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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笋年光——by江将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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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爸病了,他也长大了,他却仍然借由这个窗户看他那些琳琅满目的梦。祝成礼去世后,他又在许多个不为人知的深夜透过这个窗户看他爸。
  他都没能回去祭拜他爸,却闹剧似的和这么多人一起来到一个不相干的人墓前。
  他觉得冷,又可笑,他把四根手指组成一个菱形窗户,手抬到一半,转了个弯,把“窗户”架到梁阁眼前,好笑地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梁阁显然没听过这个童话,眉间不明就里地攒了一攒,透过这个古怪的手指窗户和他对视,眼里盛满了他,“你啊。”
  你啊。
  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落进祝余心底。
  他透过梁阁漆黑的眼沼,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溃败,一步步清醒地沉沦,心甘情愿地跳进了未知的深海。
  我完了。
  他像忽然失了力,直直朝梁阁倾栽过去,任性地扑进梁阁的怀里,少年的体热温柔地烘着他,梁阁失措地扶住他手臂,“怎么了?”
  他不起来也不说话,闭着眼睛把自己埋进梁阁温暖清冽的气息里。
  人间已四月,梁阁是春天。
  他声音闷在梁阁衣服里,“我也要跟你猜拳,输的答应赢的一件事。”
  梁阁眉梢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白送一件事?
  他猜拳没输过。
  祝余直起身来,仰头看他,乌黑清润的一双眼,“我出剪刀,赢了想让你做我男朋友。”
  梁阁还没反应过来,祝余就喊“123”,他们一起出手了。
  祝余出了剪刀。
  梁阁出了布。


第七十二章 掰手腕
  林爱贞不在家,祝余心里那股随着离家门越近而越重的负罪感和心虚陡然松懈许多。他平静地开了灯,放下书包去洗澡,头洗到一半,才发现用了沐浴乳洗头,连忙冲去沫子重新洗了两遍,脸颊被热气烘得酡红。
  睡觉时关了灯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事都还恍然如梦,但比起之前悬而不决的痛苦,真正答应了反而轻松快意。
  不管深海怎么样,他已经跳下去了,虽然对未知惊疑又茫然,却也对明天抱有无限憧憬——因为分别的时候梁阁和他说“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天祝余五点刚过就醒了,心里毛毛躁躁的怎么也不睡着了,索性起了。洗漱完毕又蒸了八个包子两个煎蛋吃,机械地练了会儿口语,在屋子里转了十来圈,实在待不住了。
  时间还没过六点。
  他想,都已经恋爱也不该只让他等我,我先下去等他也没事,我也应该要等他的。对,没错,我先去等梁阁吧,又不是女孩子,有什么好羞耻矜持的。
  这么一想通,他就冒冒失失背上书包,风一样刮到门口,一拉开门就撞见梁阁漆黑神亮的眼睛。
  梁阁就站在他们家门外。
  众所周知,和喜欢的人一起跳进深海,叫坠入爱河。
  两厢矗立着对视良久,祝余才压下躁动,竭力平静地向梁阁走过去,每一步都雀跃而忐忑,像踩在云朵上,飘飘然却又害怕掉下去。
  “你怎么在这等?”
  “因为。”梁阁咳了一声,脸上有很淡的赧然,“因为谈恋爱了。”
  祝余不合时宜地质疑起来,什么逻辑啊?追人在小区门外等,恋爱了就在家门外等,结婚了进家门是吗?
  他们似乎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梁阁说了几句什么,祝余“嗯啊”地应声,恋爱第一天比刚认识的陌生人还不如,气氛僵硬而尴尬。
  明明没见面的时候那么想见到他,这会儿见到了却连也看也不敢看。
  昨天春游走得太远,今早起来腿脚酸软,于是没有骑车,准备坐公交去学校。
  春天的清早凉润润的,空中像有层清新的薄雾,裹挟着花木张扬的芬芳,他们刚到公交站车就到了。
  早班公交也没座了,他们只能并排站着,梁阁站在他身侧,上抬的左手没有拉环,直接握住横杆,露出手腕上两个篮球手环。祝余拉着环立着,微低着头,明明仲春时季,他站在梁阁身边却像有暑气迎面而来,周身溽热难消。
  他们都不说话,车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又停了两站,上来的人多起来了,鹿鸣的学生也多起来。梁阁在学校名声很响,自从上次元旦晚会的琵琶后更是达到极值,祝余也不差,至少在高二年级也是很足的,又是两个矫矫不群的男孩子,因此总有视线在他们身上停驻。
  他们并不说话,除了站在一起,都只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视线也不相交,好似不相识。
  车上开始挤了,四处站满了人,车上里的气息有些混杂,有人在交谈着昨天的作业,梁阁换了右手握杆。
  祝余无知无觉地立着,直到梁阁垂下来的左手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手背,他一下僵住,简单的皮肤摩挲好像生出些静电来,酥酥麻麻的。
  祝余掠了他一眼,看见他深挺的五官轮廓,长眉高鼻,漠然地望着车外,好像一无所知。祝余的指尖难耐地弯了弯,却也没躲开,梁阁干燥的手指缠住他指梢,渐渐得寸进尺地深入,而后手心相对,两手的十指紧紧地扣住了。
  祝余垂着眼,牙关都和着心跳的频率那样轻微却剧烈地颤起来。
  车又停了一站,上来的人更多了,后半车厢已经挤得没地方落脚,车里有抱怨超载的声音。
  忽然间,“梁阁!班长!”
  是他们班周韬,正惊喜地看着他们,祝余心跳顿时快得像上了F1方程式的赛道,他一个劲地拧着头往另一侧撇,白皙而优美的颈项红了一片。
  却仍没有松开手。
  周韬是个八卦的话痨,隔着几个人就兴致勃勃地和梁阁说起话来,梁阁神色沉静地答了几句,看不出任何异样。
  周韬也热情地问了祝余几句什么,祝余都只“嗯嗯”地假笑着敷衍过去。
  在这趟拥挤吵闹的早班公交里,没人知道这两个漂亮出挑的男孩子正紧紧牵着手。
  祝余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样胆小的,脸上火烧火燎,喉间干渴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直到周韬偃旗息鼓不再隔空找他们搭话,他才稍许平复一些。
  梁阁侧过脸来,稍稍倾着身说,“好紧张。”
  祝余注视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哪有半分紧张的影子?
  但是,原来梁阁也偷偷在紧张啊,他忽然就不那么局促了。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着,手握得太紧,又紧张,手心已经出汗了,握在一起湿黏黏的很不舒服,可他们还是固执又别扭地紧紧牵着,也不说话,就那么牵着。
  直到下车时才松开,祝余的手都被握得血液不畅有些发白,手心空落落的,竟然有种怅然若失般的不舍。
  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熟悉的面孔多起来,那种心虚感愈加膨胀,像曝光在所有人眼下,他情绪霍然紧绷起来,那些用惯了的假笑都要比平日的僵三分。
  一上午都不怎么敢回头看梁阁,生怕一对视被看出什么端倪来,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直到午休时,方杳安把他叫进了办公室,心虚到达了巅峰。
  “你和梁阁……”
  祝余面上平静,暗自被这四个字吓得呼吸都停了,几乎以为被方杳安洞悉了。
  “昨天语文早自习说话?你认为妥当吗?班长和纪律委员说小话,男生关系好很正常,但你们是班干部。”方杳安语气难得有些严厉的意味,“下次再犯,别怪我把你们调开。”
  祝余一时间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难堪,“我知道了,谢谢方老师。”
  他从办公室出来,梁阁和霍青山也正从走廊那头过来,霍青山上抬着手,笑眼盈盈地喊他,“祝观音!”
  祝余对他笑了笑,就闷头往教室去。
  梁阁伸手就把他捞过来拦住了,手虚虚放在他腰侧,是个在外人看来亲密却又不那么暧昧的动作,笑着在他耳边说,声音很低,“看到男朋友招呼都不打?”
  祝余赶紧把他的手拨开,“会被看出来的。”
  霍青山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小话,朝梁阁摆手示意先回教室去了。
  梁阁问,“谁看出来?”
  祝余也不知道谁会看出来,但只要有一个人看出来就完了,谨慎地说,“反正在学校里注意一点。”
  梁阁被他那副风声鹤唳的样子逗乐了。他一直以为祝余脑子挺活络,今天看来也不尽然,这么呆呆笨笨的。
  平日关系那么好,突然迎面过来话都不讲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第五节 课是体育课,纵使昨天“春游”数公里导致伤残无伤,今天体育课男生们还是打了篮球,虽然打到一半就有人说脚上的血泡被人踩破了,鬼哭狼嚎,急急忙忙被搀回班上。
  其他血性未褪的男生开始掰手腕,就在艾山的桌子上,一个个使劲得面红耳赤的,旁边全是鼓劲加油看戏的,闹得热火朝天。
  下一节的化学课有小考,祝余原本正在复习,也被吸引过去了,饶有趣味地看他们玩。梁阁正从门外进来,他刚在水龙头下冲了把脸,脸上有湿漉漉的水珠,顺着眉稍和下颌往下滴。
  男生们踊跃地邀请他加入战争,来和艾山掰一场王者局,梁阁看了眼桌上王洋和黄奇紧握着较量的手。
  他说,“我和祝余掰一局吧。”
  祝余几乎当即都领会他的目的,几不可见地一怔,坐在那并不应声。周围的人闹起来,“欺负祝观音干嘛?他哪能赢你啊?”“和艾山掰嘛,有看头!”
  在男生里来说,祝余力气可能并不小,但单从身高和体格来看,梁阁和他比着实有些欺负人了。
  梁阁走上前问他,“要不要掰?”
  祝余嘴唇抿了一抿,心说避险避险谨慎谨慎,仰头看他时,“要。”
  梁阁掩饰笑意地咳了一声,把手撑在桌面上,“来吧。”
  众目睽睽之下,祝余把手放在了他手心里,梁阁刚洗过手,手心很湿润干净,他们都是典型男生的手,纵然手指细长,但手心粗糙,骨骼也并不纤细,两手合在了一起。
  祝余快被那种禁忌的羞耻感淹没了,他们以掰手腕的名义当着所有人牵了手。
  外面太阳灿烂而静穆,男生们兴致勃勃地围成一圈,惊诧地看见他们的手竟然僵持住了。梁阁没有瞬间就把祝余的手压下去已经够让人大跌眼镜的了,居然还有模有样势均力敌地僵持住了。
  一片哗然,“梁阁,你不是又放海吧?”
  “可以啊祝观音,真人不露相!”
  祝余从把手放到梁阁手心的那一刻起,几乎就已经把所有声音隔绝开了,耳边全是电流窜过的滋滋声。
  他装得十分吃力,犹豫地去看梁阁,谁知梁阁也正在看他,隔着交叠的手,两人眼神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像被电了一下,他们同时别过脸去,空气骤然升温,仿佛有把流窜的野火,他们脸颊燎原般烧红起来,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乎要藏到桌下去,只有通红的耳朵还暴露在众人眼底。
  “卧槽,你俩也太拼了吧,这么用力,脖子都红了!”
  ……
  下一节的化学小考很简单,班上出了35个90分以上的,祝余考了77,梁阁考了79。


第七十三章 初吻
  第一节晚自习快结束,祝余和梁阁又去了一趟办公室,祝余堪称“二进宫”了。
  化学式写错好几个,选择题选了b填了d,错误低级得愚蠢,梁阁也全是类似情况。
  祝余除了刚进高中和刚分科那阵子再没拿过这种分数,梁阁理科更是这辈子没栽过跟头。怪只怪考试时机不对,他们刚掰完手腕就小考,还没从那种极端亢进的情绪中抽出身来,热得题目都看不清,成绩发下来才当头一泼冷水。
  祝余这会儿也冷下来了,至少不像白天那么局促惴惴。
  方杳安话不多,也不常叫人去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透过镜片看他们,像刮鱼鳞的刀,问怎么回事。
  祝余眼观鼻鼻观心做个乖顺的模样,正要出言解释,梁阁就说,“掰手腕,手受伤了。”
  这种无稽拙劣的借口。
  方杳安撩起眼看他,“什么?”
  梁阁镇定地说,“手受伤,痛,答不好。”
  “你觉得我会信吗?”
  梁阁侧过脸,“不会有下次了。”
  出乎意料地,方杳安竟然也没再说什么,就让他们出去了,快要出门时身后传来一句“学习第一”,好似敲打,祝余悚然地回头一望,方杳安已经埋头批改作业了。
  进入四月,鹿鸣的运动会又提上日程,班上正在讨论方阵,钟清宁站在讲台上记录方案。任晴提了一个围绕汉服的,她的意思是最少出四个女生,再挑几个朝代时期的服饰,对校领导来说,这比跳宅舞要正经多了,而且有传承意义。
  十班漂亮的女生不必说,钟清宁,夏岚,还有简希,都算年级里数一数二的美丽出众了,任晴也提议了她们三个。
  钟清宁站在讲台上,笑着问,“主席,有空吗?”
  夏岚大方应允,“可以。”
  钟清宁又望向简希,笑容淡下来些,“简希呢?”
  霍青山说,“穿什么衣服,我要考虑一下。”班上哄堂大笑,“你考虑什么?又没叫你穿。”
  简希只说,“可以。”
  四个人现在还差一个,钟清宁问,“还有没有人想出演的?”
  没有人举手了,就算身边有交好的人起哄叫了谁的名字,也会被激烈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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