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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笋年光——by江将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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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预报连着几天说有雪了,结果下午反倒出了个太阳,冬日温暖澄澈的太阳,走廊上有不少人。
  祝余出去接水,从后门进教室时,艾山背着个大书包出现在走廊那头,因为长期室内封闭训练,他这次白了许多,浓眉大眼特别精神,听得到热切的呼唤声,“祝观音!”
  祝余眼睛猛地睁大,迅速撇过脸,闪进了教室。
  艾山怎么这时候回校了?
  艾山眼见他蹿进教室了,登时“嘿!”了一声,麻溜地弓着身奔过来就要开展“猎杀行动”,刚逼近教室后门,差点让横伸出来的一条腿绊住。
  他紧急刹车,霎时看向腿的主人。
  傅骧斜靠着走廊墙壁,正和不知道哪个班的人说话,金色的太阳撒了他满身,眼睫毛密密的像把乌扇子。
  艾山身高接近两米,需要低着些身子来看他,专注得像狗看见地上停了只蝴蝶,“你,你就是我们班新同学吧?”他还挺友好,“你好你好,我之前封闭训练去了,没和你打过招呼,我叫艾山,打篮球的。”
  傅骧慢悠悠地撩起眼皮看他,有个浅浅的,意味不明地笑。
  艾山还要说些什么,猝不及防被人拽着后领直接拖走,差点勒死的艾山自救地扯松前领,偏过头去,瞥见梁阁冷冽的侧脸,他被拖得踉跄了两步,那个漂亮的新同学就把他胳膊拽住了。
  梁阁倨傲地偏过头,和傅骧的视线豁然相撞。
  被两方争夺的艾山:?
  梁阁瞳孔漆黑,懒洋洋觑着人的时候有点三白眼,看起来又冷漠又凶。
  傅骧定定地看着他,笑意不达眼底,刚松开艾山的胳膊,“我说你……”
  梁阁侧过脸,拎着艾山直接走了,他天生懂得怎么目中无人。
  傅骧被晾了个干干净净,脸色一阴,当时就要过去。身边和他说话的人连忙将他按住,摇着低声说,“他们家……”做了个手势,无声说“砰砰”。
  “你就快走了,别节外生枝了。”
  艾山被梁阁一直拽过去坐下来,晃着脑袋左顾右盼了一阵,“怎么了?这怎么了,还有祝观音怎么坐那去了?”过会儿,他又掩嘴在梁阁耳边小心地问,“不是,你们……怎么了吗?”
  梁阁不说话。
  艾山于是也识相地不说话了。
  风波中止。
  晚上十点多回到小区,祝余进了楼,踏上楼梯,快到转角处的时候,傅骧站在下面忽然叫住他,“喂。”
  祝余回过头。
  傅骧仰头看着他,眼角弯弯的,有点笑模样,“你还喜欢虎鲸吗?”
  祝余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虎鲸,并不言语地立着。
  他呆愣的反应让傅骧心情瞬间败坏,神情变得不屑又厌烦,像他是块该一脚踢开的垃圾,傅骧一直不说话,祝余都要回身上楼了。
  听到他在后面说,“我明天不去学校。”
  祝余心口砰砰直跳,兴奋的战栗感让他指尖发麻,就是明天了,一定就是明天,他沉静地说,“嗯。”
  他回到卧室,背靠着房门,呼吸激动得有些急促,心脏都快得要麻痹,浑身燥热得发晕。
  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又想起梁阁来——没事的,忍过这几天就好了,也就那么几天,视而不见作样子又不是做不到。
  就这么几天了。
  第二天祝余自己去的学校,清早天就阴得发黑,天气预报说今天晚间有雪。


第六节 课是体育课,照旧是前二十分钟不让回教学楼。
  今天是在室内篮球场集的合,解散后男生们就地打起球,祝余有些无所事事,不能回
  教室,又没有伙伴,他于是决定又绕着室内体育场转圈。
  绕了两圈之后,他发现他们班球场周围的人多起来,高一高二课业还轻松,竟然有不少人来看他们班打篮球,男女生都有,球场边很热闹。
  祝余站在人群后,听到前面的女孩问,“梁阁手腕上戴的什么?蓝色白色的那个,不会是头绳吧?!”
  同行的男生不太耐烦地解释,“篮球手环啦,就是护手腕,防汗的。”
  之前祝余篮球入门,问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戴篮球手环?”当时艾山也是这么回答的,“扣篮可以保护手腕,也能防止汗流到手心。”似乎颇多益处。
  但是梁阁说,“好看。”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无耻又骚包,来学校不想着认真学习,就想着打扮装酷勾搭女孩子!
  祝余像被灌了一肚子柠檬汽水,正咕噜咕噜往上泛泡,张嘴都是酸的。
  他决定奉行视而不见原则,抬脚就要离场。忽然,场上不知道谁把球朝这掷了过来,又快又猛,一群人齐齐后退,前面的男生仓皇间踩住了祝余的左脚,然后往后一倒。
  祝余狼狈地摔在他身下,全身都疼。
  丢了球的男生跑了过来,摔在他身上的男生也立即起身,“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祝余坐在地上,动了动左脚脚踝,好痛。
  “脚好像扭了。”
  他几乎有些挫败,怎么会这么倒霉?
  其他人也蜂拥地围了过来,但梁阁立在原地,百无聊赖地低下眼摸了摸指尖,直接走了。
  被人扶起来的祝余死死盯着那个修颀的背影,几乎在用眼神无声地朝梁阁喊,我很痛哦,我的脚踝扭伤了,可能会断哦!你还不回头!还不回头!梁阁!
  他看着梁阁利落地走出了室内篮球场。
  崴脚并不很疼,但梁阁的漠视和不以为意霎时让这种疼乘以一万倍,他觉得自己疼得要裂开了。
  纵使这些天他态度生硬,待人冷漠,但班上同学们还是体贴关怀地问他,能不能走,需不需要扶去医务室?
  祝余摇头,“不用,谢谢。”
  他再三拒绝后,身边的人也散开了,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冷风都透过他身体去。
  他失神地站着,看到校篮休息室的门,卷闸已经换了新的,他想起上学期就因为他较劲想要偏着头过门,梁阁就低下身来背着他过去。
  正恍惚间,大门出现了个高高的人影,朝他这跑了过来,祝余的呼吸只窒了一秒,就看清了。
  是艾山。
  祝余真为自己心底的那抹失望而羞惭,艾山跑上前来,“没事吧,祝观音?脚疼吗?”
  祝余赌气似的自暴自弃,“疼死算了。”
  他才十六岁,过年才要满十七,会幼稚,臭屁,不成熟,自以为是,他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可事实上崴了脚,梁阁没来扶他,难过就铺天盖地。
  都怪傅骧,他想,都怪叶连召,一共两次跟梁阁吵架,都是因为这两个该下地狱的畜生。
  不然,梁阁怎么会这么冷漠,梁阁才不是这样的。
  艾山径直卷起他左裤脚,触了触他肿胀的脚踝,“能走吗?去医务室看看吧?”
  祝余没说话。
  艾山站起身,“算了,我背你去吧。”
  祝余木然立着,被艾山背到背上起身时才反应过来,腾空感让他晃荡了一下,然后又沉默下来。
  艾山很高,肩背宽阔而结实,真就像座山一样,稳稳地背起他。
  以前梁阁背他,他总好奇梁阁这样高,往下看的视野是怎样的,总要探头往下望一望,现在艾山比梁阁还要高,可他已经没兴致再看了。
  天气阴蒙蒙的,校园里还是有不少人在闲逛,也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个男生背着另一个男孩子,会好奇地看过来。
  他听到艾山说话的声音,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好像是个不靠谱的玩伴,但他声音宽厚又关切,耐心地问,“祝观音,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现什么事了?你有事就说,别自己扛着,多累呀,我们都会帮你的。”
  祝余伏在他背上,鼻腔发酸,没说话。
  “要实在不乐意告诉我们,那你就和梁阁说。”他说,“梁阁不会生你气的。”
  祝余好一会儿才瓮声说,“他已经生气了。”
  “那不是你还没跟他解释嘛。” 艾山死命强调,几乎要拍胸脯保证,“他绝对绝对不会怪你的,真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真的吗?
  艾山背他到了医务室,医生看了看,说没事,就是软组织轻微损伤。
  艾山没让医生开药,“这些药我那都有,我拿给你吧。”
  回去时,祝余没再让他背,是扶回去的。
  下第一节 晚自习,虽然高三了,但他们班还是挺活泼的,班主任没在,有不少人在教室里说笑。
  艾山突然在教室后排叫他,“祝观音!”
  祝余写字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班上忽然静下来了点,已经挺久没人叫他祝观音了。
  艾山继续热忱地呼唤他,“祝观音,你来这吧,我给你冷敷一下,再喷点药,我这儿宽敞。”
  可能焦点效应作祟,他感觉班上人在若有若无地探查他的反应。
  艾山把那些瓶瓶罐罐一股脑摆桌上,又抽出条毛巾,往教室外去,催了一声,“快来呀!我先去给你弄一下毛巾。”
  祝余放下笔,扶着两侧的课桌,慢慢移到艾山课桌那,霍青山的位子是空的,但隔梁阁的座位非常近,他于是坐在艾山椅子上。
  梁阁跟他隔着霍青山的课桌和一条走廊,一点眼神都没偏过来,垂着眼专注地用一个小巧的螺丝刀在拧什么机械零件——是一个小型航模。
  祝余敛下眼神坐了片刻,艾山就利索地跑回来了。
  艾山用拧得半干的湿毛巾去裹他肿胀的脚踝,提前安抚着说,“有点冷啊。”
  冬天被冷水浸过的毛巾贴上皮肤的一瞬间冰得人汗毛竖起,祝余不妨神哆嗦了一下,看着艾山用毛巾包住他脚踝,小声说,“谢谢。”
  “没事。”艾山不拘小节地说,“还有红花油,活络油,喷雾……这些你全拿去用吧。”
  他像猛然想起什么,眼神悄悄往梁阁那边遛,“还是你每天过来这两趟,我来给你冷敷喷药一条龙啊?”
  祝余没忍住又抬眼望了梁阁一眼,梁阁还在低着头专注地拧零件,祝余垂下眼,没言声。
  晚自习下课时间二十分钟,冷敷要15分钟。两边都不说话,“鹊桥”艾山渐渐觉出些焦灼来,故意大喇喇说,“祝观音你瞅瞅梁阁,他又不要高考,也不正经上课,成天搁这鼓捣遥控飞机,多影响我学习啊,你说是不是?”
  梁阁偏过头,阴郁无神地觑着他。
  艾山看他终于看过来了,立刻卖笑,“你不才组好一个吗?干嘛又弄啊?”
  梁阁就又回去组装零件了,“炸了。”
  “炸了?!炸了什么意思啊?祝观音你懂吗?”他明显想把祝余拉进话题圈里。
  祝余一时有些讷讷,“不知道。”他忐忑地抬起眼望向梁阁,“什么意思啊?”
  梁阁垂着眼无动于衷。
  气氛霎时降到冰点,艾山正“啊啊”地要岔开解围。
  梁阁说,“就是坠地,碎了。”
  艾山连忙说,“哦哦原来是碎了啊哈哈哈……”
  艾山费大力气周旋引起话题,梁阁仍然不怎么说话,闷闷地,只间或“嗯”“哦”一声,眼帘都没再掀起来一下,仿佛回应只是出于教养。
  祝余从刚才问完那句之后再没开过口,但他视线也再没移开,他就那么持续地凝望着梁阁。
  他较劲般地注视着他,直白而执拗地注视着他,几乎带着些郁恨。
  他想,你凭什么不看我?我又没有做错事,我就要成功了。那两句话就这么难听吗?那你说回来好啦!
  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梁阁不理会他的,结果梁阁真的不理他了他又百爪挠心地难受。
  艾山比他还难受,在两个人之间如坐针毡,一边周旋话题,一边干笑着调节气氛。
  梁阁不知道是终于受不了祝余的视线了,还是艾山卖力地喋喋不休实在让他意兴阑珊,他漠然地站起身,走到后窗,背对着教室玩手机,“不说了。”
  艾山只好讪讪对祝余说,“祝观音,冷敷时间也到了吧,你先回座位吧。”
  祝余“嗯”了一声,取下毛巾说了声谢谢,他抵开椅子起身,要一路扶着桌椅回去,动静不小。
  乒乒乓乓的,有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他似乎已经离开了,梁阁这时握着手机回过身来,然后就对上祝余恭候已久的乌黑燃火的眼睛。
  梁阁都怵了一跳。
  是时,教室灯管“啪”一声,所有人的视野猛然一黑。
  停电了。
  这场停电简直是引燃枯燥繁冗的高三的一把野火,整栋教学楼又是齐刷刷一静,然后再是声势震天的欢呼。
  躁动得何止整个学校,整个地球都要被撬翻了,祝余在这场漆黑的狂欢声中笔直迅猛地朝梁阁扑过去,崴伤的左脚都妨碍不了他,他就是要扑住他。
  他直直地,像颗威力巨大的小核弹一样扑过去,梁阁不期然被他扑得往后重重抵上了后窗,手里的手机都被撞掉了。
  祝余不由分说仰头吻住他,同时手利落将窗帘一扯,窗帘飘出一个漂亮的波浪似的大半圆,又朦朦胧胧地覆下来将他们拢住。
  狭窄的,晕暗的,呼吸相触的,隔离在躁动的人群之外。
  后窗被梁阁开了条小缝,有冷风徐徐地拂进来。
  祝余不顾一切地吻他,梁阁没有推开,但也没有回应,一动不动。
  祝余一边吻着他一边死命去撬他牙关,没有撬开,他有些急了,低声发脾气,“你张开,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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