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付——by回南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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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我们屋还有张空床呢,只能服从组织安排了。”我一口花卷一口牛奶,死命往嘴里塞食物。
经过昨晚,我意识到我和贺南鸢间巨大的力量鸿沟。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多补充营养,争取长到2米。
“你们是不知道昨天,米夏差点就跟他打起来了……”郭家轩跟说书似的,把一场无疾而终的肢体摩擦说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听得高淼两人连连惊呼。
我见郭家轩那盒牛奶一直没动,伸手拿了过来:“你不喝我喝了啊?”
他说得正起劲,没空搭理我,朝我摆摆手,示意我随意。
“要不是我米哥身上还背着处分,昨天就干他丫的了……”
我剥开那根笔直的香蕉,一边听郭家轩天花乱坠地吹牛逼,一边回想着自己身上这处分的由来。
那是高一下半学期的事了。柑县这破地方,没有集中供暖,虽然在南方,2月份也冷得够呛,出了被窝就恨不得全身贴满暖宝宝。
我一个从小在空调房地暖间长大的人,初中在私立学校,一年四季都是衬衫加校服外套,从没穿过毛衣、秋裤,能要风度绝不要温度,到柑县第一年冬天,硬是毛衣、毛裤、围巾、手套一样不落。
一中早上出操有个破规矩,不能戴手套围巾这些。开学第一天,我排在队伍里,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偏校长那个死老头“简短地说两句”说了足足十多分钟都还不过瘾。
“啥时候说完啊,我脸冻得没知觉了。”郭家轩站我斜前方,哪怕有浑身脂肪御寒,这会儿也忍不住抱怨起来,“说两句得了,跟谁会认真听似的。”
站我前头的高淼回头看了我一眼,道:“就是,瞧把我们少爷冻得,脸都没血色了。”
郭家轩闻言也回过头:“哟,真的,白得都反光了,成白雪公主了。”
“放、放屁!”我嘴冻得有些僵,说话都不利索。
我们这窸窸窣窣的,很快引来了队伍最后的王芳。她从两列队伍中间走上来,低斥道:“干嘛呢?菜市场开会啊?给我站直了,抖什么抖?”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肌肉,挺直脊背。
而在这时,台上校长的演讲终于进入尾声。
“现在,让我们欢迎层禄族的五十名优秀学生代表上台。从今天起,他们将和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学习,共赴高考!”说着,校长退到领操台一边,带头鼓起掌。
因为错失了最重要的一段,我有些不明就里,但也跟着大伙儿一道鼓起掌。
随着掌声,从领操台后陆续走出来几十个人。他们各个穿着颇具民族感的黑色长袍,只衣襟、袖口,下摆处装饰着鲜艳的彩色条纹,腰间系着掌宽的腰带,多余的部分垂在身侧,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但根据闪度,应该镶嵌的是纯银。上半身,他们统一披着看起来很暖和的黑色披盖,围住脖子,像斗篷一样遮住脑袋,走上台时,披盖角上系着的银色长条装饰物在身后摇曳摆动。
他们很安静,也很规矩,自发地十人一列,排成五列。
换到正面,我才发现他们每个人脖子上几乎都戴着长长的串珠,什么绿松石、红珊瑚、蜜蜡,要是真的,得值不少钱。而他们胸口,不知是为了固定披盖还是装饰作用,都别了一枚胸针。
五十人站定后,整齐划一地抬手取下了自己头上的披盖。最中间的一名层禄人走出队列,来到话筒前,用有些生涩的普通话开始讲话:“感谢山南政府,感谢柑县的领导们,给了我们这次珍贵的机会,可以让我们感受……”
他扎着马尾,五官没那么重的混血感,长得更偏东方人的特质,左耳戴着一枚金色的耳环,站在台上,跟哪个新生代小鲜肉来慰问演出一样。
现实里,怎么能有人长成这样……那是我第一次见贺南鸢,惊艳谈不上,但多少有点惊叹的成分。
“靠,这些层禄人是把他们族长最好看的都送来了吗?走秀呢?”高淼一个没忍住,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从来到这所学校起,我就是最靓的仔,一听这话,尽管内心明白高淼说得没毛病,但多少还是沾点不服气的。
“老师,凭啥他们能留长发打耳洞还不穿校服?这学校有没有人管了?”
王芳横了我一眼:“凭人家是少数民族。你给我少说两句,那是市里送来的,你惹不起。”
这么厉害哦。
撇撇嘴,我识相地没说出声,百无聊赖地开始打量台上那些层禄人。
虽然不知道层禄是个什么民族,但基因看着都挺好的。视线一个个掠过,突然,牢牢黏在最边上的一个女生身上。
女生头上戴着隆重的装饰物,编着长长的辫子,发尾坠着流苏,长得比花更娇艳。
“砰砰”,我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那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让我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人。五分钟不到,我发出第二次惊叹。
我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忘了寒风,忘了这破学校,也忘了自己被流放的悲惨命运,满心满眼都是对方那充满异域风情的瑰丽双眸。
那一刻,我知道,我恋爱了。
第5章 校园整顿,从我做起
可惜,让我一见钟情的层禄女孩并没有分到我们班,倒是代表层禄族出列讲话的贺南鸢来了我们班。
除了贺南鸢,其他层禄人普通话都只能说一般,这也间接造成了他们融入困难的问题。
本来,我和贺南鸢没什么交集,我们和层禄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太深的矛盾。
那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番局面呢?
还要从一场考试说起。
就跟如今一样,高一下,开学才一周,学校就搞了场惨无人道的摸底考试。所有座位打乱,不给在座位上记小抄的机会。
然而,办法总比困难多。郭家轩上学期期末考了个年级倒数第八,气得他妈追着他打了半个村。开学第一考,要是排名不上去,他很可能被他妈吊在树上鞭尸。他实在没办法了,联合高淼几人,搞了个互传答案的作弊小组。
几人里,就高淼成绩好些,大多时候在中游左右,偶尔会到中下,虽然不稳定,但这水平对郭家轩来说,已经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了。
我围观了他们从设想到策划到落实作弊的全过程,他们还问过我要不要加入,说怎么也能把我倒数第二的成绩提个三四名。
看他们那么骄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把国民GDP提三四个点。
“你们整吧,不用算我。”米大友是说过,只要我成绩上去就能接我回海城,可作弊得来的成绩终究是假的,被戳穿后只会更难收场。我确实对米大友有很多不满,但我还不屑用这样的方式欺骗他。
我看他们谋划得头头是道,还以为他们想得很周全。结果到了考试那天,由于几人位置被分配得过远,几乎要横跨整座教室,一下子就给他们的作弊行为增加了难度。
前两场语文、数学还好,到第三场英语的时候,高淼把选择题答案写在一张小纸条上,抛给离他最近的方晓烈。方晓烈迅速抄好答案,本来是要把小抄丢给郭家轩的,结果一个紧张,没掌握好距离,丢到了我身上。小小的纸团弹了一下,落到走道中央。
“少爷,快!”郭家轩在我斜后方小声催促着,生怕在后头巡视的监考老师一个转身看到这枚突兀的纸团。
我停下转笔的动作,叹了口气。这家没我可怎么办?
瞄了眼马上要转身的监考老师,我假装碰掉笔,一步跨出,稳准狠地踩住了那团纸。
稳了。
我信心满满,弯腰去捡,谁想一只白色球鞋在这时一脚踩过来,同样地稳准狠,把我微抬的脚给踩了下去。
我一愣,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抬起头。
贺南鸢垂着眼,冷冷睨着我,没有抬脚的意思。
自开学第一天他们穿着层禄服饰亮相后,第二天就换上了和其他学生一样的校服,连鞋都是学校统一配发的。而他彼时彼刻,就是用那双看起来很烂大街的小白鞋踩着我的脚。
“老师……”在我错愕的目光中,他开口喊出了让我和郭家轩几人灵魂都为之震颤的两个字。
我立马把脚缩了回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你们干什么呢?”监考老师往这边走来。
贺南鸢移开脚,捡起地上纸团,展开看了眼,将它递给监考老师:“有人作弊。”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
操……
这口锅砸得我头晕眼花。
解释吧,必定要出卖郭家轩他们,不解释吧,作弊挨批评的就是我。
“老师,我就是捡个笔,这纸团不是我的……”我做着最后的挣扎。
监考老师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我干净的卷子,板着脸道:“试卷没收,你别考了,给我去外头站着,考试结束自己找你们班主任解释去。”
我抿了抿唇,无奈起身,走前恶狠狠瞪了眼贺南鸢。
“你有病吧。”我无声骂他。
贺南鸢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我片刻,低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做卷子,没再给我一个眼神。
我在众人的目送中出了教室,方晓烈根本不敢看我,郭家轩则皱着脸一直给我做“抱歉”的手势。
这件事没什么难处理的,全校通报批评,记过一次。由于我是借读生,学籍档案并不在一中,最后年级主任他们研究后决定,只要再记过一次,就让我爸给我领回去。
衣锦还乡是一回事,哪里都不收留,只能灰溜溜滚回海城又是另一回事。自那以后,我夹紧尾巴做人,再没犯过事,也是自那以后,我和贺南鸢算是结下了梁子。
学习成绩是比不过了,那就比跑步,比足球,比谁引体向上做得多。反正只要能比的,我就都要和贺南鸢比一比。也不是没想过把人叫出来问清楚,到底什么意思,可结果只是使层禄人与夏人间的关系更紧张了。
而贺南鸢对我的态度始终很统一——轻蔑、嫌弃,从不把我放在眼里。
明明只是个小地方出来的乡巴佬,但他的神情,他的举止,却总让我想到初中那帮出身显贵的优等生——我身上有他们不喜欢的东西,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能找到我的错处。
这样的家伙,我会喜欢他?做梦去吧。
不管他是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我他妈都不会和他合!
“米夏,你这成绩,将来是准备去捡垃圾吗?”
摸底测试的成绩出来,郭家轩和我这对卧龙凤雏果真囊括了班里的倒数第一第二名。
捡垃圾肯定不会去捡垃圾的,最多我就是出国混个垃圾文凭,回来继承米大友的生意。但我要这么说,王芳一定得拿粉笔丢我。
所以我垂下脸,掩去表情,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对不起王老师,下回我一定努力。”
王芳静了片刻,没再说话。
我以为她是在酝酿怎么骂我,结果她语出惊人:“我想了想,光你一个人努力是不够的。这样,我出个主意,咱们班正好四十个人,结二十个对子。第一名李吾驷,跟倒数第一名郭家轩结对;第二名贺南鸢,跟倒数第二名米夏结对,以此类推。前十五名帮倒数十五名提高成绩,当中十个你们互相学习,务必在下回月考前把均分给我提上去。要是下回六个班里我们班分数还垫底,你们也别学了,趁早散了吧。”
不是,你要不要再想想啊?怎么我就跟贺南鸢结对了?这决定是不是有些仓促啊?
我下意识回头去看后排的贺南鸢,发现他神色平静,一如既往,在发现我看他时,稍稍递过来一眼很快又收回了,好像完全没觉得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妥。
我靠,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这样都没反应?
“那个,王老师……我能不能跟郭家轩换一换对象,不然第三名也行……”我举手想要挽救一下局面。
“你以为菜市场讲价呢?再说人贺南鸢是哪里配不上你了吗?有他给你一对一你就偷着乐吧。”王芳雷厉风行地做下最终指示,道,“行了,这事在我这里没得商量。从现在开始,前十名说的话就等同我说的话,倒数的要是不听,被我知道了,你们就给我等着瞧。”
我一个家长在外地的插班生,死猪不怕开水烫,但像郭家轩这样的本地学生,是从来不敢违背王芳这位班主任的,这会儿各个静若寒蝉,别说发出反对的声音,连吱声的都没。
而层禄那帮人向来是好学生、乖宝宝的代名词,尊师重道得很,更不可能跟王芳唱反调。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为了更好的结对学习,王芳晚自修时特地调了座位,由原来的单人位变成了双人位,我和贺南鸢成了同桌。
原本我是习惯性把书堆左边的,如今贺南鸢坐我右边,我就把书也挪到了右边,挡在两人之间,能隔一点是一点。
贺南鸢与我不同,桌面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我偷瞄过他的桌肚,大多常用的物品都整齐地摆在里头,书本的顺序甚至都是根据课表排列的,讲究得让人害怕。
晚上,我的作息一向非常规律,从晚自习六点睡到八点,起来喝点水,问高淼他们抄抄作业。抄到九点半,准时放学,无论作业有没有做完,一分钟都不会多抄。我的人生格言就是——防内卷,校园整顿,从我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