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by江将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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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吃烧烤了,看来也不怎么伤心嘛。
王洋声音低落下来,“班长,我太没用了,我对不起你,我是一个对恶龙屈服的骑士,是逃兵……”
什么东西?
一边的梁阁出声,“谁是恶龙?”
那边的王洋顿时骇得倒吸一口冷气,果不其然被孜然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掐着脖子气若游丝,“我我是恶龙,班长咳咳咳我先挂了……”
恶龙?祝余暗忖,你是饿虫还差不多。
他把手机递给梁阁,梁阁瞥见他被碘伏消毒液染成紫黑色的指关节,他当时丝毫没料到祝余会那样不假思索地反过身来护住他后脑勺,回想起来竟然有种古怪的滋味,他眼睫垂着专注地盯着,良久才问,“很疼吗?”
祝余笑了一下,把手藏了起来,“还好。”
梁阁眼神专注时直白而有力,他并不习惯梁阁长久地注视他身体的某个部位,难以启齿地,他觉得像被舔了一下,被梁阁的眼神舔了一下。
其实伤在手上十分不便,因为手经常不可避免地要沾水,他最严重的是两只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握笔时弯曲,稍有不慎结痂的地方会崩开,继续流血,可能梁阁的脚踝好了,他指节上的痂都还没落掉。
王洋最终在他前桌落座,霍青山和艾山自然不会和梁阁分开,和钟清宁做同桌的简希坐在他斜上上方,也并不远。
祝余坐在座位上,旁边的窗敞了条缝,有风吹进来,教室里暄和明亮,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地方。
梁阁因为腿伤了,不能下去打球,另辟蹊径在教室后墙上按了个纸做的小篮筐,下面放个小垃圾桶,下课就无所事事地反坐着椅子,把撕下的草稿纸团成一团投进小篮筐,再落进垃圾桶里,借此过过干瘾。
今年中秋节在周日,这个礼拜鹿鸣三个年级都放足两天假,周五那天梁阁问他,“我noip初赛,你可以送我吗?”
梁阁自己都觉得这是个无理要求,noip初赛时间是周六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地点在A科大,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不然就让带队教练组织一起去。
而且韧带拉伤康复期大概也就十多天,祝余每天那样勤恳地给他上药热敷,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要好了。
他冒昧地提出让祝余送他去,也不过是私心想周六再见见他。
可祝余点头说,“好啊。”
梁阁都觉得意外,让他几乎产生了一种祝余在纵容他的错觉。
就因为梁阁为了他受伤了吗?
周六那天他们一起去了A科大,全省的oier都汇聚在这,梁阁应该名声很大,很多参赛生雀跃地涌过来和他打招呼。
祝余像模像样地嘱咐了梁阁,“好好考试,认真审题,不要大意!”
梁阁只说,“我马上出来。”
祝余真的没等多久,刚在周围逛过一圈,梁阁就出来了,“这么快?”
“我提前交卷了。”
noip初赛允许提前一个小时交卷,虽然带队老师警告他们最好不要,但梁阁还是出来了。
祝余顺便去超市逛了一圈,超市在搞中秋活动,满五十就可以抽奖,二等奖是一台2688的液晶电视。他很心动,林爱贞挺喜欢看电视的,但她又不舍得买,也不让祝余花钱。祝余想现在家里空落落的,电视或许能添点人气。
前面的大妈抽了一次,六等奖,五个鸡蛋,念念叨叨,“六等奖五个鸡蛋什么意思,六等奖就六个鸡蛋嘛,抽奖还抠抠搜搜的。”
祝余也想试一试。
“等等。”梁阁拿出手机打电话,“简希,你有空来抽奖吗?”
“什么?你在哪?”
梁阁说A科大周边的某大型超市。
那边传来简希无语又荒谬的,“哈?”然后生冷地拒绝,“不去。”
祝余对之前篮球赛简希抽签的手气记忆犹新,虽然觉得这种玄学十分不靠谱,却还是接过电话,试探着出声,“简希?”
简希是坐出租来的,坐扶梯上去时看见梁阁站在扶梯口,等她一上来就往她手里塞了张什么。
简希展开手心一看,登时就气笑了,“你真的很无聊呃,都这样了你自己抽不行吗?”
梁阁说,“你运气好。”
都这样了还需要运气吗?
只是简希抽出来的更可信一些。
祝余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他想着反正放假找简希出来一块儿玩玩也好,没想到简希真的就抽中了,他震惊之余懵懂地跟着超市工作人员去登记信息。
梁阁说,“谢谢。”
简希意兴阑珊,“谢我干什么,钱反正是你出的。”
祝余原以为抽奖都是超市的骗局,最后会发张优惠卷什么的,没想到真的送电视。祝余几次和他们确认过不用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真的白送。
祝余确认完信息回来,兴奋得脸颊泛红,非要请简希吃东西,或者送个礼物才好。
可简希说,“不用了,回去吧,要不要去我家玩?”
祝余有些惊讶,他以为简希是不喜欢邀请别人去家里的那种人,“可以吗?”
这是祝余上高中后第一次进同学家里,进门时他问,“霍青山在家吗?”
简希低头换鞋,“他不住这。”
不住一起吗?
“你自己玩,想要什么就问梁阁。”简希径直往厨房去了。
房子空间很大,室内设计多用蓝白和灰绿,看起来很清新简约,靠墙摆了排书柜,电视机前的地板上有随意扔着的游戏手柄,还有饮料和薯片,是个很让人舒服的空间。
祝余粗略地环视一圈也没见到简希那只叫狗子的布偶猫,只好作罢,“简希在做饭吗?”
梁阁说,“在冶铁。”
啊?
祝余推开厨房门时,简希正在脱模,模具被她暴力地砰砰两下,掉出来一个黑色硬邦邦的东西,像个锈坏了的废弃铁桶的底,带着焦糊的怪味。
真的是在冶铁吧?!
祝余许久才辨认出这个疑似铁桶底的不明物质,“这是蛋糕胚吗?”
“嗯,我要做做草莓蛋糕。”
她一边等蛋糕胚冷,一边开始打发淡奶油,祝余没有烘焙经验,想帮她也无从下手。
简希打着奶油,漫不经心地说,“你干嘛这么顺着他?考个试还要陪。”
祝余倚在门边,对她突然的问题始料未及,“没有啊,正好放假,我也没什么事,再说他腿受伤了。”
“哦。”简希随意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可问题已经被提起来了,又这么不轻不重地放下,祝余反而焦躁,他眉头蹙着,“我经常不知道怎么办,我总觉得梁阁不应该这样,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简希回过身来看他,“什么不可思议?”
祝余出来后不久,简希端出来一个品相极其糟糕的草莓蛋糕,奶油要不是白色,几乎让人以为这是火山爆发后的遗留物,她把蛋糕推到他们面前,“吃吧。”
祝余怀疑叫他们来就是逼他们吃这个的。
简希切了一小块蛋糕走,祝余看她走到书柜旁边的方几蹲下,自言自语般说了些什么,等到她站起来,祝余才看见那摆着一个相框。
是个穿着运动装的男人,身架很高,对着镜头在笑,祝余定神一看,是张简自昀的生活照。
简自昀作为全国家喻户晓的篮球球星,20岁时在nba选秀中被挑中,效力于雄鹿队,司职控球后卫。而且长相极为出众,年期时狂傲佞气,岁月沉淀后成熟俊挺,几次入选全明星,nba退役后就任国家队教练,在大前年入选奈史密斯篮球名人纪念堂不久后去世。
几乎所以打篮球的男生都或多或少地憧憬过简自昀。
他那一时间还没意识到他们都姓简,他只是想,难道简希也崇拜简自昀?
简希转过身就看见他直直盯着,不甚在意地说,“我爸。”
我爸?
祝余一顿,迟滞地扭头去看梁阁,“简,简自昀吗?”
梁阁点头。
虽然时常在一起玩,但霍青山和简希几乎从来不提家里的事,就像他高一快结束了才知道霍青山和简希是龙凤胎,高二才知道简希和霍青山的爸爸是简自昀。
祝余回家时还仿佛行云驾雾,脑袋都热乎乎的。
直到入睡前才冷静下来,他这时候才想,那简希也没有爸爸了,简希和霍青山都没有爸爸了。
他回忆起祝成礼去世后,他回到学校的那天,简希落在他发顶的手和仿佛慈愍的眼神,心里狠狠一抽痛。
明天就是中秋,他好像又听见他妈在哭。
祝余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周一的天很阴,冷风干燥,明明才刚过中秋,气温却好像已经自作主张地进入了冬天。
祝余第二节 晚自习去年级组开了会,回去时已经有些晚了,车上乘客零星,他和梁阁并排坐着,没有说话。
祝余忽然问,“你腿应该好了吧?”
梁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祝余视线涣散地望着车外,脸上有个轻柔的笑,“其实我看了楼道的监控。”他原本是去看那个绊他的男生,又转过来看着梁阁,眼潭清透,“你是没有抓到扶手,还是故意不抓的?不要骗我。”
梁阁眼神瞋黑地望着他,喉结攒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摔伤的第二天。”
梁阁眼里有怔忪的愕然。
既然那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照顾他,坐到他前面,甚至还陪他去noip的初赛?
因为人少,车厢里只开了两盏展板灯,光线有些昏暗,路灯的萤光随着车辆行进一盏一盏晃过祝余的脸,静穆美丽,祝余好似洞悉了他,“我不想你白白受伤。”
梁阁瞬间口干舌燥,耳边有一阵遽然而至的白噪音,他竭力压下鼓噪的心跳声,“你确定你不喜欢我?”
祝余没有说话,车厢里很静,除了他们只有司机勤勤恳恳地开着车,阴了一天的雨悄悄降下来了。
“既然你的腿已经好了,那我明天不去接你了。”祝余别开脸,语气仿佛审判,神色极淡漠,“你也不用坐公交来等我了。”
他说这话时,冷静而漫不经心,像完成了什么任务。
秋雨的寒气似乎透过车窗漫漶进车厢,梁阁方才还直蹦嗓子口的心沉沉地落下去,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线。
——“下一站,鹿角园。”
祝余要到站了,他直起身,略微低下头去望车窗外掠过的街景,不期然说,“骑车来吧。”
梁阁倏然仰头,听见细雨在耳边错落地敲着车窗,雾湿一片。
祝余说,“我也买了一辆。”
——“鹿角园到站了。”
祝余走到前面去,扶着车门边的栏杆站着,侧过脸朝梁阁笑了一下,带着些捉弄成功后的狡狯与乖觉,神气活现,“再见。”
第五十八章 舰长
祝余步入雨幕,车门在背后闭合,绵雨淅淅地落在他身上,浸染了些湿润的凉气。
夜已经深了,祝余回到家他妈正关了灯在看电视,屏幕上色彩变换的光投在她呆滞的脸上,她愣了很久才发现祝余回来了。
祝余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应该多陪陪她,可祝余在她身边待久一些,她就会马上赶他去学习,“满满你去看书吧,你什么也不要干,你好好学习。”
她是个吃惯苦的女人,因为儿子长得像死去的丈夫于是加倍疼爱,变本加厉地大包大揽,她不让祝余做任何事,也不再允许他到摊子上帮忙。大事小事杂事琐事,她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可一闲下来她就目光痴滞一动不动地看着某处。
她对祝余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好好学习,认真读书,给他爸争气,每天那零星的相处时间她都在不停重复这些话。
祝余经常感到家里有一根紧绷的弦,稍有不慎就会断掉。
他洗完澡回到房里,湿着头发坐在书桌前做题,电量微弱的台灯只照亮他身边那一小块地方,等时针划过十二点,头发已经干透了,他整理好书包上床睡觉。
雨还在落,疏疏密密地打着窗棂,他想起刚才在车上时梁阁那张从来吝啬表情的脸被他唬得一惊一乍,就忍不住窃窃笑起来。
他其实仍然不知道梁阁为什么喜欢他,他也不知道梁阁是不是天生就喜欢男生,毕竟青春期本来就是性取向的摇摆时期。
祝余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应该算有些让人喜欢的资本,或许就是某一霎那的美好蒙蔽了梁阁,如此就起了点模糊的心思。
但爱情的发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后是漫长的生活,祝余并不认为梁阁会喜欢他太久。就像他和闻歆容,他自然是喜欢过闻歆容的,不然绝不会和她在一起,闻歆容当然也喜欢过他,可一上高中见了更多人还不是立刻嫌他穷酸丢人。
心绪未定时的喜欢不过荷尔蒙随机的产物,好看的人有太多资格朝秦暮楚,他等梁阁对他的心思慢慢淡掉,他确信自己能在梁阁不喜欢他后继续毫无芥蒂地和梁阁做朋友,他可以做到。
他原本真的是这样想的,直到那天去年级组看监控。托了他曾将剑哥的现代诗夸得天花乱坠的福,剑哥如今看他非常顺眼,他没有费多少工夫就看到了楼梯间的监控。
学校的监控可能还没升级,清晰度不太高,他看着梁阁把他揽在身前,反应极快,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已经握住了扶手,却又毫无征兆地松开了。他来回看了好几次,确定是梁阁主动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