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控——by郑九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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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怀疑总是来诊所找他的许戚和他拥有一层更复杂、不同于简单男女之情的地下关系,给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廖今雪,廖今雪!”
肩膀搭上一只手,发散的思维中断,廖今雪面无表情地看向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夏真鸣,不见意外和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夏真鸣晃了晃挂在廖今雪身上的胳膊,半实话半玩笑:“专程等你下班,服务怎么样?”
廖今雪往前走时自然拂开了肩膀上的手,没有顾及夏真鸣微微一滞的面色。
两人一路无言地离开诊所小段距离,夏真鸣停下步子,环抱前胸冷不丁地开口:“廖今雪,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他话里的意有所指毫不掩盖,廖今雪叹出一声不明显的气,言简意赅:“走吧,你带路。”
夏真鸣的家算不上整洁,沙发椅背随处可见乱丢的衣服袜子,对于让廖今雪看见真实的一面,夏真鸣显得完全不在意。
他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子,蹲在冰箱前翻箱倒柜,“完了,青菜坏了,三个菜不知道能不能凑齐,你不介意我等会点外卖吧?”
“随便。”
“你好歹说一句介意啊,”夏真鸣撑住半开的冰箱门,廖今雪的身影在厨房门后的缝隙里显得若即若离,他不喜欢的感觉,“等会过来帮我切菜,你上次答应这次要全听我的。”
廖今雪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耐着性子没有显露出不耐烦,说:“知道了。”
外卖没有点成,最后是夏真鸣勉勉强强靠着还能吃的食材凑齐一桌菜,看起来比想象中好。吃完后碗留在桌上没有收拾,夏真鸣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廖今雪没要,等会他还要开车。
这点小心思没能实施成功,夏真鸣半靠在阳台边,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有进步?”
廖今雪的挑食是每个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相当难遗忘的一点,当一个人看起来太过完美,没有缺陷,那他身上任何一个与完美相悖的特质就会被用放大镜观察。原本的三分,最终放大到七分。
“还可以。”
廖今雪燃了一根烟,舌苔绕上一股烟草朦胧的苦味,没能尝出这顿晚饭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地方。
阴雨连绵一整天,现在还滴答滴答地砸着窗台边沿,廖今雪的视线飘到水珠模糊了整整一面的玻璃窗,夏真鸣说话的声音时断时续,被这段淅沥的雨声遮掩。
“...你后来和那个人怎么样了?”
廖今雪问:“哪个人?”
夏真鸣状似不经意地晃了一下啤酒罐,“你知道我说的谁,商场里跟踪我们的那个人。”
当许戚开始隐出他的世界,好像每一个人忽然又记起他,开始不断地提醒他。
廖今雪漫无目的地注视远方,声音冷下来:“没怎么样,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夏真鸣嗤了一声,笑里的嘲讽不知道是对谁,“你那天还没有回答我,你们俩是什么关系。现在想想我真亏,替你当了一次坏人,还吃力不讨好。”
廖今雪斜了他淡淡一眼,“我不是答应你过来了吗?”
“哪有你这样求人办事的?”
夏真鸣恼羞地拿手肘撞了一下他,力道不重,可能是舍不得。他沉默了一会,小口小口地尝剩下不多的酒,“你和那个许戚有过吗?看不出来你现在喜欢这样的。”
算不上刨根问底,但能听出里面明晃晃的试探。廖今雪捻了捻指尖的烟,避重就轻:“你以为我喜欢什么样的?”
“最起码不能比我差吧,不然我要不甘心的。”夏真鸣拿玩笑裹着真话,愿意装糊涂的人笑一笑也就过去,话有时候不能说得太开,会失去半遮半掩的魅力。
可廖今雪没选择这样做,他扶着阳台边沿的栏杆,掌心下的金属已经被溅进来的雨抹上一层水,湿哒哒附着皮肤,很不舒服,他有一点理解为什么许戚讨厌雨水,“所以你有不甘心吗?”
夏真鸣怔了一下,别过脸说:“换你被甩一次,我来问你这句话怎么样?”
“被甩的是我。”廖今雪纠正,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夏真鸣快笑得直不起腰,这回夹杂了赤裸裸的讽刺:“是啊,你不回短信,不接电话,我急了五天差点就要报警,结果短信突然来一句在复习考试,潜台词不就是‘我想分开但我懒得提’,所以逼我来做这个坏人吗?”
廖今雪没为自己辩解,用了和当时相同的答案,也是实话:“我那段时间在准备转专业考试。”
夏真鸣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地面对这段多年前就宣告结束的关系,可是廖今雪一成不变的冷漠还跟从前一样,总能轻易地挑起他的怒火。
他冷笑了一声:“我没有说你骗我,但我们那时候在交往,是情侣,你明白情侣这个词的意思吗?你再忙,还能24小时不吃不喝就躺在书堆里面?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你只是不在乎这段关系,换谁都一样,和你交往真是倒了大霉。”
廖今雪侧头与他对视,不冷不淡:“我早就说过不要对我抱有期望,是你自己不信。”
夏真鸣捏响了手中的易拉罐,“你管我?就当我当时眼瞎了行不行?被你这张脸给糊弄了过去。”
廖今雪没接,对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生出一丝厌倦,把快燃尽的烟头按在栏杆上碾灭,“你那天和他说了什么?”
“当时不要听,现在才知道来问?”夏真鸣掀了掀眼皮,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笑廖今雪还是觉得自己可怜,“唯一的机会你已经错过了,不告诉你。”
廖今雪没有坚持要一个答案,自顾自说:“他是什么反应?”
“没仔细看,感觉快要哭了吧,一副心碎到不能呼吸的样子,搞得我差点要折回去安慰他了。”最后一句话当然是玩笑,夏真鸣用余光瞟向廖今雪,“他那副样子,哭起来反倒比正常时候更顺眼。”
的确。
许戚那张脸,很难在想到的第一时间列举出什么优点,皮肤是白,但是一种萎靡的苍白,眼睛总是怯弱地往下垂,轮廓钝了一点,鼻子是挺的,但被镜片一遮便什么看不见。
这张脸做什么表情好像都差点意思,笑时让人觉得勉强,平时对视总爱闪避,只有在哭的时候......
几滴冰凉的雨水溅到手背上,廖今雪的心有一瞬间停止跳动。
夏真鸣的心蓦然往下一沉,也许是因为廖今雪突然的沉默,他嗅到一丝不同寻常、不敢置信的信息:“你和他...”
“我回去了。”
廖今雪转身离开阳台,在夏真鸣过来前披上了大衣外套,直截了当地截断任何挽留的可能:“不用送,再见。”
夏真鸣没有试图让廖今雪留下,他已经被一个荒谬的猜想挤到容纳不下任何东西:“你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两个问题才过来的吧?你...真喜欢他?”
“不是。”除了两个字,廖今雪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夏真鸣坐到沙发上,现在心口闷到不能呼吸的人变成了他,咬牙切齿道:“如果是,廖今雪,别说喜欢,我不来报复你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那个许戚也是一个倒霉蛋,比我还倒霉的倒霉蛋,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除了脸就一无是处的人?这么看你们还挺配,一个两个脑子都有病。”
廖今雪不对这句发泄怒气的话给予看法,关门离开。
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夏真鸣第一次怀疑起还对廖今雪念念不忘的自己是不是也被传染上了有病的脑子。曾经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像是提醒他,别再往火盆里再踏一次。
他自嘲地笑道:“真是贱得慌。”
廖今雪挟着一身雨水回到车里,脸色沉如这个恹恹的阴雨天。他迟迟没有发动汽车,半靠在方向盘上,低头看着被大衣遮盖到看不出丝毫痕迹的下半身,腹内的火没有被刚才淋到的雨浇灭半分。
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在想起许戚哭时候的样子,联想到了很多其他画面。在许戚的家里,他的家里,绝大部分是在床上,浴室,也许这是他们仅有的不会产生矛盾的时候,勉强和美好沾得上边。
但接下来...他有了反应。
在和别人正常地交谈、思考时,因为想到和许戚在一起的画面,突然有了遏制不住的反应。
廖今雪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这股不知道为何而来的燥热一点点平息。
只能解释为,心已经忘了,但身体还没有。
第55章 离开的机会
许戚被雨点击打玻璃窗的淅沥声弄醒,入冬了,连绵的阴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周。最开始的心慌渐渐地淡下去,在颓唐地蜗居一段时间后,他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真的对这些不再在意。
这个世界有比生理恐惧可怕千万倍的东西存在,体验过后,再回看之前的恐惧,威力居然都削减了不少。
许戚需要做一些事情让自己不再去想廖今雪,或者说忙碌起来。他打起一点精神,重新在网上接些不需要线下见面的工作,时间和数量全凭意愿与否。
空闲下来的时候,他便缩在沙发上阅读向酒店借来的书,都是些从前路过书店看也不会多看的杂乱书目,但是现在的许戚不在乎。
时间被填充满的时候,廖今雪在他脑海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偶尔想起,袭来一股不愿多加承受的刺痛。许戚知道是大脑的保护机制在作祟,仅有的几次回想,都需要靠好些时候的放空来压下过剩的情感。
江梦联系了他,询问是否有空出来一起吃晚饭,有事情要当面和他说。许戚接起时恍然发觉时间已经过去这样的久,看着屋外迷蒙的细雨,他想拒绝的话在舌尖吞绕了一圈,改为‘好’。
地方有点偏远,江梦开车顺路过来接他。见到等在酒店门口的许戚,她涌上少许意外,朝坐进副驾驶的许戚打趣了一句:“你的出场方式挺特别。”
许戚解释:“租的房子出了点问题,现在只能暂住在酒店。”
曾有过相同经历的江梦表示理解。
雨一路没有停的迹象,许戚有点高估了自己的忍受能力,车内窄窄一方天地,黏着玻璃外层的雨点似乎随时都能冲破薄薄的阻隔,击砸在他的手臂,发丝。许戚不想让江梦觉察自己的异样,侧头装作专心致志地看风景。
路过转弯口,江梦发出一声忽然的‘咦’,许戚下意识看去,视线就此钉在那里,熟悉到令心尖为之一颤的画面刺入眼眶,蓦然涌上浓烈的涩意。
“那是廖今雪吗?”江梦的问题已然有了答案。
诊所门口两道亲密的影子很快消失在车窗视野外,许戚蜷缩紧膝盖上的手,脑海里廖今雪和夏真鸣走在一起的画面挥之不去,指甲深陷掌心的痂传来隐隐阵痛,“是他工作的地方。”
“还挺巧的。”
江梦余光瞟了眼许戚笼罩在灰蒙蒙当中的表情,不再多言。
许戚没想过再次看见廖今雪会是如此仓促、沉重的一瞥。但也好,廖今雪看起来已经放下和他的过往,投入到新的人,新的生活,没有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念想。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学会像廖今雪那样无情又冷漠地忘掉曾经一切,反正再如何颓丧地饰演独角戏,他都不会回头关心一眼。
徒增可笑而已。
包厢里已经等了一个人,Daniel听到动静转过头,一张垮着的脸上写满控诉,“你们迟到了二十分钟。”
“外面下雨,我可不敢为了二十分钟冒着吃罚单的风险闯红灯。”江梦饮了口已经倒在杯里的水,一点没客气地坐下来,招呼愣在门口的许戚:“站着干什么?进来坐,你们两个应该已经认识,不用我介绍了。”
许戚一时没有想好该怎么称呼对方,更没弄明白眼前的情形,拘谨道:“Dan...”
“我姓唐,”唐风揽下话锋,“别叫成丹老师了。”
如果没有这句话,许戚差点准备这么喊,连忙改口:“唐老师。”
江梦说:“看你把人吓的,现在又不是在棚里,把你身上的架子收一收,等会还要吃饭,胃口都折腾没了。”
唐风满心不乐意地斜了江梦一眼,但周身严肃的气场当即缓和不少,坐在旁边的许戚懈了一口气,还在想为什么唐风也会在这里,倏然想起江梦电话里说要当面谈的事情,隐隐察觉到一点当中的关联。
许戚本身不是主动的性子,唐风对他来说还算半个生人,疑问只在心底转了转,瞬息便沉下去。
饭店专做南方菜系,味道不枉驱车四十分钟。旁边两个人似乎完全忘记了许戚的存在,有来有回聊着天,从工作上碰见哪个耍大牌的明星,再到江梦家里的布偶猫是不是还在为绝育郁郁寡欢,话题之间的跨度显出两人熟稔的关系,远不止工作伙伴这么简单。
最后一盘鲫鱼粉丝汤端上来,唐风突然把话头对准了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许戚:“上次回去后,你有想过以后的方向吗?”
许戚停下筷子,又是一股熟悉的被老师叫起来问话的紧张,“想过,我觉得现在不着急工作,到现在我还没有正经地学习过摄影,我在想…最好能先去学点东西,再考虑以后的事。”
“系统的学习有好有坏,最大的弊端是容易让风格千篇一律,但在技术上的确会有所提升,”唐风认真地打量他,“对于你这种风格已经定型的摄影师来说,学习的好处比新人更大,你不需要改变风格,可以专注提升拍摄的技术,这点来说,应该会对你帮助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