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 番外篇——by西西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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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晏家老小都在自家院子里等着。
一个院子住着一家人,隔得很远,喊破喉咙都不会听见的距离。
晏为炽带陈雾走到“琅月阁”的时候才想起什么,后悔选这个条路去厅堂。
完全可以走其他路。
琅月阁门口,季明川立在一簇五颜六色的鲜花旁,萧萧肃肃如芝兰玉树。失去了孩子,还有更多更大的东西,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向晏为炽打招呼,“小舅。”
一副完全融入了庞大的晏家,接受了辈分的复杂,以及自己跟晏为炽的舅甥身份。
“哥。”季明川在新的立场站稳,游刃有余地对着陈雾淡笑,“那晚在宴会上没和你说上话。”
陈雾垂头跟着晏为炽往前走。
季明川自顾自地往下说:“真是物是人非。”
“你现在还觉得我那时候不回去上坟是不孝吗?”季明川紧跟着就是一句。
陈雾停了下来。
季明川等他回头,说点什么,比如道歉。
但他没有,没说话,也没回头。
从头到尾都没理我。
错了还不敢承认,这就是我的哥哥。
只差一点就能控制在自己安排的世界里随意拿捏,一朝大意,棋局上的局势就翻天覆地,从此怕是再也不会有那种机会了。
“明川。”琅月阁里传来惶恐不安的喊声,“明川!”
“来了。”季明川拍了拍站了不知多久蹭到裤子上的花粉,转身进了琅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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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的厅堂充满了辈分阶级。
老掌舵人的子女跟他在一个厅,风格最为朴素。
其次是子女的配偶,风格开始往华贵上走。再是子女的子女,那家具摆设就称得上奢靡了。
如果子女的子女里有结了婚,生了下一代的,那就再去更偏的厅堂。
就是这么简单直接的排位方式,晏家代代延续至今,无人敢反驳敢造次。
老爷子在位太多年了,那股威压深入晏家人的骨髓,从婴儿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开始到死亡,一生都活在晏姓带来的尊荣与控制里。
陈雾第一次来老宅,路上还算轻快,然而他坐在厅堂不到两分钟手心就出了汗。
这还是老爷子在屏风后没露面的情况下。
桌上人不多,晏为炽的哥哥姐姐如今就只有六七个了,包括坐轮椅的晏二爷。
除了破例出现在这里的陈雾,还有应该在第三厅的季明川。
陈雾能特殊,是因为晏为炽,至于季明川……
晏三姐几乎是攥着儿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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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家常的菜色,却都显得精致。就餐时众人都不谈话,餐具不磕碰,咀嚼没有声响。
陈雾垂着眼睛安静地吃着碗里的菜。
佣人们给大家端上来一小碗甜汤,轻手轻脚地有序做事。
就在这时,季明川冷不丁地开口:“我哥吃不了红枣,他吃了肠胃会不舒服。”
自然又沉闷的气氛瞬间破冰。取而代之的是微妙的怪异。
屏风后不见声响。
晏岚风若无其事地用餐,其他人也没有把视线往陈雾,晏为炽,季明川三人身上挪动,都在吃自己的。
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佣人没手足无措,她镇定地确认:“陈先生,你吃不了吗?”
“没事的。”陈雾拿着勺子从甜汤里舀了一颗红枣,
晏为炽抓住陈雾的手:“不能吃就不吃。”
话落,就着他的手把那颗红枣吃掉,叫佣人把甜汤换掉。
陈雾飞快瞥了眼绷着脸的晏为炽,他抿了抿嘴,蹙起眉心去看斜对面的季明川。
对方在吃母亲夹的菜,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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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晏为炽吃得很烦躁,几次都想撩碗筷走人,陈雾把手放他腿上拍了半天,他才坚持了下来。
晏为炽把陈雾拉到厅堂后面的和园殿,踏着木楼梯上了寂静的二楼,克制着怒气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吃不了红枣。”
陈雾睫毛抖了抖,不是很确定:“平时可能,大概没吃到……”
“那你不说。”晏为炽要被他气死。
“没吃到就没想起来说。”陈雾唉声叹气,“而且也不是多大的事,我能吃,只是吃多了才会拉肚子。”
晏为炽眉头打结。
季明川故意找事,谈不上多么大阵仗。
就是不痛不痒的扎他一刀。
还真是对方说的那样,除非死了,不然真就没完。
“阿炽,我想去上厕所。”陈雾憋很久了,他来的时候关顾着看设计庄重又不失精美的园林,后来又一头栽在药园里面,再就是厅堂家宴,差不多到极限了。
晏为炽无奈:“在楼下,我带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陈雾小跑着下楼,边跑还边喊,“有什么话等我上完了回来说啊,你别自己乱想。”
“呵。”晏为炽没好气地笑了声,他才不会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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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为炽趁陈雾上厕所的功夫从烟盒里拔了根烟出来,他走到阁楼那里,咬着烟蒂漫不经心地往外看去。
被花树拥簇的曲廊上有个人影,晏二爷的女儿刷着手机往这边来,欢喜地跑过去,“小叔!”
人影转身。
“哎呀,是明川表哥啊,我认错人了。”小侄女吐着舌头跑走。
这一幕被阁楼上的晏为炽捕捉了个正着,他抽掉齿间的烟蒂,浑然不觉地将烟捏断在掌心里。
操。
晏为炽觉得他又要看心理医生了。
上次看过了,也采取了措施,治疗的效果还行。
这次但愿也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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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上完厕所回来,晏为炽就把手机递给他。
“怎么了?”陈雾不解地看去。
“做一下题,找不同。”晏为炽用最快的时间叫人搞的。
图片上全是黑色剪影。
有四分之三侧面,二分之一侧面,正面,背面。
陈雾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是你跟季明川啊。”
晏为炽匪夷所思:“看出来了?这么快?”
陈雾奇怪道:“你们又不是同一个人,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晏为炽心道,那你也挺熟悉季明川,连剪影都能辨认出来,他口吻随意道:“不会觉得那家伙跟我像?”
说出来都糟心,妈得。
陈雾摇头:“不会啊。”
“你看,这是你,这也是你,”指一个剪影说一个。
等到陈雾将图片上的所有剪影都指完,晏为炽不动声色地吐口气,没认错,没有错一处。
那还试探吗?
“我最近看了个狗血的漫画,讲替身的。”晏为炽搬出黄遇的说辞,煞有其事。
陈雾愕然:“……你怀疑我把你当他的替身啊?”
“并没有。”晏为炽面不改色地纠正,“俗话不是说,外甥像舅舅。”
陈雾捧住他的脸,眼神担忧地欲言又止:“阿炽,你以后还是少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漫画吧。”
第70章
晏为炽抵着陈雾的额头, 沉沉叹息中隐约含着点儿脆弱的委屈:“ok。”
“没有不让你看漫画,是别代入到现实。”陈雾轻声。
晏为炽抿唇:“是我想多了。”
“阿炽,其实我平时没往这方面想, 你跟我说了, 我发现……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啊, 就我们村有小外甥生下来和舅舅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是舅舅自己生的一样。”陈雾摩挲青年部轮廓线条, 指腹擦着他的鬓角到颧骨,犹犹豫豫地说,“但是你们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在我不知道你们有亲戚关系之前, 我都当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陈雾谨慎地补充, “我的意思是, 也不是所有舅甥都像, 没必要硬按上这个说法。你们高中时候可能身高差不多,现在身高都不同了,你长高了一点点。”
晏为炽眉头一挑, 是吗,都没注意。
陈雾斟酌着说了一句话:“阿炽,你是不是先被周围的声音影响, 之后才通过漫画里的内容联想到的?”
晏为炽目光微偏,没否认。
“那么认为的人多吗?”陈雾蹙了蹙眉心, “他又不止你一个舅舅,还有二舅六舅七舅呢,不都是各长各的, 怎么挑了你, 不能是因为你们同龄就这么拎到一起吧,是不是有谁故意往这上面引导啊。”
晏为炽深埋在儿女情长底下的思绪骤然窜了出来:“怎么说?”
“以前姜禧在我面前提过你跟季明川什么给人的感觉相似之类的话, 当时我都怀疑她为什么有那种奇怪还很坚定的认知,莫名其妙像被人洗脑了。”陈雾咕哝,“反正从我的视角来看,你们完全是两张脸,两种长相。”
晏为炽的不爽郁结消失无影,谁的话都没有陈雾的可信度高。
“可是为什么故意引导呢……”陈雾自言自语。
“不想了,”晏为炽偏头吻他手指关节,“走吧,带你去我曾经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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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家宴,子女当晚都会留下来过夜。
不是大人围坐在一起聊家常理短,谈周边趣事,分享工作上的成就,少年或笑闹追剧说八卦或求解人生的困惑迷茫,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做游戏跑着玩。
而是回到自家的院子,关起门来算计提防,直到第二天吃过早饭离开。
哪像是亲人,不就是在同一个小区买了房的住户。
用餐结束不到一小时,老宅的花园亭廊各种植物林等公共地方已经不见人烟。
那么多的佣人不知去哪了。
“乔明园”在老宅东边,主干道通不到那边,算是除了琅月阁之外的僻静之地。
陈雾走得身上都出了点汗,被牵着的手也湿湿的:“阿炽,你们吃完饭回自己的院子,路上就消化完了。”
晏为炽正儿八经道:“所以都自备厨子,回去再吃一顿。”
陈雾张了张嘴:“那是要再吃点……”
晏为炽笑得揽着他直不起腰背。
“你也有吗?”陈雾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
“我多久没回来了,不都跟着你。”晏为炽扫了眼他正在看的信息,余老发的,问有没有人给他脸色看。
陈雾回了个语音,“没有,老师别担心。”他收回手机,“阿炽,你家适合不喜欢交流的社恐生活。”
“谈什么喜欢不喜欢。”晏为炽带陈雾穿过一条开满鲜花的小路,走进了他曾经的家。
所谓的院子,不是乡下那种一个小院带几间平房。
是古时候大户人家的配置。
十几个厅房,鱼池,以每个季节代表性植物用作雕刻装饰的四座凉亭,刚开始发芽的荷花池,翠竹林……俨然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古宅。
夕阳的斑驳彩光下,栖息在枝头的鸟雀,如诗如画的苍翠欲滴和涓涓细流,勾勒成了一副人工打造出来的自然之美。
陈雾站在一扇石拱门底下:“在这里捉迷藏躲起来,找一天都找不到。”
“捉迷藏?老宅里没有的东西。”晏为炽眉眼犯倦地拉着陈雾进主厅,“我母亲大多时候都跟晏庭生居住,来我这边就住我对面。”
陈雾回头望向院子里的另一栋阁楼,花团锦簇中有个秋千。
很平常的物件,在老宅却显得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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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主厅右侧拐进去,走到头是卧室,里面是清一色的木制家具。
没有落灰,清扫过了。
陈雾的视线集中在木雕大床上面,略显封闭的设计,有着跟棺材雷同的暗沉色调。
也像古墓里的东西。
他摸了摸收拢的纱帷,咽口水:“阿炽,这床我看着害怕。”
晏为炽面部抽搐:“你男朋友睡了很多年的。”
话落就摘掉陈雾的眼镜,抱着他滚到了床上,扯了灰扑扑的被子盖上来,他们在漆黑而静谧的世界亲吻。
陈雾喘不过来气跑到被子外面,晏为炽就放开他,等他缓了会,再次吻上去。
不做别的,只是接吻。无人打扰的亲密无间。
晏为炽压着陈雾,修长有力的双手插进他的发丝里,流连地亲着他的脖颈,锁骨,和随着吞咽小幅度颤动的喉结。
陈雾被亲得又湿又烫,他仰着脸看床顶雕刻的动物:“你躺在床上会想什么。”
晏为炽一顿。
那些年他的作息严格苛刻,时间压缩了多倍挤着用,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哪还有精力去想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晏为炽都觉得自己挺牛逼。
在小庙过得闲散自在,回来却能适应另一种生活,竟然也不会感到窒息压抑。
哪怕是绑架密集期高峰期,游走在被撕票边缘的第一年。
或许真的是基因里的吧。
尽管晏为炽厌恶这种强制性的理论。
晏为炽的面颊上传来温软触感,他凝视陈雾眼里的询问:“想安慰我亲什么脸,敷衍。”
陈雾屈起腿,顶了顶晏为炽的腹肌:“只能亲脸了,我舌头疼。”
晏为炽的五指拢住他膝盖,低头把脸蹭上去:“那抱我一会啊,祖宗。”
于是一双手臂抱了上来。
晏为炽自觉地握住陈雾的手,从自己腰部移到脖子上,让他搂着。
“晚上在这睡。”晏为炽说。
陈雾怔了怔:“我们没带换洗的衣服。”
“让人准备了,什么都有。”晏为炽眼下掠过烦躁,“就一晚。下次等你什么时候想来看药材,我们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