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by江将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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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后换了一次座位,梁阁的位置几乎已经固定在教室的左下和右下最后一座靠门或靠窗,人不在位子照样变动,一条走道外是做了快两年同桌的霍青山和艾山。
祝余握着笔看向窗外,前桌的简希在和邻桌的周敏行正讨论理综试卷,窗外的世界被太阳照得很亮,五月清闲得有些无聊。
梁阁不在的时间过得又慢又快,日子软绵绵的,好像每一天都很漫长,却像在翻一本每页都相同的书一样飞快地翻过去了。白昼越来越长,日头越来越烈,六月要来了,简希和霍青山的生日也快要来了。
要送什么礼物着实值得苦恼一下,霍青山大概可以送个什么周边,那简希呢,去年送的似乎就是本书,可简希回赠了他一套英文原版书。
犹在他苦恼之际,某个课间,简希拿了条假面骑士demons的变身腰带放到霍青山课桌上,又说,“不是我送的。”
霍青山还是喜上眉梢,仰头望着她,小狗被喂了肉骨头一样开心。
他怎么可能不开心?他只是偶然提过一嘴,他正在收假面骑士demons的驱动器,简希就送给他了,最重要地,是简希给他的。
虽然简希说不是她送的,但追问她到底是谁送的,她又不说。那就是她送的,霍青山这么想。
拿到那根腰带起,霍青山就爱不释手,每天都在教室后排的空地demons变身。夏天到了,校服短袖单薄,腰带正好束住男孩子精瘦的腰腹,霍青山能一天都不解下来。
上课都舍不得消停,语文课上得正好,他那角落突然传来“Deep Drop Danger Rider Demons(深渊 下坠 危险 假面骑士戴蒙斯)”,被项曼青当堂没收。
不知道怎么跟项曼青撒娇耍赖反正又给拿回来了,从此也不敢上课再玩,只敢放在桌兜里,时不时伸手进去珍惜地摸一摸,小学生一样。
祝余下课和周敏行讨论一个导数压轴题,数学老师说有三种解法,他们只思索出两种,祝余正思忖要不要回去问梁阁。
“祝观音!”
霍青山猛地蹦到他桌前,站定,第n次开始中二变身,又傻又帅,唇角翘着,得意洋洋要祝余夸他。
也笑盈盈和周敏行炫耀,简直能看到他和唇角一齐翘起来的尾巴,“怎么样学委?酷吧?”
周敏行点了下头,“嗯。”
这才心满意足地瘫坐回去,又开始百无聊赖,大呼小叫梁阁怎么还不回来?要当面给他变一次,视频根本瞧不出他动作多么行云流水。
是啊,祝余想,梁阁怎么还不回来?
周六下午,做完一套理综题,眼前昏倦,祝余恹恹地趴在书桌上,戳了戳桌上放着的毛绒小兔。
手机忽然震一下,他还以为是梁阁,飞快拿起来,却是霍青山在群里轰炸,“来机场送人,抓到梁阁了!”
“回来不说一声!”
“我都没带腰带!”
还死活拍了张合照发群里,梁阁偏过头,眉头是蹙的。
祝余心跳剧烈,梁阁没跟他说今天回来。
艾山第一时间:“@不吃香菇,直接来打野球!来来来!”
“【发送定位】”
“打球!快来!”
连几乎不在群里说话的简希都说,“聚一聚。”又艾特祝余,“@民兵葛三蛋 我在附近,我来接你。”
群里都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祝余又收到梁阁的私聊,“想去找你的。”
配了个粉兔子握拳的可爱表情包,祝余弯着眼睛笑起来。
这才恍惚回过神来,梁阁回来了,他穿上鞋就往下跑。
祝余等在街道边上,急切又踟蹰,等下见面了,要和梁阁说什么呢?虽然每天还是聊天,但是面对面又不一样。一定不要太冒失了,沉稳持重一些。
他在街边踱来踱去。
群里梁阁他们都到野球场了,祝余频频顾盼,简希怎么还不来?不是在附近吗?他从来没有这么急躁过,甚至想自己打个车去。
街区浸在一片橘黄色的黄昏里,暑气燠热,他终于远远看到简希的小电驴来了,她穿一件白色的无袖衫和工装裤,高挑的个子,已经及颈的黑色直短发,清丽洒脱,停在祝余面前,抬了抬下颌,“上来。”
他刚跨上去,手机就震了一下。
不吃香菇:“来了吗?”
他飞快地摁,“嗯,上简希的车了。”
小电驴平顺地启动,简希身上有淡淡柑橘混着葡萄柚的味道,清爽微苦。祝余想起以前简希坐他前桌,高高瘦瘦的,不戴眼镜时会在耳朵上架一支笔。
这样热烈自由的空气让祝余久违地畅快起来,吸进肺里有种飘飘然的轻盈,他歆羡地说,“我好喜欢你这个车。”
“你等下可以骑着玩。”
“可以吗?”
“嗯,叫梁阁看着你。”
陡然听到梁阁的名字,祝余有种不期然的心虚,有短暂的欲盖弥彰般的缄默。
他又听见简希说,“其实我后来想,我们现在这个年纪他把你往岔路上引是不是挺不道德的?十几岁什么也不懂。”
祝余狠狠怔了一下,他出神地凝视着简希的背影,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那是不道德的。
但简希又耸耸肩,“不过这是你自己的事,而且说实话,我以为你高一就喜欢他了。”
祝余蓦地睁大了眼眶。
简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不是吗?你一见他就笑,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我看他卖了你,你都要‘梁阁竟然还会卖人,好厉害’。”
祝余很有些无地自容,真是这样吗?并不强硬地否认,“没有吧。”
他不想说话了。
周末街道许多悠闲的行人,三三两两,结伴提着东西,或笑或聊天或玩手机。
手机又震了一下,距离上一条十分钟,估计是他们打球的间隙,“到哪里了?”
“到王府井了。”
路况并不太好,总是遇到红灯,天气闷热,焦灼地等红灯时,祝余的手机又震一下。
不吃香菇:到了吗?
祝余正要回,简希似乎知道是谁,百思不得其解,“他谈个恋爱怎么……”又笑了一声,轻快地,“他烦不烦?给他发位置吧。”
祝余忙不迭共享了实时位置,大概还有两公里。
手机又震了一下。
不吃香菇:我出来接你。
祝余瞥了眼前方的简希,也有些难为情,立刻把手机声音关了。
简希又问,“所以你为什么还是跟他在一起了,女孩子不好吗?”
目的地已经近了,天色临晚,街边昏黄或苍白的路灯燃起来,他一直仰着头勉力往前眺,看见广场边沿有个拔高的身影。
梁阁穿了一身打球服,上身又套了件薄外套,高高的个子,等在广场边的路灯下,头发似乎短了一些,看得见深挺的五官轮廓,额头上贴了个创可贴,稍稍低着头不知道在撕什么。
“因为……”他感觉心脏直往嗓子口蹦,激动紧张得都想干呕,眼里却流光熠熠,“因为我很俗恶,我贪财又好色。”
小电驴还没停稳他就跳下去了,他朝梁阁跑,广场上的风也在朝梁阁那吹,但他觉得风都不如他快,他直直跳到梁阁背上。
梁阁不防被他带过来的那股冲击力撞得往前踉跄了两步,左手却立刻托住了他的腿,另一只手从肩上递给他一支剥好的草莓味奶酪棒,他终于听到梁阁真切的声音,没有失真,低低的带着少年清朗的笑意,“跑什么?”
他也知道继续喜欢女孩子一切都会简单很多,可他实在太他妈喜欢梁阁了!
第八十三章 四十七分钟
简希瞥了一眼,骑着小电驴走了。
广场上人来人往,霓虹璀璨,路灯绰约,行人的视线浅浅地在他们身上停留,觉察到在人前过分的亲昵,祝余又赶忙下来了。
他咬着奶酪棒,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远远见着人就敢往背上跳,这会儿面对面又拘谨上了。
毛毛躁躁地,指尖难耐地弯一弯,看梁阁一眼,又低下去,像被看不见的干火在烘,颈子以上一阵阵热,手心都发汗。
他们一起往野球场去,野球场在广场那头,路上说着话,祝余心绪平下来些,才敢偏过头瞧他,正瞄见他额上的创可贴,心头一跳,“你额头怎么弄的?”
梁阁在眉上摸了摸,“打球让人蹭一下。”
三四十岁一男的,这种中年男人野球场上很常见,油滑,爱装x,脏动作特别多,张口就是十几岁的小孩高是高,力量不行,真怕把你们撞碎了,然后就被艾山两个盖帽打爆了。
周围人流渐渐褪去,路灯也疏落起来,祝余心口壅着的局促垂垂散开,脚步又变得轻盈快乐,带着朗润的上扬腔调,“我又长高了,我178了!”
往一米八靠近的每一公分都让他快乐。
梁阁停下脚步,“你现在到我哪了?”
“比一下!”祝余马上申请。
霎时两手贴紧站得笔直,和梁阁面对面立着,只隔半道呼吸的距离,嗅得到男孩子身上清澈的气息,混着一点点热意。
梁阁的手落在他发顶,“不要踮脚。”
祝余平白被诬蔑,“我没有踮脚。”
梁阁又说,“不要抬头。”
再次被诬蔑,祝余不忿地扬起脸,“我没有抬……”
梁阁就低下头来,亲在他唇上。
周围并没有人,浅浅的一个吻,一触即分,像蝴蝶落下又飞开。祝余失神地站着,周身又轰然热起来,他垂下眼,语言系统一时都有些失调,“你怎么,怎么突然亲啊?”
太久没亲过,比第一次还要无措。
梁阁看他,半是戏谑,“那我以后先举手?”
祝余居然真的含糊地“嗯”,事实上他正热得头脑发昏,“那个球场在哪啊?那些人水平怎么样?我好久都下去打球了,他们……”
梁阁低下眼看他,举起手,“我想接吻。”
等他们到野球场,其余人已经打完半场了,霍青山上前盘问,“你们怎么这么慢?”
祝余一抬眼就对上简希的眼睛,又不着痕迹地错开了。
梁阁说,“迷路了。”
“扯吧!这么几步路还迷路,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梁阁绕过他,“知道扯还问。”
这个野球场非常热,场边聚着许多人,十几二十岁的最多,当然也有中年人,但大致上是个年轻的场子,躁动热情,每隔几分钟就要爆发出一阵巨浪似的叫好声,场子都要掀翻。
祝余和梁阁也上场了,祝余有些日子没打了,一上手球感竟然十分之好,几次传球都很精妙,很有些志得意满,没有180又怎样?
他又成功绕过两个人,正要进三分投篮区,就对上艾山。
艾山有196,178的祝余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的,他要破艾山的防,基本只能靠灵活。双方身高悬殊,场外有期待的呼声,祝余呼出一口气,往右边探出一步像试图破防,艾山跟着朝那边守,他顺势收回步子,迅速往左带球过人。
艾山瞬间反应过来,身体比脑子更快,抬起手就要截球。场上每一秒都被无限延长,竞争焦灼,众目睽睽之下,艾山一掌扣在祝余的头顶,两厢各自僵住。
艾山讷讷收回手,“对不起祝观音,把你头看成球了。”
球场充满了男人们粗野放肆的笑声。
侮辱性和伤害性都极大,祝余站在那一动不能动,被铺天盖地的耻辱淹没了。
一直到离开野球场,祝余心里都还像下雨一样灰败,他那些志得意满已经七零八落,面上还佯作平和地说笑。
艾山不停向他解释“祝观音我真不是故意的”“主要就是我身高和那个角度,你头又挺圆”“对了你有一米八了吗?”“还没一米八呢!?”
祝余长高一公分的喜悦彻底消失殆尽。
他们进了个烧烤店,算是艾山“负荆请客”,又叫了箱大乌苏。点的东西都陆续上齐了,霍青山才乐滋滋抱了个西瓜进来,说是刚才一块儿打球的大哥硬要送他,打出了情谊,刚从车后备箱拿出来,沙漠瓜,可甜。
正要找烧烤店借刀,艾山豪气干云地表示,“男子汉的脑门在这,开西瓜还用刀?”
并直接定下砸瓜人选,“我们仨挨个来。”妥帖又体恤地朝祝余扬扬下巴,多呵护他似的,“祝观音就算了,一米八都没有。”
这话一撂出来,梁阁就知道,今天开这个瓜的除了祝余脑门不做他想。
果然祝余乖觉地笑着,“是吗?”
紧接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一头就冲着西瓜砸下去了,抬起来又要锤。梁阁立刻捂住他额头,把他揽过去,然后别过脸就笑了。
桌上的瓜,裂开了。
艾山都还没回过神来。
祝余被梁阁手心拢着额前,还是那么和煦地笑着,好似恍然大悟,“原来没有一米八,脑门也能开西瓜。”
最后还是霍青山找老板借刀切来分的,刚一下砸得太猛,祝余脑子还有些晕乎,也觉得自己被激得犯了蠢。
霍青山啃着西瓜笑他刚才是“以头抢瓜尔”,干完杯子的啤酒,突发奇想将桌上的牛奶和雪碧混着灌在杯子里,“祝大家‘牛碧’!”
刚强制碰完杯,霍青山手机就响了,接起来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女孩子在那边带着哭腔说,“你来接我好不好?你来接我……”
霍青山皱着眉起身往店外去,分手以来,女孩子的各种挽回就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