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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蚀/海中日蚀 番外篇——by水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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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炽有点胸闷。
  为了生计,他自己也没少画倒胃口的东西,但这是耿京川,容不下一丝浑浊的耿京川。
  然而在这片浊浪里,他又显得太过较真。键盘手摇头晃脑,贝斯手心不在焉,鼓手也打得绵软无力,一看就是在讨生活。只有耿京川,专注得近乎肃穆。
  他低头看着琴弦,脸笼罩在阴影里,一缕微光打在他额角,勾出刀劈斧削般的线条。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喧哗的观众和火辣的姑娘倏然消失,黑暗中只剩下冷炽和耿京川遥遥相对。流动的灯光偶尔打在耿京川身上,亮得晃眼。
  冷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被这白光刺得眼睛发酸。
  即使这种艳俗的曲子,耿京川也没弹错一个音,没回避任何需要制造气氛的时刻。这又让冷炽觉得,这真的是耿京川,这果然是耿京川。
  他抹了抹眼睛,一滴眼泪溢出来,被他用力揉散。
  冷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离开演艺吧,好像没等到演出结束。压轴的空中飞人还没上场,他已经没了兴趣。
  他拎着一瓶啤酒,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
  再过一会儿,酒醉的行人就多了,红红绿绿的街灯下,人们的眼睛和未来一样迷茫。有些人和他一样,仿佛忘了来处,也找不到去处,就在路上徘徊。
  冷炽一口一口地喝完啤酒,站起来,用脚踢着玻璃瓶玩。他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那是他一直不愿意明白的东西。
  “干嘛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五十块钱一瓶的啤酒似乎真的有点东西,他有种淡淡的上头感,以为自己遇到幻听。
  见他没有理会,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是叫他的名字:
  “冷炽,你怎么在这儿?”
  “哥……”
  耿京川身上烟味很重,冷炽觉得那是一种浊气,演艺吧里面充满这种气息,让人胸闷。
  “吃饭了吗?”
  “没有。”
  “走。”耿京川把琴包背起来,搂着他的肩,“这附近有家火锅……”
  冷炽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甩开他。
  耿京川有点意外,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一起喝点?”
  “你哪来的钱喝酒?”冷炽后撤一步,躲开他试图安抚的手。
  “最近接了点小活。”
  “小活……”冷炽看着他那身别扭的行头,又感到烦躁,“我看你挺乐意干这种活的,难怪你不愿意搞正经乐队。”
  耿京川皱眉:“说什么呢?”
  “我就是见不得你这样,怎么就混到这个份上?我进去看了,那是什么玩意?你不是最看不上这种东西吗?你的追求呢?是不是庄哥一死,你就没那个心气了?”
  “提他干什么?”
  “这两年我也去过一些现场,别人也就那样,都没有你带劲。我打听过,认识你们的人都跟我说你和庄哥有多牛逼,你们当时有多意气风发,可惜我来得晚,没见过你当年的样子。我就是想不通,你怎么变成这样……”
  冷炽低着头,两只手捏成拳头,他看不到耿京川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很平静: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冷炽难以置信地抬头。
  耿京川的脸和声音一样平静,近乎冷漠。冷炽被这冷漠冰得浑身一震,说不出的委屈梗在胸口,憋得喘不过气。
  “我,我……”
  他“我”了半天,眼睛发酸发烫,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拳怼在耿京川胸口。
  “我他妈——”
  又是一拳。
  他用足了力气,耿京川被撞得直往后退。冷炽在耿京川面前显不出高,其实他个子不矮,身体也不瘦弱,使上蛮力,耿京川也得费点劲应付。
  “冷炽,你抽什么风?”
  耿京川一只手护着琴,另一只手想抓住他的手腕,但冷炽不给他机会。他越来越激动,动作也越来越快,竟然是真打。耿京川招架得很狼狈,渐渐被打出火气。趁冷炽冲过来,迅速后撤半步,接住他的拳头往自己身后一带,对方就扑向地面。
  “差不多得了。”
  “跟你——没完!”
  他越不想正面冲突,冷炽就越气愤。他踉跄着跑了几步,找回平衡,随即又冲过来。
  冷炽从小到大也没打过几架,也不太会打,卯足了劲儿抡几拳,动作就不那么敏捷了。耿京川显然更有经验,兜了几个回合,轻松地把他放倒。
  这条街上经常有酒后斗殴,路人见怪不怪,没人围观,也没人报警。两个人打够了,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喘粗气。
  冷静下来,冷炽发现自己的邪火也不全是冲着耿京川,有点过意不去。耿京川平静如常,略带嘲讽地看着他微笑,他就更抬不起头,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耿京川叹了口气,起身拍拍灰尘,向他伸手:“走吧,喝点去。”
  冷炽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


第9章
  说是“附近”,实际上,那家火锅店位于两站地开外。耿京川拎着十多斤重的琴包,带冷炽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酒吧街一带消费很高,面前的饭店看上去平易近人,里面坐满了工薪阶层的食客。耿京川推门的时候没有回头,因为他脸上有一丝愧色。
  其实冷炽不在意。
  他家境不差,刚入学时还不习惯省吃俭用,被生活磋磨了四年,他明白什么叫人穷志短。换成是他,也不会去追求虚幻的格调。
  “挺火啊,看样子错不了。”
  冷炽眼尖,先一步找到窗边的空桌,拿起菜单研究。
  耿京川小心地放好琴包才坐下:“有一阵子没来了。”
  “你来过?那你点菜。”冷炽把菜单推过去。
  他对吃不太上心,也没什么忌口,和别人吃饭总是很随意。
  “上次来这儿还是和庄仲一起。”
  菜单是一次性的印刷品,耿京川用桌边的铅笔在上面勾了几笔,把单子递给服务员。
  冷炽忐忑地等他的下文。
  他隐约能猜出耿京川带他来这儿的原因,也许在看到自己那一刻,他就准备和自己谈谈。都怪自己太心急,不分青红皂白地撒野,丢人又伤人。
  可惜菜上得很快,守着一桌菜聊天实在不合时宜,只好先吃再说。
  冷炽发现耿京川比自己还糙,他直接点了份省心套餐,外加一打啤酒。冷炽又开始困惑,他省下的精力都花到哪去了?这么简朴的生活,他怎么攒不下钱?
  但这都是不该问的问题,他只能闷头吃菜。锅底的味道不错,不蘸小料也很入味,肉类和蔬菜都新鲜量足,能撑这么多年的火锅店还是有点水准的。
  冷炽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牛肉:“真不错,怪不得你能记住这儿。”
  “就算忘了,你这么刨根问底,我也得想起来。”耿京川不紧不慢地喝啤酒,“说吧,你跟着我干什么?”
  “啊,你发现了?”
  “我要是你,就不那么鬼鬼祟祟的,满大街数你最可疑。”
  冷炽脸皮一热,赶紧和他碰杯:“我就是想知道你干嘛去了,你最近都没空搭理我……我是说,你要是遇到什么事,跟哥们说说,没准我能帮点小忙呢。”
  耿京川干了杯:“这事我不愿意让别人掺和。”
  “为什么啊?”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那地方太乱,不适合你。”
  “我又不是小孩,不就是露大腿吗,片儿里早见过了
  “不是环境乱。这种活干多了,人就沉不下心,只想着怎么耍花活,怎么糊弄事。你还没去过正经地方,我怕你被带偏了。”
  冷炽面红耳赤,暗骂自己脑子里都是什么破玩意。
  耿京川开了一瓶啤酒,给自己满上,然后干杯:“这事儿我没告诉你,怪我。”
  冷炽陪了一杯,脸上的燥热凉了几分:“哥,你为什么要干这个活?是缺钱吗?”
  当面让人承认缺钱有点过分,但耿京川没有情绪,坦率道:“我是需要钱。”
  果然。
  猜想被验证,冷炽又问:“多吗?我下个礼拜领工资。”
  “你不问我要钱干什么?”
  冷炽愣了一下,迟疑道:“我问的话,你告诉我吗?”
  耿京川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继续讲庄仲的事吧。”
  故事的下半段并不陌生。一个理想主义者不断攀爬,不断自我怀疑,最后遁入虚无。这种情节在故事里发生过无数次,然而亲眼目睹身边的人坠落,还是会感到巨大的冲击。
  “……当时有挺多人跟她睡过,也有人想和她谈恋爱,都被甩得挺惨。庄仲也陷进去了。那女孩和他睡了一晚上,就再也没联系,电话不接,碰到也装不认识。那会儿庄仲特别躁,隔三差五就和人动手,胳膊差点被人打断。”
  “这女的什么意思?”
  “集邮。有这么一类人,喜欢和乐手睡觉,只睡,不谈恋爱。”
  “图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庄仲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然后,他的技术又精进了。”
  耿京川抬头吐烟。头顶是深紫色的夜空,半轮月亮躲在乌云后面,被热闹的街灯衬得很暗淡。冷炽和他坐在路边的花坛边,酒劲上来,他们的脚步都有点虚浮。
  “这不是挺好吗?”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大家一门心思搞创作,演出,想着有一天能出唱片,混出名堂。所有人里,庄仲创作最来劲,现在想来,他那时候的状态不对。”
  “他怎么了?”
  “庄仲原本是个很散漫的人。除了音乐,他还有不少爱好,看书,写小说,到处逛,后来他就只剩下贝斯。我这才发现他胜负心那么强,做什么都得做到最好,差一点都原谅不了自己。他练琴能练到握不住筷子,这点和你有点像。”
  也不知为什么,冷炽特别不喜欢这种比较。他看了一眼耿京川,后者的眼神很遥远,仍沉浸在回忆中。
  “我们在地下混出点小名,开始到各处给人暖场,参加点拼盘演出。说来挺奇怪,庄仲这人长相也就是普通人,却特别招女孩喜欢。被那姑娘伤了之前,他是来者不拒。后来他就谁也看不上,有追得太厉害的,他直接让人家滚。”
  “这也……”
  “拼盘混得多了,什么人都能遇到。有一次,我们在地产商的开盘活动演出,庄仲又碰到那女孩,她当时和一个参加演出的小歌星在一起。后来那个歌星走关系上了春节晚会,火了。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因为溜冰被抓了。抓他那天,房间里还有几个人,其中就有那女的。”
  耿京川用徒手掐灭了剩下的半支烟,在灰烬上碾了又碾:“没过多久,她就死了。药物中毒。”
  这是死亡证明上的含蓄说法,实际上就是吸毒过量。冷炽对她的结局毫不意外,只觉得困惑,人为什么要这样毫无意义地寻死?
  “庄哥知道这事是什么反应?”
  “他想不通,不理解那女孩为什么要这么疯狂地寻找刺激。他说世上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哪一种都比这种虚幻的快感值得沉迷。”
  “是啊,”冷炽深表赞同,“二哥清醒。”
  “他清醒个屁。”耿京川冷哼,“那一阵是毒品严打,不少人都出事了。庄仲最喜欢的主唱被抓了典型,重判,而且上了电视。他在电视上人模狗样地忏悔,说自己靠致幻剂找灵感,不少歌都是嗑嗨了之后写出来的。”
  “操,谁啊?”
  “是谁都不重要了。庄仲这傻逼彻底幻灭,觉得什么都荒谬,人都不正常了。他天天问我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我他妈哪知道!劝他,骂他,都没用。严打过后演出也少了,庄仲一直家呆着,不练琴,也不找我们玩。再后来,他就跳楼了。”
  耿京川的叙述和巴音大致相同,省略了他拼命抢救庄仲那一段。冷炽久久地沉默,他想不通,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深深的困惑堵满胸腔,喘不上气。
  “哥,给我根烟。”
  耿京川看了他一眼,把烟盒和打火机递过去。
  冷炽不会抽烟,呛了好几口也没点着。他正和打火机较劲时,耿京川没收了他手里的烟:“别硬抽。”
  “我不明白。”冷炽茫然地瞪着眼睛。
  “我也不明白。别琢磨了,庄仲就是想得太多,把这儿都折腾坏了。”耿京川指了指太阳穴,“聪明人就这点不好。”
  冷炽“哦”了一声,心想自己要是聪明人,早就看清一切,不用这么漫无目的地乱撞了。这会儿他对庄仲的情绪很复杂,既有惋惜,又有点隐隐的嫉妒——他在耿京川这里的评价总是很高。不过,如果他还活着,自己大概能和他做朋友吧……
  “回去吧,太晚了。”
  耿京川站起来活动关节。他不喜欢久坐,这让他感到枯萎,仿佛正在死亡。
  “几点了?”
  “十二点多了。”
  “操,回不去了。”冷炽掏出手机,十二点半。
  “你不是毕业了吗,怎么还住宿舍?”
  “早就搬了,一直没机会叫你过去玩。房东把宅基地盖成三层小楼,一楼自己住,楼上租出去,每天晚上十一点锁门,跟宿舍没啥区别。”
  “去我那凑合一晚上吧。”耿京川拎起琴包,“条件不好,你得有点心理准备。”
  “我睡地板都行!”
  冷炽莫名地高兴起来,耿京川还没请他去过住处。心情愉快,他酒都醒了不少,硬是抢下耿京川的琴包,自己背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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