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by江将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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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阁眼帘都懒得掀,“浑身假肢的水平。”
十班是个活泼的班级,人也踊跃,说鬼故事的,讲单口相声,最多的是唱歌的。有女孩子关系好结伴上去唱流行歌,就像孙沛佳和任晴。也有周敏行这种实力型选手,他上去唱了一首《延安颂》,本来他说出来众人都只觉得好笑,但他一开口,下面的说笑声就没了,他是校合唱团的,音准非常好,气息稳,情感也充沛,平凡的五官丝毫压抑不了他的真情和歌喉。
只有霍青山说,“他不是想高中就入党吧?”
第二节 晚自习都快下课了,还没来电,除了几个歌唱得不怎么样但非常想亮嗓的麦霸在试图第五第六次的上台,再没有人了,方杳安问,“没有人表演了吗?”
不知道谁先起哄,“班长!班长上一个!”
“班长表演什么?”
“女装啊!女装不漂亮的班长不是好学霸。”
班上大笑起来,霍青山也趁机拱火,“梁阁!梁阁还没表演!方老师,让梁阁上去单手俯卧撑一百个!祝观音坐他身上!”
高中生最爱起哄,一下就沸了,祝余生怕真要坐梁阁身上去,电就来了,灯乍然亮起来的那一刻,众人意犹未尽地呜呼哀哉。
没过两分钟,第二节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了,大家又快快乐乐地收拾书包回家去。
祝余和梁阁一前一后地出教室,快到楼梯间的时候,祝余忽然回过身仰头看他,“你以前抱我是在占我的便宜吗?”
梁阁沉默着不置可否,又敞开怀抱,说不清是无耻还是坦荡,“那你占回来吧。”
祝余神色未变,脸上却立刻气出了红晕,他用眼尾掠了梁阁一眼,转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发,只疯狂地踩,疯狂地踩,想把梁阁远远甩到后面去,但梁阁的Pinarello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深秋的夜已经很凉了,等到了鹿角园,一路狂踩的祝余热得嘴里都呼出团团的白汽,也不说什么推着车就进小区。
梁阁跟在他后边停了,长腿支地,手撑着车把,祝余不回头也能想象出他面无表情的嚣张模样。
梁阁说,“谁让你那样看我。”又说,“我没强吻你已经算正人君子了。”
梁阁看着他渐隐在黑暗中的背影,犹有余裕地想,他确实越来越像他爸,如出一辙的“不要脸”又善妒。
祝余晚上躺在床上,一会儿把头蒙住,一会儿又探出脑袋来。
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耻辱,他回想起当时被梁阁抱在怀里时那种无力感,他也是个男孩子,却完全挣脱不开,被辖制着一动不能动,那种悬殊的体力差距。
那天过后,他和梁阁照旧一同骑车上下学,只是他更少主动找梁阁说话,有时候说话他都刻意避开梁阁的眼睛,一跟梁阁对视那天晚上燥热而憋屈的回忆就纷至沓来。
而且快要期中考试,学习第一,他没有太多时间去琢磨这些纠葛,梁阁也要准备参加noip的复赛,时常在机房,双方似乎都疏远起来。
这期间又换了一次座位,祝余周围大致没有变动,只有任晴和孙沛佳坐到了他的斜上方,两个女孩子关系极好。祝余第一次就近观察到女生的友谊,真是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不管上厕所还是吃饭接水,连孙沛佳去办公室送语文作业都是一起去的。
入了冬开始大范围降温,孙沛佳感冒发烧,任晴陪着去医务室吊了水,孙沛佳没来上晚自习,回了宿舍捂在被里出身汗,任晴帮她去送了语文作业。
回到班上就她皱着鼻子不悦地说,“何老师喝了酒,好难闻,还不依不饶地问我佳佳怎么没来,我说佳佳生病了在宿舍睡觉呢。他还一直问,嘴里难闻的要死,呕。”
第一节 晚自习快要下课时,周韬那突然爆发出动静,“卧槽,什么鬼啊?”周围纷纷看了过去,祝余从试卷里抬起头,“怎么了?”
他拿着手机跑到祝余桌边来,“班长你看!”
是qq的界面,鹿鸣的学校大群。
“有人知道吗?六栋女寝一楼,有个高二的女生在宿舍洗完澡出来,被好色龟推门进去看光了。”
“卧槽?什么时候?”
“真的假的?”
“真的,就刚刚,我路过寝管室听到的,女的还在哭。”
“妈的,好色龟好贱。”
“哪个班的啊?是谁啊?”
“十班的吧,我看亮着灯的那个宿舍是十班的。”
祝余像一根针刺进了脑子里,十班的,他喉头滚了一下,今天没有人去学竞赛,也没有人去开会参加活动,班上只有一个座位是空的,是孙沛佳。
他再往下面一看,又有回复,“是被看光了还是两人约着在那搞啊?不然为什么不上晚自习?女的到底是谁啊?”
祝余抬起头,班上所有人都在看他,禁手机的力度一下去,多数人都有了对策,何况这种带着桃色的大事,一个人知道全班都知道了,估计其他班也差不多。
下课铃已经响了,走廊上好多人假装打水、上厕所不经意地往他们班那瞟,还有人在窗子那跳着张头探脑,“谁呀?哪个座位空的?”
祝余愤怒得手都在抖,他把周韬往孙沛佳座位一推,立刻走上台,“关门,拉上窗帘。”
门和窗帘立刻就阖上了,他们看见从来温柔含笑的班长面无表情地站在讲台上。
“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发生了一件恶性事件,还不清楚是不是我们班。但我先和大家商量好,不要说。我知道所有人都有好奇和八卦心理,但希望如果有任何以前的同学或朋友来问这件事,既不承认也不透露,不要帮着一些好事者伤害我们自己班的同学,其他的我们等方老师。”
台下一致地点了头。
“夏岚,学校的几个大群你们学生会有管理权限吗?可以的话麻烦你禁言。”
夏岚看着他,“好,我去联系一下。”
祝余下了讲台,周韬又骂骂咧咧把手机凑到他眼前,是贴吧界面,“我就艹了,这些煞笔得多闲啊?贴吧和三校论坛好多贴,妈的,不嫌恶心,学校禁的什么几把手机啊。”
他自己都拿着手机。
祝余平复呼吸,看他一刷新,又多了好几个贴。平常贴吧冷清得跟死了一样,一到这种时候什么臭鱼烂虾都出来了。
这会儿既是晚上,又是下课,正是人八卦心最强的时候。帖子内容大多相似,一边骂何进归,一边问女生是谁,有人骂楼主,“问受害者的,你们全家不得好死。”下面回帖是“认真你就输了(斜眼笑)”、“找乐子谁不会呢?”
突然又蹦出来一条回贴,“我知道是谁(斜眼笑)。”
周韬转头看祝余,“班长,现在要去找学校删帖吗?”
祝余有些无措起来,他慌了神,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寻求安全感,他下意识就去看梁阁,“梁阁。”
梁阁已经站起身,沉静地朝他点了下头,“马上。”
他利落地拽着霍青山帽子就走,“跟我去机房。”不理会霍青山的骂骂咧咧,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祝余,“不要怕。”
他拉开后门,门外还有人在不停探看,梁阁阴郁地扫视了一圈,他们又纷纷退了,梁阁拖着霍青山快步往机房去了。
简希跟在他们身后出来,外面有个矮个子男生壮着胆子凑过来,笑嘻嘻地问,“诶,你们班谁被何进归看光了呀?”
简希垂着眼轻蔑地看着他,随后也笑起来,“想知道?我告诉你们。”
教室内外的人的心一并提了起来,简希语气轻慢地说,“是霍青山。”
祝余还在和周韬艾山盯着贴吧和论坛,只能私聊楼主删帖,大多数楼主不会回。正是焦灼的时候,周韬QQ弹出消息,“你们班有人被好色龟看光了?谁呀?”
周韬肺都炸了,“艹你妈艹你爸艹你爷爷艹你全家。”
一回到贴吧又看到那个声称知道是谁的人回复,“确实是十班的,姓孙,这层评论满二十,我来说全名(带墨镜)。”
他们每回一刷新都看着评论多起来,心蹦到嗓子口,眼看满二十了。
可再一刷新,显示加载失败,贴没了。
“诶?”
他们退出来,才看到鹿鸣贴吧被爆了,首页全是各式招嫖的消息——美丽少妇金桂,深夜寂寞,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拨打183xxxx,与我共度良宵,有意者踊跃联系,活好者酬谢五万。
是何进归的手机号码。
“卧槽,论坛也崩了,梁阁好快。”
方杳安正站在校领导办公室,一堆的领导还有高二的年级组长和辜剑,开了空调,房里显得又热又闷。
领导讨论出来的结果还是围着家长做关系,毕竟何老师“不是故意的”,而且这种事情闹大了学校很难看,不能再发酵了。
只有辜剑破口大骂何进归是畜生东西,猪狗不如,该剁了喂狗。
方杳安全程垂着眼不说话,看起来十分温顺好拿捏。
“方老师,你去找学生家长沟通一下,这件事还是班主任好说话,还要加强一下安全教育,在宿舍洗澡宿舍门怎么能不锁呢?”
何进归是搞行政的,家里还有些关系,他醉醺醺地打嗝,“我就是……就是去看看她,我只听到水声,我怎么知道她会突然光着出来,我真不是故意的。但她是不是故意出来的我不知道,她是我的课代表,平常就对我很亲……”
他正说着,方杳安突然拎着他脑袋就往地上掼,何进归的头磕到地板,发出好大一声响,紧跟着皮鞋底就落下来了。方杳安生得秀美一些,劲是有的,何进归被他活活蹬去一颗门牙,口鼻直冒鲜血,方杳安又照着他肚子死命狠跺了几脚。
“方老师!方老师!快停手……”
第二天七点半,刚刚上早自习,方杳安在教室门口看了一圈就下楼去。
他知道昨天冲动了,但人已经打了,处分就处分,开除就开除,大不了不教书了。他现在这点学历确实不太够看了,反正学习不怕晚,正好去接着深造。
当时和他爸赌气当了老师,如今又不想伴侣的事占去全部心神,整日疑神疑鬼,逞一时之气当了班主任,还因为这个事闹了别扭,果然哪个都是错的。
他郁郁走到楼梯间,正有人拾级而上,两厢对视,他顿时杵在原地。
他落进一双潋滟粲然的桃花眼,来人倚着栏杆,仿佛一个温柔多情的纨绔,“好巧啊,方老师。”
是季正则。
他怔在那里,“你,你来做什么?”
季正则两步跨到他跟前,又笑起来,“捐楼啊。”
第六十二章 烟雾
捐……楼?!
方杳安仰头看他,眼神闪烁,嘴唇动了几动,“我打人了。”
“打哪了我瞧瞧?”
“是我打了别人。”
“我知道,你打疼没有?”季正则托起他的手低头啄了几下,而后傲气又满不在乎地冲他笑,“打就打了,这不给你捐楼来了吗?”
方杳安思绪仍然混沌一片,“你真捐了?”
“捐了。我自己高中母校都没捐过,倒先给竞争学校捐上了,小舅妈知道非得削我。”
季正则当年在讼言称一句横行霸道绝不为过,除却他自身张扬,和他小舅妈也不无关系。
方杳安也知道自己要是还留在讼言,这钱根本不需要花,不说校长是季正则小舅妈,就说讼言校长绝不会容许学校出现这种事,更不会包庇这种混账老师。
方杳安对此深有体会。
季正则这种人在哪都是要给人脸色看的,昨晚联系了校领导,今早七点飞机落地就带着律师和秘书来捐楼,律师和校领导交涉,问他的意见。他十指交叉吊儿郎当地坐在会议席上,若有所思,“那我也得问问领导。”又似笑非笑地侧过头看方杳安,“方老师,您看行吗?”
当着这一众人,方杳安背都不自觉坐直了。
季正则在飞机上睡得断断续续,精神困顿,却也不回去,他跟方杳安回他的职工宿舍。
看了一眼就挑剔又嫌弃地说,“有家不回,就住这啊?”又说,“行了,事情平了,我走了。”
“诶。”他转身得干脆,方杳安攥住了他的袖子。
季正则一笑,伸手阖上门,反身把他抵在书桌,两手撑在他身侧,和他额头相触,明知故问,“怎么了,宝贝儿?”
霍青山正在经历一场无妄之灾,他当时和梁阁去机房,孟访还在机房埋头划水打lol,眼镜从鼻梁滑下懵懂地盯着他们,“梁神,今天不是不来吗?”
梁阁在他旁边的机位落座,只问,“爆吧器还在吗?”
贴吧没落之后,这么古早又没技术含量的东西很久没用处了,但他们习惯性地会存一些比较阴损的插件和程序,因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在吧。”
梁阁“嗯”了一声,平淡地吩咐他把学校贴吧爆了,也不顾他大惊失色地“啊?!”,侧过脸没什么情绪地觑着他,“快点,谢谢。”
孟访痴滞半秒,啄米般点头,“哦哦哦。”
梁阁迅速又查了那个声称知道女生名字的人的IP,但这都算多此一举了,因为这人主页信息非常详实,几乎没花工夫就查清是谁了。
霍青山心领神会,把那人提溜出来警告一番,结果再一看手机已经天翻地覆了。
当时简希随口唬了那个矮子,没想到他信以为真,尤其有霍青山这个爆炸人物,简直一刻等不了当即奔走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