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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笋年光——by江将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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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骧烦躁地闭了下眼,一脚蹬翻了课椅,他看祝余还在不断后退,又是一阵烦闷,“你搞什么?我都说要做你的虎鲸了。”
  “我不要虎鲸。”祝余说,“我要回家,我要高考。”
  傅骧非常看不上高考。
  甚至说,他觉得上学本就是件极端愚蠢的事,要不是因为祝余,他绝不可能去学校当什么高中生。
  祝余也无非是长久地被环境和阶层影响,以为高考是登天的梯子,高考也确实是穷人的纵身一跃,可跃完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在社会中成为一只庸碌繁忙的工蚁。
  这一切都是秩序,秩序都是人定的,傅骧讨厌按照别人的秩序做事,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才不要做工蚁,就算是上等的工蚁。
  傅骧要做鸟,做风,做祝余的虎鲸。
  他漂亮的凤眼在黑暗中阴恻恻地睇着祝余,黑得发亮,“你真的很蠢,叛徒。”
  他叫祝余叛徒。
  祝余抬起手触到教室后黑板挂着的板擦,握在手里,然后狠狠朝着傅骧的脸掷了过去,板擦命中傅骧鼻梁。
  他转过身打开教室门就跑,玩命地跑,他一路跑走廊的声控灯一路亮,冷风刮着他脸过去,他听到傅骧跟着追出来的声音。
  他一路跑到楼梯口,楼梯间的灯坏了,昏暗中,楼梯上正有人拾级而上,影影绰绰的,祝余仓惶间跑下楼时正撞到那人身上——是那个问路的笑眯眯的男人,是傅骧的同伙。
  祝余一瞬间恐惧得汗毛都竖起来,走廊上传来傅骧渐近的脚步声,怎么办?大叫会不会有人听见,清泉周末有没有守校老师?
  他在这种恐惧中忽然想起高一的寒假,梁阁和他连麦打游戏,“如果你害怕,就叫我的名字。”
  梁阁。
  他祷告般喃喃念了梁阁的名字,声线颤弱,“梁阁……”
  身前的黑影低下头看他,“嗯?”
  嗯?
  祝余遽然抬起头来。
  梁阁的脸近在咫尺,“怎么了?他欺负你啊?”
  再近一点点,他都要贴上梁阁的嘴唇,真的是梁阁吗?是不是恐惧导致的幻觉,他凑过去,鼻尖贴到梁阁皮肤,真是梁阁的味道。
  他呆呆的,听到梁阁笑了一下,“算了,你别跟他计较。”
  梁阁将他揽到身后去,又抬起眼来,“我跟他计较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 (下)坏蛋
  傅骧站在楼梯口,眉头蹙起来,是一种介于不耐烦和困惑的神情,“你怎么在这?”又左右看了一圈,气急败坏地,“人呢?!”
  没人应他。
  梁阁踩着楼梯要上楼去,祝余惶惶然叫住他,“梁阁,你不要去,他打架很厉害。”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傅骧热衷且擅长暴力,并以此为乐。
  梁阁回过头看他,像没听清,稍稍偏着头,“他打架很厉害?”又抬起眼看着他,“他打你没有?”
  “没有。”
  “打过没有?”
  “打过。”
  梁阁点点头,又继续上楼,“好,我知道了。”
  傅骧脸色极差,掏出手机在打电话,刚贴到耳边,梁阁已经要上来了,他烦得一脚踢过去。
  梁阁抬手挡了一下,并且迅速捞住他的腿,快步上楼,一脚撂翻了他站立的左腿,傅骧直接腾空往后栽倒,重重摔在地上。
  梁阁说,“起来。”
  傅骧眼神阴毒地瞪着他,恨恨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梁阁就一鞭腿踹了过来,太快了,饶是他往后闪避了一下,还是被狠狠踢中了头,从耳侧到左下颌,他人都扑到走廊栏杆上,牙齿磕到舌尖,傅骧啐出一口血来,脑子都被蹬昏了,“操。”
  梁阁又说,“起来。”
  校园里空荡荡的,走廊上有风在吹。傅骧咳了两声,抬手在嘴边揩了一下,嘴唇被血染红,艳丽苍白得像鬼。他掀起衣服,掏出把短刀来,一把疯狗刀,刀尖锋利地指着梁阁,“你别找死。”
  他应该是正经玩过刀,竟然使得很有章法,但短刀太依赖近身,他身体太弱,根本没养好,但梁阁精练的就是近身实战。
  梁阁直接上前一步,一手握住他肘弯,一手扣住他手腕,整个小臂被按得往后一抵,刀尖割着傅骧侧颈过去。他只感觉凉飕飕一道,又被拧着左手弓下身,梁阁手肘在他太阳穴和耳侧猛击两下,傅骧头部立刻充血,眼前一黑,声音都模糊了。
  他迅速弯腰蹲下去,捂着被划伤的侧颈,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割得不深,只划破了皮肤,没有扎到颈动脉。他还踉跄着勉力起身,梁阁又一脚踹向他右腿,这一脚极猛,直接踹断了他膝盖。
  傅骧径直跪下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剧痛难忍,咬着牙眼神赤红地抬起头,听见咔哒一声响,有什么冰冷的顶在他脑门。
  梁阁没有情绪地说,“动就杀了你。”
  傅骧瞳孔一缩,“你……”
  枪管就粗暴地插进他口里,抵住了他的上颚,他舌尖似乎尝到了冰冷的,硝火的味道。
  “说话也杀了你。”
  傅骧喉结滚了一下,浑身骨骼都绷紧了,眼睛忿戾地往上瞪着他,就看到他侧过头去望着楼梯问祝余,“谁打架厉害?”
  祝余正怔忪地望着梁阁手里的物体,枪,梁阁怎么会有枪?他甚至荒腔走板地开始想,梁阁要是失手或冲动之下把傅骧杀了,尸体该怎么办?埋了还是分尸?
  他没有回答,梁阁于是又问了一次。
  祝余简直难以想象他居然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你。”
  骤然,傅骧右手扣住梁阁手腕,要缴他的枪,要是双手还有可能,但他左手已经脱臼了。
  梁阁还没回头,就一脚蹬到他右肩,傅骧整个人往后栽倒,关节清脆的一声响,右手瞬间失力地卸下来,后背磨着地蹭出去好远。
  梁阁慢慢走过来,站在他身前。
  “原来你叫傅骧。”傅骧头昏脑涨,头部被重击让他有强烈地眩晕和呕吐感,他在那种天旋地转中听见梁阁仿佛懊恼般莫名其妙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叫傅馕。”
  傅骧下意识认定这是一个嘲讽,嘲讽他是个酒囊饭袋,要不然他为什么莫名其妙说这个?
  “叶连召,是你找人撞的?”
  傅骧已经不听他说话了,他脱力躺在地上,偏过头空空望着祝余,还在原地站着,那个呆呆的蠢样,是他的狗,又不是他的狗。
  妈的,本来就要成功了,虎鲸的旅程就要开始了。
  他一直不说话,梁阁也有些索然,一脚踢向他额头,傅骧瞬间厥了过去。
  梁阁低下眼用鞋尖踢了踢傅骧昏迷的脸,确认他真的失去意识了,同时拨电话,“喂,叶哥。”
  很快挂了,他走到楼梯口,望着祝余,“上来。”
  祝余如梦初醒般上楼去,他到这时都不知道梁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去参加冬令营了吗?
  “梁阁,你怎么会来这里?”
  梁阁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睑看着他,反问道,“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祝余的心咯噔一响,难道梁阁不是来找他的?只是误打误撞,梁阁也根本不知道他和傅骧还有叶连召的事,刚才梁阁打电话的好像姓“叶”,问傅骧的也是叶连召的事。
  那就不关我的事,全都是傅骧发疯。
  他想,对,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从头到尾都无辜。
  他垂着眼,无助又隐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把我弄到这来,他总跟着我……”
  可梁阁看着他,“重说。”
  祝余一愣,“什么?”他咽部收紧,仍然说,“我真的不知道。”
  梁阁侧了下头,又望着他,“你确定?”
  祝余口舌发焦,他有种微妙的直觉梁阁已经知道了,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梁阁点着头说了个“好”,然后毫无预兆地朝他举起了枪,冰冷的枪口直直指着祝余额头。
  祝余瞳孔急剧收缩,“梁阁……”
  今天是他第一次看见枪,也是第一次被人拿枪指着,那个人是梁阁。
  梁阁拿枪的样子实在太漠视生死了,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一个天生的杀手或者一位杰出的死神。
  他真的可以杀掉他。
  祝余甚至只来得及说一句“等一下”。
  梁阁食指扣在了扳机上,这一瞬在祝余的视野里被无限延长,他看着梁阁偏了下头,枪后的黑眼珠冷漠无神地觑着他,嘴唇微微启开,他说“砰”,然后直接扣响了扳机。
  祝余浑身一耸,漆黑的枪管里有什么急速延伸出来,越来越大,冰冷和黑暗瞬息侵袭他的四肢百骸,一动不能动,他已经摸到了死亡的触角,他死了,被梁阁杀死了。
  咻地一声。
  什么东西轻轻地叩了一下他的额头,又落在地上。
  一支短短的塑料箭,箭头是有粘性的圆形橡胶,常见于各种儿童玩具。
  没有死。
  祝余一下瘫软下去,跪坐在走廊上,全身力气都被抽干,只剩下大力地喘息。
  梁阁又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啊,骗人的。”眼神落在他脸上,“是玩具。”
  祝余脱力地大喘,几乎魂不附体,像真的死过一次。
  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临死前的那一刻,他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的竟然是他爸去世的那个夏天,山村静谧的夜晚,梁阁告诉他“死是什么感觉”,“当心脏停止跳动,呼吸转急,耳朵首先变冷……”
  他连梁阁的语气和停顿都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梁阁又给“枪”上了一次膛,再次扣响扳机,“枪”的前端迸射出强烈的白光,变成了一个手电筒——这是个花样颇多的仿真玩具,拉动滑块上膛可以变换用途。
  光照在祝余身上,白光刺眼地笼罩着他,仿佛审讯,他将在这束光下无所遁形。
  “好玩吗?”梁阁屈膝半蹲下来,问他,“骗人好玩吗?”
  祝余眼神离离光光地瘫坐在那,脑海空空,气力全无,像个呆滞的小木偶,他说不出话来。
  梁阁定神看他半晌,用“枪”轻轻拍他呆滞的脸颊,侧过头去,又迂缓地低下来,终于还是笑了,眼睛都弯起来,“怎么坏蛋被吓傻了?”


第一百零八章 拉钩
  (前半章是冷漠、恶劣、s攻 慎入)
  祝余清早不过八点踟蹰地站在保安室前,想起昨晚还恍如一梦,或许根本就是做梦。
  可他分明还记得昨天晚上梁阁把他牵出清泉,上了车,车上居然有他不见踪影的书包,
  车前座还坐着两个人,开车的祝余见过,是去年寒假梁榭口中的“司机伯伯”,另一个二十多岁,都高大而沉默。
  他下车时问梁阁,“你去清泉是为了叶连召去找傅骧的吗?”
  梁阁敛起眉,“叶连召关我什么事,我当然是去找你的。”
  祝余心口砰砰,“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梁阁俯下身觑着他,“只要我想知道,我就对你了如指掌。”
  别骗我。
  祝余生生打了个颤。
  他稳下心绪抬步往门口走,被门口的保安拦住,祝余鼓起勇气给梁阁打电话,可连打了三个都没接。他只好又打给简希,简希似乎还没睡醒,嗓音惺忪而烦躁,听到是他才缓和点儿,只说,“给保安。”
  他被放了进去,却仍然犹豫着该怎么上门,在寒雾中碍了好久,有什么从他身侧风一样刮过去。
  是个漂亮小孩被一条巨大的银灰色毛绒狗拽得满草坪乱窜,拖都拖不住,祝余视线投过去,“梁榭?”
  梁榭黑眼珠圆溜溜地望过来,不知是跑的还是冻的,脸蛋红红。
  他实在是个非常好客的小朋友,祝余每次见他,他都要雀跃活泼地发出邀请,“小哥哥你来我们家玩吧!”
  这次也是。
  梁榭这些年养的宠物大抵已足够在家里开个小型动物园,而活过两个月,或者说现今仅存的只有傻狗有傻福的发财,因为养在别处而逃过一劫的元宝,以及被梁阁看护的两只幼年巴西龟,和一条不知道什么原因还好好活着的森王蛇——也还在幼蛇期,细长漂亮,梁榭喜欢非要买,虽然买回来了,但他不能碰,一般是梁阁在盘,活跃期这蛇常缠在梁阁手腕上,冰冷的黑鳞滑过皮肤,危险又瘆人,像个活物做的手镯。
  意思是,小小年纪,手上鲜血无数。
  霍青山唏嘘说,再这么发展下去,以后地球物种灭绝,有梁榭一半功劳,“管管你弟吧梁阁,造孽啊!”
  但以上这些通通被梁榭喜新厌旧了,他颠颠把祝余牵到一个玻璃方缸前,应该说是个方形的水族箱,水深大概三十公分,装点得十分别致意趣,苦艾藻石斑斓点翠,里头笨拙地游着条……金鱼。
  应该是金鱼,身子短而肥,体型大,圆滚滚的,红头蓝底,游动时摇摇摆摆,憨态可掬,“这是什么鱼呀?”
  “兰寿金鱼,小哥哥你叫它小胖鱼吧,它胖嘟嘟的,像我哥哥小时候一样哈哈。”
  祝余弯下身瞅着偌大的水族箱,问他怎么只养一条。
  梁榭泄气地噘嘴,“哥哥给我买了十条,现在只剩它一个了。”他也不气馁,又高高兴兴说,“它以后就是我宝贝了!”
  他扒在水族箱前,漂亮的眼珠隔着玻璃希冀地盯着游来游去的胖兰寿,“我以后就不上学了,我就在家里照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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