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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难自控——by郑九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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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戚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对廖今雪的包容与无限退让,成为了他遭受这场报复的原罪。
  恶言相向是一件最容易的事情,不需要隐忍,更不需要顾虑对方的感受,只把心底最恶毒的想法化作锋利的语言捅进对方胸膛。不管这把刀子是否利到割伤对方又伤了自己,至少谁都不会好过。
  廖今雪在冷笑,逐字逐句:“是你先招惹我,也是你活该。”
  许戚抬手打在廖今雪脸上,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刻的冲动是被哪一句话触怒,火辣辣的疼直刺进掌心下的皮肤。
  廖今雪被他毫不收敛的力道打偏了脸,这一巴掌打到的不仅仅是脸,还包括这场争执里冰冷麻木了一晚上的心,在上面像是有一道裂痕崩开的声音。
  疼痛迟来,廖今雪无暇分辨来自脸还是心脏。他眼里只有许戚苍白而崩溃的脸,鼻梁上被水汽晕湿的镜片,下面是绷紧的双唇,在止不住颤抖。
  他知道那里是软的。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许戚大口地喘息,可是怎么都不能缓解供氧不足的心率,眼前突然黑了一阵,生理意义上真正的一瞬间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短暂地失明了。
  廖今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抬起后放了回去。
  许戚的溃败是他目的达成的战利品,这场报复终是他赢了,廖今雪不忘发表胜利感言:“难道我说错了?”
  许戚受不了他的声音,抄起玄关柜子上的摆件朝廖今雪砸去,相框,沙漏,这些曾经为了廖今雪而特意装点的东西有什么扔什么,用力砸在廖今雪岿然不动的身上。
  伴随七零八落的重响,许戚愤怒而绝望的哭腔:“你没有说错,你一直都是对的,是我错了。滚,不要再出现再我的面前,不对,是我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廖今雪,你赢了,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他终于看清楚这张让他爱恨交加的皮囊下藏着一团怎样漆黑而可怕的灵魂。
  廖今雪根本没有心。
  看着崩溃的许戚,廖今雪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收拢,痛觉被暂时麻痹。
  是,他满意了。
  作为胜利者,他应该不再分给许戚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当成昨日大梦。就和他每一次幻想的结局一样。
  走下楼梯,廖今雪掏出口袋里挂着吊坠的手机,冷冷盯了半晌,解开后丢向路边的草丛,丑兮兮的小鸟玩偶在杂草丛里滚了两圈,掩盖在夜色当中。
  十一点的街道万籁俱寂,偶尔才驶过一辆汽车。廖今雪播放起车载音乐,唱到第二句歌词就被他关闭,吵得耳朵疼。
  车窗开了一小条缝隙,风像刀子争先恐后地剐在被打红的左脸,替他重温方才的刺痛。
  半个小时后,廖今雪猛然发觉他依然没有开出许戚家附近的街区,一遍又一遍地绕着同一个圈徘徊。
  在不知道第几次瞥见窗外一成不变的建筑物,廖今雪猛地把方向盘打到最里面,车头调转,朝来时的方向开去。
  上次来还好端端的路灯这回出了故障,街道漆黑一片,仿佛是刻意的刁难。
  下车后,廖今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朝那片草丛走去,两分钟后,找到了刚才被他丢弃的毛绒吊坠,静静地躺在草坪。
  小鸟身上沾了灰扑扑的泥土和草屑,又脏又难看。
  廖今雪没有去捡,冷眼看了一会。这片被围困在四面楼房当中的夜空分外窄,不见乌云,亦没有皎洁的月亮,墨水瓶打翻了浓重的一团,染到无边无际。
  许戚那层楼全都熄灯,与万物沉入没有生机的黑暗。
  后颈传来一阵酸,提醒廖今雪他已经在这里无意识地看了很久。
  心口突然抽搐了一下,仿佛是那条裂缝继续往下裂开的声音。无比清晰,在寂静的夜空回荡。


第53章 单方面承受
  廖今雪毫不留恋地走了,唯二留下的痕迹只有那盏落地灯的开关,还有残留在下巴处淡淡的指印。
  许戚到卫生间用冷水冲洗了整张脸,涌入鼻腔的水几乎让他窒息,扶着洗漱台止不住干呕,分辨不清布满脸的水痕到底是自来水还是眼泪。
  镜子里映出台上成双成对的水杯,牙刷和毛巾,属于廖今雪的物件一样没有少。整个房子到处充斥着廖今雪的痕迹,连被当作武器砸过去的摆件上都留有鲜明的烙印。
  闭上眼,好像还是他和廖今雪在这间屋子里抵死缠绵的画面,回忆比任何武器都要锋利,把许戚压得快无法呼吸。
  凭什么廖今雪可以一了百了地脱身,凭什么要留下他在这个房子里独受两个人的罪?
  回到客厅,地板上一片狼藉,碎开的相框,碎开的沙漏,里面紫色的沙砾扬了一地,怕是扫也扫不干净。
  许戚在旁边一寸寸蹲下身,捡起铺满一地的碎玻璃,垃圾桶近在咫尺,但他依旧蹲在原地,直到手里已经塞不下更多玻璃碎片,突然收紧,掌心猛一阵疼。
  疼一点才好,至少提醒他,还没有彻底的麻木。
  等许戚在恍惚中回神,重回眼帘的是掉回了地上的碎玻璃,而他的手里握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玻璃片,尖端淌着血,右手手心多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细长血痕。
  刺目的红色让许戚惊了一下,向后跌坐在地上,下意识用手掌去撑,结果又是一阵刺入心扉的巨疼。
  可许戚不知怎么却笑了,先低低地笑出声,然后再也抑制不住,抱住膝盖双肩不住地颤抖。哭肿了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可体内有关廖今雪的开关失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关闭。
  明明只是一句话,一块碎玻璃的功夫,他明明可以还清,为什么就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为什么一定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欺骗走他的感情?
  刚才打廖今雪的冲动最终成为相同的作用力回到许戚身上,哪里都疼,呼吸也成为一种折磨,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可许戚既不知道是什么,也提不起力气去做。
  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在客厅的地板上睡着,又醒来,伴随欲裂的头痛,还有身边无人去管的碎玻璃,反反复复,直到外面的天透出一丝光亮。
  没有人可以给予他安慰,这是一段连分开都必须小心掩藏的关系。
  不对,甚至连开始都没有过。
  连痛苦都是他在单方面承受。
  许戚感知不到时间在屋子里的流逝,渴了就爬起来喝水,食物几乎没有碰过两口,直到第一通铃声划破死寂,他才发觉这个房子里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摸到手机冰冷的外壳,耳膜刺进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是良叔。
  “我…”
  堪堪挤出一个字,许戚就被比破铜锣还沙哑的嗓音弄得顿在那里。良叔年过半百,耳根的灵敏度分毫不减,当即就问:“你的嗓子怎么回事,生病了?”
  许戚扯了扯唇角,估计现在把他扔进医院里不会有一点违和。他勉强撑着床坐起身,尽可能让语气听起来像没事:“有点感冒,刚才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良叔摸了摸稀疏的头顶,边回想边说:“我打的是座机,等了好久都没人来接。你上回是说今天中午过来修吗?还是我把日子给记岔了。”
  许戚脑子里生锈的齿轮终于复工,艰难地把断片了的记忆安回正确的位置。
  是有这么回事,良叔让他有空帮忙修理一下店里坏了的水管,老房子年久失修,常有的事。许戚记得自己答应了,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记忆。
  他放下手机,定睛看向屏幕显示今天的日期,骤然被光线刺得恍惚了半晌。
  三天时间,仿佛以错误的流速被凝固在原地,回忆起来只剩下廖今雪。有且仅有廖今雪。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逐渐变得模糊,廖今雪的话也被一段一段截开的噪音代替,记不真切。有股力量刻意地阻止许戚回想,一旦察觉到企图,大脑就释放出钝痛的信号,像是某种带有警告的保护机制。
  许戚失神地盯着掌心的血,他已经不能准确地说出这些伤口是怎么来。沉默太久,良叔连续喂了好几声,许戚终于想起来还要让对方别担心:“我应该是睡着了,没有听见,下午我再过来看看。”
  良叔心再大也忽略不了许戚那头的虚弱,只当他换季着凉,患上了重感冒,关心道:“多大点事,我请人来弄就行了,你生病就在家好好躺着休息,改明天我过来看你。”
  “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许戚这么轻声说着,第一次感觉到言语的苍白无力。过一段时间真的会好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会不会好,不知道一段时间究竟有多长。
  血是止住了,但还是弄的床单和枕头上到处都是,黑暗中乍看仿佛凶杀现场。许戚起来给右手包扎了一圈,被自己发散的思维弄的想笑,但当看见客厅和三天前没有任何区别的狼藉,目之所及与手心的伤口一起提醒他自己曾做了什么。
  干涸的眼眶兀自涌出一股热意,这些天已经哭得够多,怎么流都只剩下刺痛,拿着针尖朝眼球戳去。
  怎么就这样了?
  明明连期待那么久的开始都不曾有过,这段关系怎么就成了这副破破烂烂的模样,成为一件谁都不要的垃圾?
  廖今雪就是像丢垃圾一样把他给丢掉,甩去身上的累赘,终于得偿所愿。
  没有他在前面碍事,夏真鸣和廖今雪应该都很开心,本来就是先来后到,本来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针对他的报复,现在他退出,这个结局是不是终于皆大欢喜?
  许戚收拾完地上的残骸,被用作攻击的相框和沙漏都还躺在地上,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位置,孤零零的。许戚把碎玻璃和沙砾扫在一起,全部丢进了垃圾桶,后劲慢慢袭来,都被他竭力遏制住。
  收拾完小小一寸地方,用尽了三天来好不容易积攒的冷静。
  许戚不能更清晰,更可悲地意识到,一段时间无法自愈廖今雪割在他身上的伤口,再多的一段时间都没有用。
  他没有办法继续呆在这个房子里,更没办法坦然地面对这个房子里封存的回忆,不管是在一起抵死缠绵,还是撕心裂肺地争吵,太多太多。哪怕根本找不出几件好的记忆,但那有关廖今雪,坏也坏得刻骨铭心。
  做一个懦夫、一个逃兵,比折磨自己来得好受的多。
  许戚仓促地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毛巾,笔记本电脑和相机,到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单人房。
  行李放下,冲了一个热水澡,许戚全身陷进陌生的白色床单。是陌生的洗涤剂的气味,没有廖今雪身上冷调的香水味,更没有廖今雪留下来的痕迹,一切都很陌生,陌生的刚刚好。
  许戚合上沉重的眼皮,这一觉睡的很漫长,把从高中到现在的回忆都以梦的形式重新走了一遍。廖今雪的身影占据当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背影,而他始终在后面追逐,带来的连锁反应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比拟。
  美好的记忆仅仅依靠他的幻想,靠他为廖今雪寻找各种开脱的理由。现实的滋味原来是苦的,许戚第一次尝到,廖今雪带给他的痛苦一直被掩盖在一层虚假的糖衣下,外层融化,回味起来只有无穷无尽的苦楚。
  枕头上晕开深深的水渍,没入枕芯。
  就像廖今雪说的那样,他太好骗,交出的感情赤裸、毫无防备,所以才被牢牢拿捏住软肋,轻而易举就能中伤他一次又一次。
  可是他不想再尝一次相同的苦,哪怕被裹在诱人的糖衣下。
  他再也不想回去,不想回到房子那里去。更不想,再回到廖今雪身边去。


第54章 身体还没有忘记
  廖今雪单手取下口罩,呼出一口窒闷了很久的气,简单收拾完后把白大褂叠齐锁进储物柜,重复的过程枯燥,无趣,这种无趣在今天的阴雨天下显得尤为突兀。
  小琴等在电梯前给人发短信,廖今雪走到身边,她立马感知到这股独一无二的气场来自谁。
  “廖医生,下班了,晚上有什么活动呀?”小琴收起手机,和平常一样笑着问候了句。
  廖今雪一颔首,淡声道:“先回家。在和朋友聊天吗?”
  “不是,是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下班,他工作地方到这里开车要半个小时,我不想他那么麻烦。”小琴解释了一句,腼腆地笑笑。她在廖今雪身边做牙医助理已经有一年多时间,还是很少和对方提起自己的私生活,谁让廖今雪长了一张对这种生活琐碎不感兴趣的脸。
  楼层还没到,小琴转移了一个不怎么尴尬的话题:“最近许哥好久没来,看来年底了,大家工作都很忙。”
  她不经意的提及仿若一段不同频的声波,初入耳很难发现异常,余下耳廓持久的发麻。廖今雪喉结微微滑动,说:“他是很忙。”
  一板一眼的聊天实在很难进行下去,小琴察觉到廖今雪今天的情绪有一点奇怪,但不方便多问。电梯停在一楼,如释重负的小琴连忙奔向自己男朋友的怀抱,廖今雪放慢脚步,瞥见了情侣交挽在一起的手,肩膀一高一矮相互挨着,只看背影也知道两人热恋当中的关系。
  男女之间的情感往往很难被一些外在因素掩盖,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中间的暧昧因子即使是陌生人也会察觉一二。正因如此,想要撇清和一个人的关系会困难重重。
  让许戚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工作上,唯一有过接触的小琴对许戚的了解停留在‘廖医生高中时的一个同学’,稍微撒下几个谎无伤大雅的谎言,过段时间她就会遗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生活则更不必多说,他从未对许戚开放过自己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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