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星河——by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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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来是打算带我走的,对不对?”林帆问。
钟南月没理他。
“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想带走我,对不对?”林帆又问。
钟南月点了支烟咬在嘴里,皱了皱眉含糊地问他,“带走你做什么?”
“做你计划里的最后一步啊。”林帆说。
“跟林钰订婚,拿下资源,然后,”他从镜中去看钟南月的眼睛,“跟我发生关系。”
“你把我睡了,为了防止儿子闺女女婿纠缠不清的不伦关系东窗事发败坏公司的声誉,我爸绝不可能再让我姐嫁给你。”
“林家要面子,绝不可能让这种丑事发酵出去,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找别的借口跟钟铝铭悔婚。”
“钟家势力那么大,我爸不敢拿你怎么样,钟铝铭不知道这层内因,也怪罪不到你头上,只能感叹这场商业联姻机缘不够。”
林帆总结,“天衣无缝的金蝉脱壳计划。”
“我小看你了。”钟南月呼了口烟圈,催他下车,“既然什么都知道,还不赶紧滚。”
林帆从后视镜中与他对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些可怜的气息。
“林钰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强势,认定的事情死不悔改,”林帆说,“你也听到了,她嫁你不光图利益,还掺杂了感情因素在里面,根本不可能放手。”
“所以呢?”钟南月撇开眼,“关你什么事。”
“我知道该怎么配合你,我可以帮你全身而退,也只有我能帮你全身而退,”林帆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带我走吧哥哥,我愿意帮你。”
钟南月隔着后视镜望着林帆抽完了整支烟。
而后捻灭了烟头,再次发动了车子。
他带林帆去了一所酒吧,一杯杯地给自己灌酒,掐着林帆的下巴要他喊自己哥哥。
近来说不上怎么回事,他的酒量变得很差,整日昏昏沉沉的。
等到醉得看不清林帆的面容,他唤了代驾,揽着林帆上了车。
“先生去哪里?”代驾师傅问钟南月。
“市南,门泊苑。”他报了脑子里唯一记得的地址。
许久没再来这里了。
车子拐进别墅区的时候钟南月在想,若是颜雨知道自己带人过来会是什么反应?
他浅想了下,不太能想象的出来,同时也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无语。
能有什么反应,人家白天还恭贺自己新婚大喜呢。
钟南月站不太稳了,林帆扶着他下了车。
在别墅门口的时候,钟南月定了定。
“怎么了哥哥?”林帆问他。
怎么了……
想念这里。
但不想在这里。
凭什么不可以在这里!凭什么你可以薄情老子就不可以寡意!
他拥住了林帆,抬手去按指纹锁,醉醺醺地附在林帆耳边呢喃,“就这么迫不及待么小浪货……”
手没有来得及触碰到门锁,门却自动从内侧开了。
钟南月恍惚地皱眉骂了句“见鬼了妈的”,抬头却撞进了颜雨眼睛里。
“所以现在是连长相也不挑了么?”
颜雨问了个钟南月一时没能听明白的问题。
钟南月望着眼前的人,满脑子在想——
他怎么会在这里……
颜雨没给他机会问出口。
他淡淡地开口,撕碎了钟南月的心,缴断了他的思考能力。
“拿我当替身,瞒着我跟别人订婚,把我推给外人,”他语调平缓地数着钟南月的恶行,“能忍的,不能忍的,我全都忍了。”
“偷吃,”颜雨摇头,“不能忍。”
“我好像还没答应分手吧钟南月?”
颜雨赤红着双眼望向钟南月怀里揽着的人,问他,“是你自己叫他滚,还是等我料理好他再来收拾你。”
颜雨说的每句话钟南月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他却一句都不能理解。
“什么替身……”他怔怔地望着颜雨,进而又想到一个更加可怕的问题,“谁跟你说的?你最近见了什么人……”
颜雨扯住了钟南月的领口将他甩进室内,拎着弱不禁风的林帆一把丢进了电梯,而后重重地砸上了别墅的门。
投影开着,播放着一部老电影。
室内收拾得很干净,钟南月留下的酒气消散掉了,屋子里覆盖着生活的痕迹。
钟南月以为颜雨早已步入了下一段人生。
他死都没想到,颜雨结束了工作,一如往常地守在这里等他回家。
“终于等到了可以好好说话的场合,就一次性把话聊清楚吧。”
“来,跟我讲讲你跟姓江的之间的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颜雨说,“让我听听你怎么狡辩。”
钟南月迷茫地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望着颜雨眨了眨眼,糊涂地问他,“什么姓江的……”
颜雨低头嗤笑,“看来你不想说。”
“那我来说吧,”他望向钟南月,“我给你狡辩的机会,你可以随时打断我。”
“你在水晶湖郡挑中我,是因为我长得像江秋见。江秋见大你五岁,你大我五岁,刚好是可以拿捏住对方的年龄差。他操控你,跟你亲近却绝口不提一个爱字,最后一走了之抛下你去订婚,你学来这一整套,一丝不差地施加在我这个替代品身上。”颜雨玩味地凝望着钟南月,“你一直在扮演他,就连你委身人下,都不过是在扮演他的角色罢了,是这样吧?”
“不是的!”钟南月的酒劲在一刹那间蒸干了,疯了一样地扑过去抓着颜雨的肩急切地说,“不是这样!我没有学他,我……”
“还记得第一次哄我跟你上床时你讲给我听的那个故事吗?”颜雨冷冷地问他。
“……”钟南月瞬间哑掉了,眼睛开始心虚地乱飘。
他散乱地四处看,默默更改了说辞,“不全是这样……一开始是,到后来……”
颜雨“啧”了声,摇头无奈地抚摸他的脸,恨铁不成钢地问他,“我一直知道你嘴笨,可你怎么连狡辩都不会啊……”
“你叫我去你房间,给我讲故事,语气那么绝望。我听得难过起来,想着如果我是故事里的人,一定不会离开你。不会订婚,不会惹你伤一点点心。”他望着钟南月笑了下,问他,“很好笑吧。”
钟南月:“……”
他不答,颜雨便替他答,“真情实感地,为喜欢的人和别人的故事感动了自己,自作多情地带入进去,葬送了自己的心,太可笑了。”
颜雨挑起指尖夹着的缎带,问钟南月,“还记得这个吗?”
“第一次的时候,你拿它蒙了我的眼睛,说可以弱化心理障碍。”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带走它。”他说,“因为你从来不在意我的心。”
为什么带走它?
钟南月想过要问的,在颜雨来办公室找自己谈解约事宜的那天。
可他终究是错过了。
他没问,颜雨却还是贴心地给他解释了——
“那天回水晶湖郡找手串儿,无意间看见这条遗落在床上的缎带,想到之后可能再也不会跟你有什么交集,突然间就很想带走它。”
“你就站在床边,我没办法当着你面去拿,因为没办法解释,”他悲哀地勾了勾唇角,“毕竟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我立在床边犹豫着,你吼我,骂我愣在那里做什么,羞辱我是不是根本没丢东西纯是为了跑回来钓凯子卖艺的。”
“最后杜哥拉走了你,我带走了它。”
“你对我态度那么糟糕,我却从一开始就对你产生了不舍。”颜雨叹气,像是在评论别人的故事那样地总结道,“真是荒唐透了。”
“我知道你的家庭给了你很大的压力,我以为你不对我好是因为不敢对我好。可我没想到,”他终于还是有了情绪,声音染上了哽咽,勉强压住了,“原来你只是不忍心报复你那位薄情寡义的白月光,拿我当稻草人还刀子解恨。”
“你知道最悲哀的是什么吗?”
颜雨压下身子凑近钟南月,一字一顿地告诉他:
“最悲哀的是——”
“这已经是美化过后的版本了。”
钟南月想要解释,理智告诉他要好好解释。
可他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颜雨说的不全是他内心的想法,但并没有分毫地扭曲他的行为。
无论他是不是那样想的,从事实来看,从颜雨的遭遇来看,他就是那么对待了他。
“第一次的时候你丢给我一张卡,说不要再见到我。现在倒回头想一想,人生还真是无常——”
颜雨对他残存过期待,到此刻终于是全部散尽了。
看他无力辩驳的样子,颜雨略感悲哀地笑了下,将缎带丢入垃圾桶,拍了拍手站起身,取了角柜上的卡片丢给钟南月。
“这里面是640万,十三部广告片,两部电影,一部电视剧的预支款,还有之前杂七杂八存下来的所有钱,全在这里了。”
“不够,剩下的我近期借来还你。”颜雨说,“我对你死心了钟南月,我要解约。”
“如你所愿,情债两清,我们就此别过。”
钟南月还在满脑子混乱地整理着解释的措辞,闻言什么都顾不上再想了,死死地揪住颜雨的手臂不住地摇头,干哑到近乎无声地说“不要。”
颜雨掰开了他的手,“你回来的太晚了哥哥。”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因为你误会了我跟那女孩的关系,因为我死不悔改地认定,你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他认真地望着钟南月,没什么情绪地说,“可你实在是做得太糟糕了。”
每一个在没有回应的深爱中等待过的人都知道,独自等待的每一秒,都长过一个世纪的煎熬。
爱也好恨也好怒也好怨也好,一切的情绪都在那不肯死心的等待日子里消耗殆尽了。
他摸了摸钟南月的脸,替他擦干了眼泪,凑近到他身边与他亲吻作别。
十二月的长空飘起了薄雪。
颜雨含泪吻了钟南月,用干净纯粹的吻为这段满目疮痍谎言遍布的孽缘画下句点。
而后退开身子,跟他说了保重。
“我走了月哥,我尽了全力,没办法说服自己再陪你耗下去了。”
“不要再自卑,不要再生病,如果快乐太难,至少让自己健康。”
“但凡你对我有过那么一丝愧疚,就不要再让我心疼。”
他大概是恨过的,但在最后的时刻,他依然保住了善良。
钟南月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配不上他。
————
颜雨离开的时候,电影刚好放到尾声。
画面熄了,只留下一幕黑屏。
屏幕上缓缓映出一行字,一笔一划地凌迟着钟南月的心。
他只是轻微地眨了下眼,便泪如泉涌。
——每个决定转身的人,都在冷风里独自站了很久——
那句无声的台词这样写道。
上卷·檐下雨落丨完~
作者有话说:
太长了,应该分一下章的,自己把自己写恼了不想搞了。就这样吧毁灭吧累了,大爷的。
排雷:下卷不是虐渣爽文,介于月亮糟糕的精神状态,追夫过程会比较拉扯纠结,想看be的到这里就可以了。希望大家看文愉快,不要批量订阅,不对口味看不下去没关系,不要太过带入情绪就好。
# 下卷丨月溅星河
第55章 “别怕,李律师~”
过往多年,钟南月总是任凭自己沉迷伤感泥潭深陷,连反抗的想法都少有。
而这次,在心碎至死的时刻,他初次收获了想要与糟糕的自己抗争的愤怒。
颜雨的伤,颜雨在他入院前后的情绪波折,颜雨崩溃时说的话……
太多的蛛丝马迹被他的懦弱逃避掩盖掉了。
大概是小孩子犯了不为人知的重罪的心情,过于害怕东窗事发,以至于连想都不愿去想那种可能。
从最初的谎言起步,他给颜雨编织了一座以爱为名的华丽宫殿,肉眼所见的一砖一瓦都是敦实可靠的,于是他便自欺欺人地奢想。
奢想颜雨永远不会发现这看起来敦实可靠的宫殿底基其实是一堆谎言堆砌的泡沫。
他被自己后来的情真意切感动了,感动得甚至有了些付出与收获不对等的委屈,对一个满眼爱意的人满心猜疑,一叶障目,一念孤行,直到大厦倾塌。
身体收储并消化酒精的功能在一瞬间得以回升,那点自找的迷醉感消散了,要做的事情变得清晰而迫切。
钟南月起身用冷水泼了把脸,沉着眼睛看颌角坠落下去的水珠,像个初识人情世故的妖精,迷惑地歪了下头。
妈的,你怎么会活得那么卑微胆小,怎么会觉得自己不行。
你明明可以让他那么伤心。
他才发现自己相貌优越,眉目深沉,吸引力十足,是个行走人间妖精。
进而又理解了一些别的事情。
关于江秋见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搅扰一个“并不爱”的人。
关于颜雨和他之间总有人在暗处使绊子的原因。
有人在跟颜雨争抢他的心,可他被过低的自我预期蒙蔽了,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害颜雨被从背后探出的飞刀刺得遍体鳞伤。
钟南月望着镜中陌生的家伙,一点点客观地落实自己呈现给世界的观感,按了快捷拨号。
“先生?”小喜在响铃的第一时间接通,略带担忧地问,“是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