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by江将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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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你还不知道呢?”周韬说,“尹昊那傻逼跟人躲实验楼乱搞被抓了。”
祝余脸上有一目了然地懵懂与惊异,“是吗?”
众望所归地,尹昊被退学了。
这件事传到家长耳里,家长比学生更不能允许圣洁的学校有这种害群之马,不得不退。
任谁都觉得做了这种恶心的腌臢事,怎么也不敢再来学校了,可尹昊来了。他来收拾东西办退学手续的那天,和来年级组的祝余狭路相逢。
尹昊狠瞪着眼睛,目眦欲裂地凑到他身前,“是你吧,我看见你了。”
祝余心里头疼地啧了一声,面上天真又无辜,“你说什么?”
尹昊一把揪住他校服领子,“少给老子装蒜。”
祝余很讨厌被人攥住前襟,那种紧迫的窒息感,让他想起傅骧,想起李绍东。他知道很快剑哥就会出来制止,可他脖子被勒得很不舒服,尹昊喷在他脸上的气息让他厌恶,他只是下意识想起了梁阁教他的招,于是拽住领前的手,狠狠踢了一下尹昊膝盖,趁他失力往前绊他脚踝。
尹昊砰地一下摔到了地上。
祝余没想到尹昊会摔,他以为之前梁阁会倒是放水。
看来这招是真的厉害又讨巧,他惊喜地笑了。
尹昊没面子极了,刚站起来就被辜剑揪住了,“你还在这干什么?!”
这件事影响过于恶劣,周一的集会上,学校进行了长达一节课的早恋危害警告和隐晦的性教育。
三个年级规规整整地站在运动场上,剑哥在台上苦口婆心,激情喷麦,“别把青春插错秧,恋爱哪有学习香!”
项曼青今天穿一身运动服,未施粉黛地站在前头,闻言很轻地笑了一下,是过来人不屑一顾的轻蔑。
霍青山停课去准备化竞预赛了,祝余替他点完人数,被梁阁扯进队伍里头,安置在身前。
梁阁懒懒地倚在他身上,压得他往前倾,下巴磕在他发顶,半眯着眼仿佛困倦的样子。祝余很听话地任他靠着,笑着和他说小话。
艾山问,“祝观音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梁阁低下眼看他,“高兴?”
祝余的笑隐下来些,“有吗?”
事实上他高兴极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管怎么说,能把尹昊弄走,他都觉得大快人心。
台上演讲的换成了一个高二的学生会,进行杜绝早恋宣誓,“同学们!举起你们的手来,青春年华,我们在为未来拼搏的路上!今天,我们在此宣誓!”
所有人都觉得傻逼极了,队伍里有此起彼伏地“操”声。
梁阁看见祝余高高举起了手,“我们在此宣誓!”
?
“我绝不荒废青春!”
祝余:“我绝不荒废青春!”
“我绝不虚度年华!”
祝余:“我绝不虚度年华!”
“我现在奋斗的每一分钟都将成为未来的惊喜!”
祝余:“我现在奋斗的每一分钟都将成为未来的惊喜!”
“正确对待每一份友谊!”
祝余:“正确对待每一份友谊!”
“我绝不早恋!”
祝余:“我绝不早唔……”
梁阁把他嘴捂住了。
第四十六章 重男轻女不好吧?
被捂住嘴的祝余回过头看梁阁。
梁阁松开他,抬起头,锋利的眉聚了一下,“有只虫子。”
鹿鸣绿化做得太好,广场是草地和瓷砖相间的方格,平时做操一人一个瓷块格,到了夏天就会有乱飞的蚊虫。
祝余连忙把嘴闭住了。
下第一节 课才解散,他和梁阁一起去年级组拿学校发的性教育宣传册,回到班上撞见霍青山女朋友正在后门。
才刚进行完早恋教育,怎么就顶风作案了?
霍青山这个女朋友已经谈了半个学期,是祝余印象中最长的一个了。霍青山分手原因从来猎奇,有一个甚至是因为祝余,开学他拿了盒巧克力给祝余,当时很多人看他拎着那盒巨大巧克力来了,女孩子以为是给自己的,结果没有收到,遂分手。
她并不是那种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但祝余每次见她都很精致干净,细心打扮过,祝余还尝过她给霍青山做过的手作饼干。
运动会篮球赛的时候,她也常在场边加油送水,但她几乎不跟除霍青山之外的人讲话,总是带着笑憧憬地注视他。
她把进教室的简希拦下了,“你好。”
简希认出她,“找霍青山吗?”
女孩子只刚过160,看简希时需要抬头,短暂的仓皇过后,她以一种茫然而复杂的眼神仰视简希,神色忐忑又坚定。
简希垂下眼,见她不言语,又笑着,“他停课准备竞赛去了。”
女孩子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功亏一篑,匆匆低下头,“我不是来找他的。”
却也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霍青山午休回了一趟教室,班上还在讨论那尹昊的事。
“这尹昊够一鸣惊人的。”
霍青山嗤笑,“他这叫什么一鸣惊人,找刺激还被抓,寸不寸?前几届有个学长,竞赛拿奖主席台上当着全校示爱,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把禁止男女早恋的校规变成了禁止早恋,那才叫一鸣惊人。”
周围都心领神会,发出些嘿嘿的怪笑。
只有祝余问,“为什么?”
霍青山搂住他,低下头以一种揶揄的眼神打量他,“听说你连三上悠亚都不认识?”
祝余的好胜心不合时宜地被激起了,“我认识。”
“哦,回去搜了?”
祝余被戳中心事,犟嘴道,“不是,梁阁告诉我的。”
“梁阁?”霍青山的眼神就像看见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补课那样不可思议。
梁阁正好进来,看着他,“什么?”
霍青山笑着,“没什么,探讨影视和文学呢,跟你不沾边阁儿。”
夏天热得很漫长,不到六点天就亮了,出去打一次篮球皮都要晒褪一层,出了空调房热浪袭来,还没见到太阳,人就已经蔫巴了。
祝余一周去文学社两次,整个五月都在忙“高考加油”策划,高一组织看了一场高考主题的电影,还没高考已经跟着紧张上了。
高一从六月三号就开始放假,因为高考过后紧接着高二的学考,他们有长达十天的假期。
这天中午就放学了。
艾山这一个月都郁郁寡欢,因为他们队长要毕业了,甚至杨兆琥松口和他说你谈恋爱吧,他也提不起劲,下了课失魂落魄地去帮队长收拾行李,豪气干云地说,“我们队长一定能成为第二个简自昀!”
祝余从办公室回来,简希正懒懒地趴在被晒得发热的栏杆上,她闭上眼睛仰起脸,有几缕热风没精打采地吹过来,拂得简希额前的刘海微微起落。
霍青山拿了杯奶茶给她,简希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是不是太甜了?”祝余诧异地看见霍青山自然地拿过去吸了一口,“还好啊。”又恍然大悟,“哦,冰的!3号你是不是……我让人给你买杯常温的。”
简希再次伏在栏杆上,“不要。”
霍青山毫无芥蒂地喝那杯奶茶回过身,她女朋友怔怔站在后面看着他们,祝余登时心都跳了一下。
可霍青山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笑着问,“你怎么上来了?”
女孩子只看着他。
简希直起身回教室,她要把一些书搬回家,霍青山和女朋友打了个招呼,“等我一下,我先给她搬下去。”
女孩子仍然没说话。
祝余赶紧过去,“我来帮忙搬,你先走吧。”
祝余搬着书稍慢简希半步,一前一后地走着,他看着简希走在前面,不紧不慢,仍然是闲适自由的样子。
“简希?”
“嗯?”
他通常是那种只看不说的人,不太喜欢掺合别人的事,总觉得指手画脚没有立场,但是朋友间问一句或者提醒一句也不会太越界吧?
祝余低下头,稍作斟酌,“你和霍青山,你知道他喜欢你吧?”
简希的脚步忽地停了,蹙着眉慢慢侧过头来看他,脸上是一种介于荒唐和无语之间的神情,祝余心里咯噔一响,就见简希偏过头笑了一声,然后开始大笑。
他从来没见简希这样放肆地笑过。
祝余被她笑得十分没底,“怎么了?”
简希笑意未褪,好不容易才掩下去一些,笑眼多情地看着他,“你这么想有多久了?”
多久了?
从霍青山转班过来,听梁阁说他是因为简希来的那时候祝余就开始想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旁观者清,被简希这么一笑,他又觉得自己像做了蠢事。
他不想说话了。
“梁阁没跟你讲吗?”简希似乎百思不得其解,啼笑皆非,“他到底是不是哑巴?”
又说,“我有说这事不能讲吗?他有点太尊重我的个人隐私了吧?”
祝余一头雾水。
简希抱着书站定在他面前,稍稍弓下身来,祝余不得已对上她噙着笑的眼睛,忽然觉得旁观者也没那么清了。
霍青山和女朋友走在路上,女孩子一路都没有讲话,
霍青山抬起脚,“我这双鞋好看吗?”
他穿一双潮牌板鞋,logo上有漂亮的淡紫色边纹,鬼马张扬很适合他。
她配合地说,“好看。”
霍青山心情尚佳,笑出虎牙来,“简希也说挺好看的。”
女孩子看着他,苍白而破碎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我们分手吧。”
她第一次和霍青山接触还是初二,是很老土的应该要属于漂亮女孩的剧情,她被小混混勒索然后被霍青山搭救了。
她记得那时他同行的男生跑过来,看她一眼扫兴道,“还以为是个漂亮妞呢。”
她羞惭地低下了头。
霍青山在那人肩上捣了一拳,“哪里不漂亮了?”他上抬着手,她看见男孩子英佻灿烂的笑脸,“快回家!”
她知道自己是不够漂亮的,处在成长发育的尴尬期,她黑黑的,有点胖,脸上有几颗恼人的青春痘,戴着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成绩也只中等不一定能考上高中部,因为自卑,总是含胸低头。
霍青山只跟漂亮的女孩子谈恋爱。
他优秀又耀眼,在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闪闪发光,像梦一样即近又远。
霍青山从不主动说分手,她那时候想,她要是能和霍青山谈恋爱绝对不会分手。
霍青山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什么?”
她慢慢让自己漂亮,减肥,学着打扮,刻苦学习,考上鹿鸣高中部,终于漂漂亮亮地站在他身边。
可他就跟在玩儿一样,恋爱和女朋友只是他生活里一味漂亮的调味剂,似乎可有可无,而且也不是非谁不可。
他就是一个好看又爱撩人的小混蛋,永远轻慢,永远玩世不恭。
她以为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可为什么在简希面前那样低姿态,你也是我全心全意喜欢的男孩子,为什么在别人面前那样卑微?
他甚至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自己多喜欢那个女孩子。
人家简希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苦哈哈地凑上去?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舔?霍青山,你有没有自尊心?”她郁恨地看着他,“我是透明的吗?我是瞎子吗?是你看不见我还是你以为我看不见你们?”
霍青山莫名其妙,“你说谁?”
“我说谁你不清楚吗?”她说话时嘴里都苦,“你对简希什么感情?”
“我能对她什么感情?”霍青山觉得滑天下之大稽,“她是我妹妹!”
女孩子都被这个拙劣又绿茶的借口气笑了。
“对,她是你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霍青山头都要裂了,“她真是我妹妹!”
他胡搅蛮缠的样子让她气极了,就当两年的暗恋和两个月的甜蜜喂了狗,伸手就要甩他一耳光。
可霍青山躲开了。
他竟然躲开了!
还一脸惊诧和无辜,“你凭什么打我?”
祝余整个假期都在消化这件事,他犹记得简希笑着说“我们是龙凤胎”时自己那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他假期一直在家,他爸又问他,怎么不和同学出去玩,不要常窝在家里,连林爱贞也说,“满满不要学傻了。”
在家待了几天,在他爸妈的催促下还是出去玩了一次,这次是和梁阁霍青山艾山一起,所幸简希不在。
不过看见霍青山也够尴尬的,毕竟他之前还悄悄认为霍青山和简希挺般配的。
天气不太热,他们一起打了球,打完坐在球场边吃冰棍,是祝余请的。
网上关于高考的讨论热火朝天,高考的语文阅读题年年被诟病,无非就是参考答案和作者创作心境不符。
祝余含着冰棍坐在台阶上晃腿,“试卷上又要问作者写这段的意图,作者说自己随便写的,专家又跳出来说‘作者已死’,那问什么作者的意图,直接问这段的作用不行吗?”
“作者已死”,是罗兰巴特的文艺理论,即文本完成之际作者就将文本的阐释自由完全交给了文本本身。
梁阁思量良久,问,“哪个作者死了?”
艾山接口问,“怎么死的?被专家咒死的?”
祝余属实被难倒了。
霍青山搭住祝余的肩膀,唏嘘摇头,“这就是文盲。”
后面几天,祝余没有再出去玩,他去了离家稍远的一家二手书店淘书,回去时竟然遇见了杨兆琥,他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