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by江将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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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原本没有想和他打招呼,但他直直朝这来了,只好笑了一下,“队长。”
杨兆琥直愣愣地走到他跟前,又一路跟着他到了公交站。
夏季午后对流旺盛,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阵雨。
夏天的雨暴烈,喧哗,铺天盖地,空气中有闷潮躁动的水汽,皮肤上好像都黏哒哒的。
祝余坐在公交站牌的两杠等车座上,脚边放着一个装着书的塑料袋,他穿一条短裤,露出两条因为喜欢长跑而细韧有力的小腿,他很白,偶尔抬起手,露出袖子下的皮肤都没有色差,身材颀长而不柔弱。
细看起来,他其实长得并不像女孩子,只是超脱的漂亮,无关性别。
杨兆琥坐在他身边,想起那次祝余给他贴创口贴,低着头从眼睫到嘴唇,轮廓秀致,专注而温柔。
他那次就觉得自己岌岌可危了,祝余这幅模样,肯定是喜欢男生的,自己跟他耗久了,肯定要把持不住,为了自救,他在高考前还不知死活地找人谈了场恋爱。
这个公交站只有他们两个人,站顶上有成串的雨水落下,凉风簌簌,和顽固的暑气混在一起,又热又冷。
他笨口拙舌不知道讲了些什么,祝余似乎都意兴阑珊,脸上有淡淡的笑,清冷冷的很疏离,眼神空空不知道落在何处。
杨兆琥猛然见到一个孩子,救命稻草似的指着,“看,有个小朋友!”
祝余顺着看过去,是一个穿着小黄鸭雨衣的小男孩被妈妈牵着在踩水,踏着小雨靴在水流里蹦蹦跳跳,小脸蛋嫩红,讨喜极了。
他不禁想起梁榭,那么奶乎乎嫩生生的,他以后也要生一个孩子,男孩子女孩子都可以,也要养得这样活泼可爱。
杨兆琥看他笑起来,那种自然歆羨的笑容,周身都泛起柔和的光晕。
杨兆琥当下神魂颠倒,和他挨近一些,便觉全身滚烫,五感全失,有什么东西哽在他喉头,他溃败般地投降了。
“我、我也喜欢……男生。”
祝余的视线缓缓从小男孩移到他脸上,似乎蹙了眉,是个极淡漠的神情。杨兆琥涣散地看着他张合的嘴唇,紧张得指尖发麻,耳道轰鸣,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审判。
祝余说,“重男轻女不好吧?”
第四十七章 结婚吗?
“我们队长好像死了。”艾山趴在课桌上恹恹地说。
正在刷题的祝余闻言一怔,“出意外了吗?怎么突然去世了?”
“不是真的死了。”艾山从桌上起来,手忧郁地拄着脸,“他每天行尸走肉的,看起来活着,但灵魂感觉已经枯萎了。”
“哦。”听到不是真死了,祝余就又回去刷题了,他记得那天遇见时杨兆琥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枯萎了。
高考长假结束的当天祝余非常僵硬,上课一抬头就要瞥见简希戴着眼镜白皙专注的侧脸。他怕简希拿之前的误会取笑他,但这纯属多虑,那天之后简希再没提过这件事,自然也没有取笑他。
祝余其实很疑惑,明明是亲兄妹还是龙凤胎,为什么从来不提?
因为知道了这层关系,祝余不经意间会留意他们,发现两人五官确实相似,尤其一双眼睛,笑起来时斜斜上挑,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清润多情。
连续两天霍青山都和他们一起吃饭,艾山问他是不是又被女朋友甩了?霍青山就说了那个乌龙,艾山听完大笑,连梁阁翘了唇角,祝余问,“那你和她解释清楚了吗?”
霍青山看着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是误会吗?”
霍青山叼着酸奶,不甚在意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但分手就是分手了。”
霍青山谈恋爱时很规矩,他从不勾三搭四,也从不主动提分手,他俊俏,嘴甜,聪明,大方,但只要女朋友提了分手,他绝不再纠缠,也绝不复合。
回到教室后,有女孩子给霍青山送水果,霍青山分给他们,吃着草莓笑着说,“她在追我。”
他马上又要开始新的恋爱了。
他和简希,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像一缕风。
高考结束后,高一又进行了一次月考,祝余是第十。
鹿鸣每学年下学期的期末考前二十免一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跟辜申班一个待遇,进前十另有奖学金。
祝余想拿奖学金,他几次进前十基本都是月考,但往往一到期末大家都会铆足了劲复习。鹿鸣从来不乏聪明又努力的学生,祝余不敢认为自己比其他人聪明,他只好确保自己比其他人更努力。
期末前一个礼拜的周五,高一组织了家长会。
祝余先前和他妈说过家长会演讲,林爱贞推脱,她总是很害怕给孩子丢人,“满满,妈不行的,妈没读过什么书,上去讲话你们同学家长要见笑的。”
祝成礼这一个月身体很见好,偶尔出门散步,还能做饭,给之前撰稿的出版社投了两次稿都过了,他可以去。
家长会当天全班都很焦燥,中午一到就频频望向窗外的走廊,一边盼着家长来,一边又担忧家长打扮得不入流会丢面子,基本没人心思在课上了。
祝余和其他人一样忐忑,项曼青一说下课他就往外跑,想去校门接他爸,结果一出教室就看到他爸和其他家长一起等在走廊上。
祝成礼今天穿了件并不昂贵但熨贴得体的衬衫,遮住了手臂上透析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孔包,配了条西裤,梳洗得很干净,脸颊都不是那种病态的枯瘦,显出些红润来,斯文俊俏,整个人看上去温润生光。
他稍微有些紧张,看见祝余就笑了,“满满。”
祝余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酸涨得厉害,像被一阵柔和却刺眼的光灼伤了眼睛,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笑起来,走上前去,“爸,你自己来的?”
“嗯,爸爸这样穿可以吗?”
祝余重重点头,他已经很久没见他爸这样精神笔挺的样子了,“好看。”
祝余在班上人缘很好,三三两两的同学和家长路过都会打招呼,“班长,你爸爸?叔叔好!”
“祝观音,你爸爸好帅,你长得好像你爸爸!”
忽地眼前一暗,祝成礼175,只是中等身高,他仰起头才发现面前站了个高高挺挺的男孩子,长眉深目,是个顶招女孩的清峻模样。
梁阁稍稍低了头,喉结滚了一下,“叔叔好,我姓梁,我叫梁阁。”
祝成礼笑起来,“我知道,你好,满满总是提你。”
满满?
家长会开始,祝余不太放心地在走廊上张望,梁阁低声问他,“为什么叫满满?”
在他妈老家的方言里,满满就是宝宝的意思,他爸觉得满这个字寓意很好,就直接给他作了小名。
祝余简单和他解释,“就这样。”
梁阁颔首,俯下身,“哦,祝满满。”
祝余平常只被长辈这么喊,冷不丁被同龄人这么一叫便觉得有些羞赧,幼稚地回嘴,“梁嗝儿。”
项曼青正在介绍分科事宜,祝余想看他爸,就看到了他爸后面的唐棠,“你妈妈好漂亮,好优雅。”
梁阁看着坐在他座位上端庄优雅的唐棠,想起昨晚回家,打开门时电视上正在放一部有些年头仙侠剧,剧里女主角说,“我就是堂堂唐家大小姐。”
他妈一条腿搁在茶几上,“我就是堂堂唐家大小姐唐棠小姐哈哈哈哈哈哈……”
梁阁错开祝余的眼神,“是吗?”
霍青山的座位上没有人,有个女人坐在简希的座位上,很出乎意料地,霍青山和简希都是顶高的个子,可她却并不高,甚至有些娇小,可能还不到155,但是气场两米八,黑色职业套装很精英干练。
祝余很快就没工夫观察家长了,因为轮到他爸上去讲话了。
他看着祝成礼从容地走上台,像所有父母一样为自己的儿子骄傲,他在台上斯文地笑了笑,“各位家长好,我是祝余的父亲……”
祝余一下就红了眼眶,牙关都颤动起来,好久才平复成一个难看而僵硬的笑。
家长会结束后,项曼青和祝成礼做了简单交流,笑着跟祝余说,“我跟你爸爸还是校友呢,我们都是s大毕业的,哦对,方老师也是s大的。”
家长会后下午不再上课,马上就要期末考了,还有好些人在家长的念叨声中约着去玩。
倒是祝成礼问他,“满满要去玩吗?”
“不了,我跟你回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我自己来的,可以自己回去。你去玩吧,学习不差这一下午,爸爸给你做红烧排骨,你只管晚上回来吃饭。”
这一个月来祝余每天睡觉比平时还要晚一小时,神经绷得死紧的,他妈晚上起夜见他房里还有灯就都劝他早点睡觉,孩子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简直要被压垮了。霍青山还说“生产队的驴被人拿鞭子抽都没你这么勤奋”,除了每周去一趟文学社,极少数时候会和他们去打球,他基本都在看书刷题。
祝成礼抬高视线,看到后面的梁阁,笑着说,“去玩吧。”
他和梁阁再次去了梁榭的幼儿园,提着零食,看见栅栏上挂着块卡通的小木板,可爱又凶狠,“幼儿园重地,禁止投喂!”
……
栏杆上安的监控正“目光如炬”地瞪视着他们,祝余赶紧把塑料袋藏到了身后。
只好又出去了。
梁阁看他有些郁郁,问,“去附中吗?最近好像校庆。”
“可以吗?”他们还穿着鹿鸣校服呢。
梁阁点头,“嗯。”
A大和附中隔得并不远,梁阁带着他抄A大后街的巷子,巷子弯弯绕绕很迷杂,偶尔能看到一些藏着老巷里的小店小摊,还有网吧,竟然也很热闹,祝余一路逛过去。
梁阁给他买了颗糖苹果,糖壳圆润晶莹,祝余正不知道往哪下口,一不小心撞到人身上,他正要道歉,就见尹昊正郁恨地瞪着他,
尹昊正从网吧出来,他被鹿鸣退学,本市其他好高中知道原委也不接纳,只好下学期去邻市高中转学插班,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外面混日子。
尹昊阴森地笑了一下,“等着。”
转头回了网吧,只半分钟工夫,一大群人抄着家伙出来了。
祝余倒吸一口冷气,把糖苹果往尹昊一扔,冲上前牵着梁阁的手腕就跑。梁阁不明所以地往后一瞥,转头牵着他风驰电掣。
祝余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只感觉风呼呼从他耳边灌过去,身后脚步声纷乱杂沓,一刻不敢停,整颗心都要跳出来。
所幸梁阁对这里地形熟稔,没一会儿就带他绕进一个暗巷里藏着,祝余听到巷外骂骂咧咧的脚步声。
梁阁把他揽在身后,“是尹昊吗?”
祝余咽了下口水,脸上泛起运动后的晕红,“嗯,我撞上他了,怎么办?”
十几个人到处在找,一出去就要被发现,现在报警有用吗?
梁阁说,“没事。”他点开微信,“后街有人吗?我被堵了。”
群里众人向来活跃,梁阁很少说话,但每逢冒泡都能收到师哥师姐们的热切顺毛。
“后街还有人敢堵你?”
“阁儿,尚师姐来了,在订飞机票了。”
……
还是古仲说,“赶巧了,我们这打台球呢,等着,哥哥们来了!”
不吃香菇:“嗯,快点,我带了人。”
群里立刻发现盲点,“带了人,谁谁谁?不是弟妹吧?卧槽出息了阁儿!”
“行啊阁儿,你尚师姐刚失恋,你这就谈上了。”
“老娘那叫甩人!”
不吃香菇:“快。”
“放心,本来只去俩,为了弟妹四个都去,必不能让弟妹受丁点儿委屈!”
“这架拖着点儿打,我飞机八点落地,九点半吧,拖着拖着,我也见见弟妹。”
……
梁阁按熄了屏,消息还在一个劲的弹,祝余有些不安,“可以吗?他们有十多个人。”
“怕?”梁阁问这话时,就见祝余手上不知从哪顺了个u型锁,又瞥见巷子角落里放了辆废弃的旧单车。
挺大的一个锁,生了绣,沉甸甸的。
梁阁好笑,难得显出些轻狂,“这是我的地方。”
中二一点说,他是“附中的”梁阁。
刚才消息要是发附中群里,来几十个人没问题,他绝无可能让祝余在附中周围被欺负了。
梁阁的师哥是真挺有效率的,两句话的功夫一行人就来了,一人拿了根台球棍,脸上还谨慎地套了个黑塑料袋,风风火火,跟打劫成功的劫匪似的。
祝余透过塑料袋上的洞看见他们一个个都笑眯眯的,可一看见祝余就愣住了。
群里还吵吵嚷嚷弟妹长什么样啊?漂不漂亮?方便拍个照吗?
古仲和队友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祝余,低头在群里说,“漂亮是挺漂亮的,就是……好像是个男的。”
梁阁说,“我同学。”
祝余和他们打了招呼。
古仲打量他,这小同学长得是真挺漂亮俊俏的,个也不矮,穿着校服气质特干净纯良,笑的时候还有些腼腆,教科书里都找不着这么模范漂亮的优等生了,唯一突兀的是手上拿了个生锈的u形锁。
应该就是吓唬人的。
“你不厚道啊阁儿,怎么骗哥哥们呢?”
弟妹呢弟妹呢?!我那么大的一个弟妹呢?
梁阁说,“没骗。”
梁阁和这群师哥师姐,虽说不上欺负,但他确实是被他们盘大的,小时候面无表情地被他们揉脑袋,后来大了个子蹿得猛,身高虽然望尘莫及了,但也常口头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