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 番外篇——by西西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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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记得,我那时候心虚紧张注意力都没办法集中, 怕余盏发现你是假冒的。”陈雾伸手推眼镜,绸缎似的衬衫袖口下滑,露出一点佛珠。
晏为炽不爱听这话:“什么假冒,我当时不就差个名分。”
“……”陈雾把腰上收紧力道的手拨了拨。
拨是不可能拨得开的。
陈雾发现小珠子近看不是黑色,发褐,此时就在他不远处,几个年轻的富太太在看他,手背或虎口处有一小滩鱼子酱,显然原本正在吃美食,她们进场就停下了品尝的动作。
没等陈雾问,晏为炽就道:“就和醒酒,”改成他更能理解的,“醒花差不多。”
陈雾嘴唇张合的幅度很小:“那我也要放手上吃吗?”
“放什么手上,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过你吃不习惯。”晏为炽拿了个小勺,挖两粒鱼子酱喂给陈雾。
“我自己来。”陈雾要接过去,没接成,他只好张嘴吃了下去。
入口的那一瞬间按,陈雾的眉心就蹙了起来。
晏为炽放下小勺,手掌伸到陈雾嘴边,他咽下去了,表情一言难尽:“有点怪的果冻,形容不出来。”
“形容不出来就对了。”晏为炽说,“还没馒头香。”
陈雾发觉那几个太太见他直接吃,一脸的可惜跟欲言又止,他刚要说话,晏为炽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弯腰凑近:“嗯?”
“我吃的那东西贵吗?”陈雾在他耳边问,呼吸轻轻的。
晏为炽指了指还没他掌心宽的一小罐,“这么点,一套别墅。”
陈雾呆住了:“那桌上不就是一片别墅群。”
晏为炽被他的比喻逗笑:“现在不慌了?”
“我不去大堂就还好,”陈雾嘀咕了句,瞥到了一处,“阿炽,那是什么?
摆在长桌靠中间位置,同样是放在揭开的罐子里的,一粒粒白色的小珍珠堆在一起,表面隐隐约约有一层金黄,比较大颗。
“也是那玩意儿,换了个皮肤。”晏为炽带他去尝。
陈雾吃之前问:“这个也贵吗?”
“便宜。”晏为炽道。
陈雾这才吃下一勺。
他不知道这种更稀缺珍贵,就这么一勺只吃出腥鲜味的东西,两辆丰田。
也是一条鲟几十年的光阴。
有钱人真的奇怪,不吃有营养的美味的,只吃稀有的。
晏为炽见陈雾不怎么排斥,就又喂了他一点。
陈雾飞快地往大堂方向看了眼,女士是统一但不同色不同款式的晚礼服,男士全正装,匆匆一眼就让他瞧到了几个似乎平平无奇很低调的金融大鳄,他把脑袋转回来:“比以前黄遇家里新品发布会上的富豪还要多。”
那时候陈雾只是个园丁,刚开始为自考做准备,没有背景没有关系陪着晏为炽去的,今晚来的路上老师再三叮嘱他注意事项,叫他把腰板挺直。
余老的原话是,只有别人巴结你的份,你的光环是你的天赋跟努力,而不是晏为炽,晏家,余家跟林科院。
“都是闲得没事干的。”晏为炽分享八卦一般,“就跟我们村里谁家杀了猪跑去看两眼,谁家饭好了过去闻一闻一个样。”
陈雾懵懵的。
晏为炽偏头笑得宠溺,圈子里的小部分太子名媛刚好卡在他的视野里,捕捉到了这一幕。
他的面色一下就冷到了极点。
“……”
这变脸变的。
冷回去才是没去过春桂的太子爷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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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为炽拉着陈雾在酒品区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到跟其他东西比较起来相对普通的食物,摆盘精致,小小一块也就是塞牙缝的大小,不知道是什么肉,盖了层鱼子酱。
这里的所有食物上面都有。
晏为炽手法十分粗糙地拨掉鱼子酱和能食用的花花草草,把明明可以一口吃,却要在上流被切成十几份的肉叉起来,自己先尝一口,眉头皱了皱,拿了一旁的湿巾吐进去。
“难吃。”晏为炽旁若无人地懒懒抬手。
负责人立刻上前:“小少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送点热的,熟的过来。”晏为炽道。他已经吃不惯半生不熟的肉了。
众人看一个带另一个糟蹋美食,都跟静止了一样。
黄遇跟余盏是最淡定的,见多了。
尤其是黄遇,在春桂什么没见过,他炽哥要吃东西,那就真的把这儿当饭馆,而不是来社交聚会或者寻商机。
黄遇忽然想看季明川有没有拉成驴脸,这一找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大堂。
估计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无能愤怒去了。
余盏没注意季明川,他跟友人站在一起,友人叫来侍应生拿了杯酒给他。
前一秒才碰完杯,下一秒友人就向他讨要东西。
“老余,你之前送我的那株‘香棠”品相一级,我转送出去了。”
直白完了,就说,“再给我一株。”
余盏也不和他打太极:“没了。”
友人打趣:“那么大个药园,家里还是这个领域的老大,人才济济,你跟我说没了,老余,你小气了啊。”
余盏示意友人看坐下来吃意大利面的陈雾:“那是他在的时候种的,后来他忙起来了,没多少时间去南园打理,所以就挑不出那种品相的了。”
“他种的啊,怪不得。”友人意味深长地举杯,“晏老爷子会的,够我们学一辈子。”
余盏一口饮尽味道纯正的葡萄酒,被他揽着去见他们的其他朋友。
都是聪明人,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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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董今晚作为晏氏外孙的老丈人,也是个焦点,奈何事出突然,老幺的出现掀起了无形的汹涌波涛,但他能四两拨千斤的应付过去。
令他奇怪的是,女婿的反应不对,远超他的预料与判断。
难不成是女婿是奔着晏氏继承人的位子去的?
姜董打的算盘是女婿入总部董事会,日后担一个什么中上的职位,或是管理哪个分部怎么都好,姜氏都能攀着。
他一边与熟人谈笑,一边在心里捉摸着摇头,也就是年轻人这么敢想。
转而又挑动眉毛,让他年轻个二十岁,他估计也敢。
可是女婿想归想,今年七月才大学毕业,刚站在新起点的冲锋线上,不能操之过急,要做长远规划。
姜董留意返场接待宾客的晏家一众,他们已经回过神来了,十有八九是打探不出老爷子的下一步要怎么走,就索性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小辈面对他人的打听都是“不了解,不清楚”。
他的女婿不比那些人差,不会不知道越是这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
毕竟别说只是小年轻来吃饭谈恋爱的,一切乾坤未定,就是继承权又一次回到晏老幺手上也不会怎样,他松懈了这么多年,以前学过的早生锈了不会用了,等待他的只有丢人现眼和举步维艰。
更大胆的设想也有,当年的废弃只是烟雾弹,那就更不足为惧了。
因为要真是那样,那他老子长达近七年的时间多次设局给他清扫一茬接一茬的危险,填上一个个陷进,减少他路上的阻碍,恰恰说明他难成大器,坐上去了也坐不稳,坐不久。
长辈赋予的不过是开门的钥匙,进去后一切都凭实力说话。
能耐不够的像他大哥,还不是被他从位子上铲下去了。
所以女婿急什么,怎么像是有什么破灭了。
有他不知道的内情在里头?
姜董决定回去问一问女儿,又在两口酒的功夫里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能懂什么,也就会些情情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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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董离开社交圈去找女婿,一楼的休息室没找到,他去了二楼。
无论是拉皮做保养,还是吃药听小朋友的花言巧语都抵不过岁月,喝点酒走快点心脏就跳得不舒服了起来。
姜董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叉腰喘气,西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的时候,他才想起可以打电话,不必亲自来找。
来电是从他的一处临湖别墅打过来的。
姜董挂了打给女婿。他需要先把正事处理好,之后再去过他的私生活。
“明川,你人在哪?”姜董压制着火气,“作为今晚这场交际的主人公,你把来宾放在大堂不管,是不是有点意气用事了?”
那头没有道歉,只有吐字咬合不太正常的声音:“我隐疾犯了,没带药,需要缓一会。”
姜董问了地方通过后厨边的走道去后花园。
“明川?”姜董四处寻找,冷不丁地发现一块阴影里好像站了个人,无声无息显得阴森。他停下脚步,“是明川吗?”
阴影里的人走了出来,有微弱的光亮打到他的轮廓上面,给人的感觉像一块蒙住布掉落在地的玉器,看不太清上面有没有划痕破损。
“怎么不说话。”姜董吐口浊气。
季明川声线透着诡异的混哑:“疼得迟钝了。”
“你这隐疾别遗传给小孩才好。”姜董随口说了句,没去想女婿是什么感受。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说完有一小会了。以他这个年纪加地位,不可能找补。
姜董看着他这个皮相过于招摇,靠脸就能谈成生意,早晚会在外面开始逢场作戏,然后情人一堆的女婿。
在年轻一辈里,外形条件跟能力运气三者全占的寥寥无几。
他和晏老幺的过节不就是春桂那时候摆了对方一道吗,后面没交集了。
再就是今晚。
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矛盾点是那个陈雾。
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再过个三五年,他们就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后花园没人经过,姜董咳嗽几声清掉喉咙的不适,把女婿当姜氏的未来引导他把心态放平放稳,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也不要在意虚无的东西,真金白银才是主要的。
还说,商界早晚是你们这代人的天下。
你和晏老幺是舅甥,他打回原形,你走你的,他被重用,你就要做到跟他同行,共赢。
方法是死的,规则是死的,计划也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必须掌握及时变通把自己的损失降低到最小,利益挑拨到最大。
季明川始终一言不发,面部模糊一片。
姜董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按按女婿的肩膀,哄别墅的小朋友说待会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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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掺杂许多杂质的社交还在继续。
各个家族的人在外面碰到晏为炽可以当作不认识他,直接无视忽略,现在他来了,身处这个场合,怎么都要去打招呼。
包括晏家人。
长辈先去,接着是晚辈。
虽然对晏家在内的大家族来说,亲情只是一个形容词,多数人却不会随意对谁展开言语攻击,没那么闲,生活也不是演电视剧,有剧本可以演练,错了重来。
只有傻冒才会说话不过脑,被情绪支配逞一时之快,自寻死路。
去年演话剧受伤的晏二爷来不了,让女儿转达他的问候。小侄女依旧和当年在新碃街头一样,没去看陈雾,只对着晏为炽一口一个小叔。
仿佛晏家这么多人,这么多晏为炽的晚辈,只有她是与众不同的。
以前他们不敢找他说话,她敢。现在他们不敢对他笑,她敢。
“小叔,”小侄女亲昵地拉住他的衣袖,“你来这里了,那是不是马上就回老宅了啊,你的院子一直空着都不让人靠近,你回去了我要去玩。”
然而她的小叔不会由着她了。
晏为炽抬了抬手:“拉什么,松开。”
小侄女脸上天真灿烂的笑塌下去了点,又扬起来,她松开手帮晏为炽理理褶皱,冷不防地看向陈雾:“小婶婶。”
陈雾:“……”他呆滞地无声询问晏为炽,是在叫我啊?
晏为炽回了个眼神:别管。
第一个把陈雾算进晏家辈分的小侄女好似不知道自己起了什么样的头,她发现了什么,朝入场口挥手:“五姑姑!”
晏岚风这一出现,几乎是把局势拉到了一个紧绷的高潮。
众人明晃晃或隐晦地等着看晏氏的代理董事长会是个什么态度。
只见她一派淡然地走到酒品区,惯常的公式化口吻:“小弟,吃得如何?”
没有异样。
可能是老谋深算,也有可能是个信号。
很快就能出结果。
就在这时,大家听到她说,“家宴定在周六晚上七点,建议你们早点过去。”
仅仅只是几秒的时间,结果出来了。
今晚不是随便被叫来的。
起风了。
晏为炽正要拒绝,晏岚风对陈雾道,“陈先生可以去参观一下,老宅有很多稀有药材。”
陈雾眼睛一亮。
晏为炽唇角抽了抽:“行了,知道了。”
站后面点的黄遇顾不上瞅季明川的笑话,脑子有点乱,当时他快到这儿了,突然接到炽哥的电话,说是要过来,那他就等着。
之后就是斗志满满地入场,一心只想压着季明川输出,没时间思考别的。
再是代表圣瑞跟人吹逼扯屁。
因此到现在他都没跟炽哥单独聊聊,不太能摸得清情况。
哪怕他早有预料炽哥跟老爷子之间来回甩牌。
黄遇尽量不暴露情绪地走过去:“炽哥,所以从今晚开始,回来了?”
“嗯。”晏为炽看手机。
挺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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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遇不敢多问,他憋着一肚子话等到散场,跑到墓地把这个迟来的好消息告诉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