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付——by回南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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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南鸢本来是拦着的,没拦住,怕出事就跟着一道去了,结果还是出了事。
两拨人加起来一共几十个,浩浩荡荡从老街一头打到另一头,警察来了都不散,一个个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打。最后是警察叔叔没办法了,问街边洗车店要了水枪,一顿喷射,这才把他们驱散开。
然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层禄人特征太明显,警察几乎没费啥劲就找到了一中,向学校通报了这件事。今天那些街溜子的父母也找上了门,说自己娃被一中学生打伤了,要学校给个说法。
校长和年级主任他们这两天一直在处理这个事,为了安抚对方父母,据说有牺牲左勇和贺南鸢的打算。
“小郭子,你姑父跟校长不是老相识了吗?要不你打电话问问,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寝室里,高淼靠着郭家轩的衣柜,我、方晓烈、郭家轩,各自坐在椅子上,四个人围成一圈,分享着自己打听来的情报。
郭家轩双手搭在椅背上,闻言抬头看了眼说话的方晓烈,一脸为难:“我咋跟我姑父说?这要是我犯事或者少爷犯事,我姑父肯定得出力,但左勇跟贺南鸢……啧,这关系到不了我姑父啊。”
郭家轩的姑父正是米大友的战友,当初我会千里迢迢跑到一中借读,就是因为对方跟一中校长认识,在里头疏通了关系。
“那就看着我们班的两个人被开除?凭什么啊?”方晓烈愤愤道,“调戏女孩子的臭流氓竟然还有脸上门要说法?这世道讲不讲理了?”
“这件事固然是对方有错在先,但咱们确实也不该以暴制暴,这下有理也成没理了。”高淼说完叹了口气。
方晓烈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不该’?那什么是该啊?照你这么说见义勇为也不该呗,不一样以暴制暴吗?”
高淼皱眉:“这跟见义勇为能是一回事吗?你跟我急什么?”
“你说话就有瑕疵……”
眼看两人窝里反要吵起来,我连忙出声制止。
“好了,都少说两句。”我跨坐在椅子上,抽出嘴里的棒棒糖道,“现在正是我们要团结对外的时候,不要自己人先乱了阵脚。学校还没出通告,贺南鸢他们也还没回来确认这个开除的事情,再等等吧。”
其他几人听我说完,一个个沉默下来。
片刻后,郭家轩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也只能这样了。”
说话间,寝室门把被人拧动了两下,这次我有学乖,特地锁了门,对方见打不开,只得改为敲门。
寝室里的几人面面相觑,互相使了个眼色。
方晓烈从椅子上起身:“那就这样吧,有事手机联系。”说着,与高淼一起往门口走去。
两人一开门,同门外的贺南鸢与左勇打了个照面。
贺南鸢见到他们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进来了。左勇跟在他后头,沉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完全没理高淼和方晓烈。
“你为什么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左勇一进屋子就质问贺南鸢,“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了保护苏朵被开除,我不丢人。但你要是为了保护我被开除,你就很丢人!”
高淼他们走时把门给带上了,郭家轩可能觉得听别人吵架有点尴尬,默默转过身,手机插上耳机,玩起了游戏。
我倒是还好,他们吵架,我就一边吃棒棒糖一边看他们吵架。
“我没有阻止你们我也有错,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会处理好。”贺南鸢脱下围巾,挂进了自己衣柜里。
他的右眉眉骨上方压了块纱布,看着是缝针了,就是不知道缝了几针,会不会留疤。
到底谁打谁啊?我心里生出疑问。就层禄人这身量,贺南鸢怎么还能脸上挂彩了呢?
“你怎么处理?”左勇一掌拍在梯子上,把整个铁架床都拍得颤动起来,“你不要再把自己当做我们的老大,我们不需要你来护,你……你只是半个层禄人。”
这个也伤了。我盯着他手腕上露出的半截纱布心想。
贺南鸢冷下脸:“是,我是个杂种。但既然舅舅把你们交给了我,我就有义务看顾好你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都伤成这样了,那些人的家长怎么还有脸上门讨说法?”我冷不丁插进两人的对话。
贺南鸢与左勇齐齐看过来,都愣了一下。
“他们……伤得更重。”左勇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寝室里不止他们两个,挠了挠头道,“最轻的骨裂。”
我含着棒棒糖的动作静止了一瞬:“……那确实下手有点重了。”
这个就不太好办了。
被我一打岔,左勇也吵不下去了,对着贺南鸢说了两句层禄话,转身离开了我们寝室。
他走后,贺南鸢从柜子上拿了本《古文观止》翻看起来,但三分钟了,连一页都没看完。
我知道他内心并不若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从抽屉里拿了根棒棒糖,递到他面前。
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可乐味棒棒糖,他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我。
“谢谢。”他收下棒棒糖,拆开包装,当着我的面将它塞进了嘴里。
然后就被酸到了。
“他们真的打算开除你?”我问。
吃又吃不下,丢又不好丢,贺南鸢只得将棒棒糖拿在手里。
“说是最后的决定明天下,今晚还要再讨论讨论。”
那就好,还没正式下文件,一切还有挽回余地。
“校长这是怂了。”我夹着嘴里的棒棒糖,就跟夹着支烟一样,“得逼一逼他。”
贺南鸢看着我,好像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或者也没猜到,只是觉得我可能要有所行动。
“米夏,你不要乱来。”他认真地,眼里不含一丝笑意地说道。
我重新将棒棒糖含进嘴里,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一个借读生,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晚上趁贺南鸢去洗澡,我跑到阳台上冒着寒风给米大友打了通电话。自从初中犯了事,米大友就扣下了我所有的钱,包括但不限于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我妈留给我的一些存款。我让他从扣下的钱里拨出几万来,想办法给到一中的校长。
“好你个小兔崽子,我以为你学好了,想不到你丫现在犯罪升级了啊?成绩的事是你塞钱能塞好的吗?”米大友还没听我说完就一顿抢白,“再说你一个借读生,学籍都不在一中你给一中校长塞钱有屁用啊?”
我本来就被风吹得头疼,一听他这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你有病啊,谁跟你说我是为了成绩给校长塞钱了?我敢送他敢收吗?”
“那你什么意思?”
我把贺南鸢的事跟他说了一下,着重点明了贺南鸢是我的结对子对象,我成绩能够提升这么快,对方功不可没。
“他现在出了事,我能不帮吗?是你兄弟你能不帮吗?”
米大友这个人,当丈夫当父亲都差点意思,唯独当朋友没话说。
“那得帮,一定得帮。”他一听,比我还要激动,“我明天就找老刘去。”
老刘就是郭家轩的姑父。
我缩着脖子,原地踏步:“也不是让校长徇私枉法,就是看能不能用钱把这事给了了。能用钱解决的,咱们就别搭上人家的前途,是不是?”
“是是是。”
瞥到屋里贺南鸢回来了,我一下捂住话筒:“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办好了。”
挂了电话,一进屋我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贺南鸢本来在擦头发,听到我动静停下来,说了一句:“你别又着凉了。”
可能是洗澡不方便,他揭掉了眉骨上的纱布,也让我得以看清他的伤势——细细的缝线,大约四五针,截断眉毛,差点就碰到眼皮了。
要是留疤得破相啊。
“不会,就是鼻子有点痒。”
我当初都没忍心打他的眼睛,那些混蛋怎么敢的?我摸着鼻子心想,层禄这帮人还是下手轻了。
之后,我找到左勇的QQ,让他给我拉了个群,除了洗澡没办法操作,其余时间一直在群里激情发言,直到十二点。
第二天起床,我精神饱满,容光焕发,郭家轩吃早饭时不住打量我,最后忍不住问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
我观察了下四周,把自己的计划悄悄告诉了他。
他瞪大眼,半天冲我竖起个大拇指:“义字当头,情比金坚!”
虽然觉得他用词有点奇怪,但我还是欣然接受了他的称赞。
“做兄弟,我是认真的。”
班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周六发生的事,一整个上午班级里都有点愁云惨雾。我走班上课碰到莫雅,她也非常担心贺南鸢,不停向我打听他的情况。
我安抚她:“别担心,没事的,我能搞定。”
莫雅眼眸里闪过一抹忧色:“真的能成功吗?”
显然,她已经从别人那里得知了我的计划。
“放心,就算失败了,有我顶在前面呢。”我冲她微微一笑,尽量展现出自己可靠、稳准的一面。
莫雅点点头,回了我一个浅淡的微笑。
蓄势待发了一上午,到午休时,校方终于发力了。
“贺南鸢,左勇,你们出来一下。”王芳站在门口,朝两人招了招手。
贺南鸢起身欲走,被我扯住了衣服。
他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我只是冲他咧嘴一笑:“看我的。”
贺南鸢怔然半晌,蹙眉要说什么,王芳那边开始催了。
“贺南鸢?”
贺南鸢烦躁地看了眼门口,回头匆忙叮嘱我:“你别闹。”说完,抽回自己的衣服,走向王芳。
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撇了撇嘴。
我就要闹。
按照计划,贺南鸢他们走后,郭家轩和高淼就要去走廊上望风,而我也该闪亮登场了。
我整整衣襟,大步走向讲台,像拍惊堂木那样用黑板擦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看过来。
“同学们,上周末发生的事,相信大家都知道了……”
我极尽煽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把从米大友身上学来的生意人的那套话术发挥到了极致,鼓动大家反抗不平,对任何一点小恶都不要姑息,不要纵容。
“今天我们沉默了,明天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别人也会沉默。不要亲手扼杀自己的良知,我们是这个国家的希望,是祖国的未来,我们要懂是非黑白,我们要辩忠奸善恶。我们坐在这个课堂上,学的是礼义廉耻,而不是怎么像恶势力低头!”
“打架也分谁先动手,谁的错更多一点,他们先惹事的,校长为了平息对方家长的怒火就要牺牲我们的少数民族兄弟,天下间有这样的道理吗?”方晓烈在下头帮腔道。
一旦有人带头,本来就对这件事颇有微词的学生立马跟找到了组织一样加入进来。
“就是,这件事错的明明是那些人,凭什么开除我们的同学?”
“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能做什么?”
“大家先不要冲动,”班长算是自我意识比较强的,被我一顿洗脑还留有理智,“我们可以写个联名信,然后派代表跟校方谈判,尽量把贺南鸢他们的处分减轻一些……”
我双手重重一拍桌子,打断她:“出事了我来担,同学们,看看你们身边的层禄兄弟和姐妹,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对我们失望?”
李吾驷浑身一颤,看了看身边的层禄女孩,脸上有些讪然。
我回身,龙飞凤舞地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起义。
“为了正义而战!”我双手撑在讲台上,号召大家,“起义吧。”
我这里演讲完,其他班也差不多都结束了。高喊着“打倒臭流氓,保护女同学”的口号,我带领着高二六个班上百人的起义军,声势浩大地往校长室前进。
到门口时,王芳正好从校长室出来,一看这阵仗,脸都青了。
“米夏,你造反啊!”
我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收”的手势,身后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
“我们要跟校方谈判,最后是要开除贺南鸢还是谁,你们说了不算。”别以为就那帮小棺材有靠山,施压谁不会啊。
“你,你们……”王芳许是也没想到我们能做到这个程度,一时表情复杂,“你们先回去,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要开除谁?”
半开的门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掌完全撑开,片刻后,从门里走出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合体西装,身量很高,几乎要比王芳高出一个头。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五官深邃昳丽,左耳上戴着一枚与西装同色系的青金石耳钉,长得很像贺南鸢……不对,应该说,贺南鸢长得很像他。
但不同于贺南鸢,他没有留长发,脸也没那么臭。非但不臭,看着还挺让人如沐春风的。
“频伽!”
身后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我转头看去,所有层禄人不约而同地双手交迭按在心口处,朝男人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频伽?
记得贺南鸢曾经说过,他的舅舅是层禄的传音鸟,迦陵频伽,难道这个人就是……
“舅舅?”一不留神,我对着男人的脸失声道出了心中所想。
第21章 你最好是
面对我的碰瓷认亲,男人轻轻挑了下眉,显得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