吼大叫，只是字字句句都像是用牙齿咬碎后吐出来一样用力，表情更是看起来痛苦挣扎又张皇。
　　不该这样的——
　　“不是的！我没有那么说过……”
　　“你——”刻格特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手猛地松开，“对、对不起……”
　　“刻格特……？”
　　“很疼吗？我……我没想让你疼……”
　　说实话，确实疼。
　　“没事……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好吗？”
　　“……嗯。”
　　“我……”
　　一直压抑隐藏着，突然要说出口，我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讲起。
　　“……你想知道有关我的事对吧？”
　　“对。”
　　“那就从我自己开始讲起吧。”


第13章
　　“我说过我是同性恋，你现在应该知道同性恋并不正常吧？”
　　“……”刻格特似乎想反驳。
　　“我的妈妈是特殊需血人群，她因为血站的失职意外去世了……爸爸几乎是疯了一样痛哭着追问为什么血站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血站的人给出的回答是……人手不够。”
　　“血站的待遇虽然不差，但也没好到大家都愿意一直做的地步……加上我们这里是三四线城市，所以人手不够也是没办法的。”
　　“爸爸也很清楚这点。”
　　“我择业的时候听说了一段关于从事特殊需血人群相关职业的俗话：打死扬灰学医药血赚，半死不活当服设不亏，不打不碰入管理开溜，求打求走进血站暴毙。简单来说，就是特殊需血人群相关的职业，就仅仅只是为了学习医学拿个机会，打死了把骨灰都给扬了都是赚的，打个半死不活去直接当服装设计师也不亏，不打不碰就能入行管理都尽量开溜为妙，至于进血站……如果打了就能走，直接求着打，走不了就直接暴毙。”
　　“说实话没那么夸张，但是的确不算是份好差事。但我一想到妈妈……我就觉得自己必须得去做，但爸爸不支持我。”
　　“……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就在我们关系很僵的时候，他发现了我的性取向。”
　　“……”刻格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至今都记得那时爸爸的反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就像是看着恶心的虫子一样。可是他的神情又充满了悲痛，我看得出他依旧在意我，所以他才会这样愤怒——为什么自己的孩子偏偏是那样一个变态？
　　“他要我改……我努力了，但是改不了。”
　　爸爸甚至想过把我送去那种医院，还是邻居劝下来的，因为那种所谓的矫正医院根本就是靠电击洗脑等等极其过分的手段强行植入对自己性向恐惧，爸爸知道以后也放弃了，现在那家医院已经被查封了。
　　“他……很痛苦，我也不好受。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我能改掉的话……他要我发誓以后不要找男人，不然就把我赶出家门。”那时的爸爸看起来又凶恶无比又像是在乞求，他真的很难接受，所以用这样激烈的最后的手段希望我能改，“但我没有发誓，逃了出去。”
　　“后来我爸爸追了出来，然后……出了车祸。”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我妥协了，就算只是骗他都好……或者如果我是正常人，他就不会那样了。”
　　刻格特沉默了许久，语言能力像是退化了回一开始那样，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三个字：“……无关的。”
　　“我也想这么劝自己，但是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很过分，为了自己轻松，想撇清关系把自己摘出去……”
　　“不是。”刻格特摇了摇头。
　　我没有接刻格特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长大后我了解了更多关于同性恋的事。客观来说，这个群体的确因为不见得光、不需要负责和都是男性等等各种原因，存在很多乱象，也的确比一般人更容易传播疾病。一些描述同性恋的作品也给不少三观未成熟的孩子带来了很多恶劣影响……其实人的好坏和性取向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我在情感上没办法那么理智……”
　　“我难以接受是同性恋的自己。”
　　“所以我很怕……我怕你被我带歪了。你什么都不懂，而且又那么容易相信人，我说什么你信什么。要是我哪天鬼使神差地就跟你说了些私货怎么办？现在的我可能是信得过的，可是如果我喝醉了呢？如果我遇到什么变故情绪很不稳定呢？”
　　人很容易因为各种因素发生各种变化，这是人的优点，也是人的缺点，作为一个体制内的站员，我更加能理解硬性的死的东西的重要性。
　　“我真的很怕你也变成同性恋……你好不容易才变得这么正常。你说过你要变得幸福的。”
　　“我真的很害怕。所以我才让你走。”
　　“可是我并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对不起。”


第14章
　　一口气说了出去，我以为我会害怕或者悲伤，但都没有，我只是觉得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