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跟头——by越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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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夏眼神暗了暗,偏头看着这个男人。
那个年轻男人有些惨淡地笑了笑:“不对吗?”
“对。”韩夏搓了搓脸,他很少遇到主动和他倾诉的人,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大约是世间孤独的人太多,有的人像韩夏,慢慢地习惯,而有的人则选择倾诉,而素不相识的人往往更适合作为倾听的对象。
那个男人顿了顿,又点了点头:“可是我撑不下去了。”
男人的眼里似有泪花闪出:“所有人都在我背后捅刀子,我自保尚且艰难,更何况反击。”
韩夏看了他一眼,又回过目光,投向大海,沉默良久,开了口。
“真正的强者永远不会被别人推下神坛,在那之前,要做的是踩着别人的头颅一步一步爬上神坛。”
那个男人偏过头看着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晃神。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韩夏轻轻地挑起一边眉毛,并没有理睬这句话。
那男人继续说:“我刚认识他时,他和你说过同样的话。他一直在神坛上……但后来……”
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语气变得有些艰难,“你知道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吗……”
韩夏哈哈一笑,像是毫不在意。
海面时不时卷起几分浪花,反射出着为数不多的柔光,没人看见韩夏眼底那两分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想起来曾经从警校毕业时,自己有多么信奉正义与法律,后来却看到这世俗里满目的肮脏与不堪,越往上爬,纯粹的东西就越少,所有的感情,甚至是人命都可以用金钱和权利来覆盖,轻薄如草芥。
高处不胜寒,物极必反的道理,他再清楚不过。
那个年轻男人叹了口气,偏头看着韩夏:“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名讳。”
“韩夏。”
那个男人睁大了眼睛:“您就是,珂宁集团……”
韩夏微微点头,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我不信物极必反,也不信天道轮回,我信事在人为。”
韩夏说完就没再跟那个男人在沙滩上逗留,客套了一下就回了酒店。
他自从来到三亚,就一直在和银行的那些人应酬喝酒,连着灌了三天黄汤,胃烧得几天都没吃好饭,他此刻非常想念白冬那碗清淡的面条。
他揉了揉眉心,脑海里有些不合时宜地浮现出白冬的模样。
他想到那个人深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总是会显得很柔软,连带着耳根,脖颈,所有白皙的皮肤都透出微光来。
那张脸上有对凌厉的剑眉,没有表情的时候又冷又硬,透出股子倔强,而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又会和小鹿一般眼睛一起弯下去,像是满园盛开的茉莉花,洁白干净得不得了。
也许……想得不只是那碗面。
韩夏展开双臂,轻轻地叹了口气。
说两年里他对白冬没有一点特殊是假的,要不然早该像其他人一样连名字都记不清了,也更不会把人带回家,多多少少得照顾着。
一开始和人在一块儿,是因为觉得好玩儿,会所里那么多男孩儿,就白冬臭着张脸,什么都不会干,往那儿一杵像是快木头。
他喜欢那种乖里带点刺儿的感觉,挑了人在身边。
不出所料,第一晚上这人就给他临时尥蹶子,硬是没让他尝着儿。扳着张红扑扑的脸说对不起,眼眶里的泪珠子打着转却始终没掉。
那次之后他来了兴趣,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众星拱月一般地捧着,要什么人得不到,也许是征服欲作祟吧,之后每次一去了韩风鸣那儿,就让白冬陪着。
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把人哄上了床。于是尝到嘴的东西也不再新鲜,他也玩儿心大,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有的时候当着白冬的面儿就搂了别人的腰。
其实有很多回他看见白冬微抿的薄唇,眉间微微地抽搐。眸子里是冰凉,是一些他说不清的东西。很多回,他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就是想折磨这个人,他在床上把人干得哭得嗓子哑,他在冬天的凌晨一个电话别人支去郊外的别墅,他和别人开房叫白冬去送干净的衬衣。
他以为白冬会闹,但那人从来就是看那么受了委屈之后倔强地别过脑袋,垂了眸子装作无所谓。等到单独和他相处的时候都也绝口不提那些不该提的。
再后来,白冬的那些面部的僵硬也没了,他不管怎么对这个人,这个人都会一言不发,他也习惯了这样一个一言不发的人。
一说习惯,就是两年。
而他像是在和自己较真,他摸不清自己的感情就不断去试探,他去磨平了那人的棱角,他看着那个人的反应来揣摩自己的心思。
好像……他从来没在乎过,也忘了问那个人愿不愿意。
他只是偏执地想要确定什么。
至于自己到底在偏执什么,他从前没细想过,而后来觉得没必要,如今又像是得了古董,重新抚去了上面蒙着的尘土。
他有些想知道了。
韩夏心中有些没有缘由的冲动,他摸出手机,给崔助理打了个电话。
“崔姐,把我的机票提前到明天中午,你和田经理他们按正常行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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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突然。”白冬用下颚和肩头夹着手机,在键盘上跳动的指尖停了下来。
Jeween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怎么,不欢迎我回国啊?”
白冬把手机拿在了手里:“怎么会,我去机场接你。”
“OK啊,想死你了。”
挂了电话白冬难得地有些不自在,他抱着整理好的文件资料在苟诚的办公室门前转了几转都没赶进去。
他还在实习,正是表现能力的机会,请假早退会不会太不合适了。
但给他爹还债的时候,Jeween帮了他很大的忙,他心里的感激没一会儿就大过不安,他一咬牙,敲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苟诚清了清嗓子。
白冬正色走了进去,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苟诚的桌面上,面颊微微地红了:“苟老师……我把今天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我有点事儿能不能先走……”
苟诚抬头看了白冬一眼,他知道韩夏前些天去了三亚,说是最近几天要回来,这时候白冬跟他请假,想来应该跟韩夏脱不了关系。
于是他抿了口茶水摆了摆手:“我知道了,离下班儿也就十来分钟了,你忙你的去吧。”
白冬没想到苟诚立马就答应了,只连连点头:“谢谢苟老师。”
白冬出了事务所用手机约了辆车,就直奔机场了。
天气很热,但机场里空调打得足,白冬下了出租车在机场里瞎转悠,想给Jeween买点什么,不过大多数东西都死贵,看得他肉疼。
他在一家书店里翻了翻书。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沉稳地迈着步子,面容俊毅无匹,身材健硕修长,西装只穿了一件衬衫,胸前扣子解开两颗,外套被习惯性地提在手里。身旁站了一个同样干练的寸头男人。
“热?”林海铭笑了笑看着韩夏一脸烦躁的模样。
韩夏皱着眉啧了一声:“知道你还问呢,赶紧走。”
林海铭应了一声,两个人利索的往出口走。
白冬挑了本散文,让老板帮忙包装了一下,装进纸袋里,提着上了机场二楼。
一上车,韩夏才感觉舒坦一点。林海铭提前在车里开好了空调,放足了冷气才出来,所以车里并没有预料中的闷热。
“你走哪儿,去公司还是……”林海铭拿了瓶矿泉水扔给韩夏。
韩夏拧了瓶盖灌了一口,看了眼手表:“直接回二环那儿吧,累了。”想了想他又补道:“你吃了没?”
林海铭哼笑一声:“你这飞机回来刚好赶上饭点儿,你说我吃没吃。”
“……先去躺同锣鼓巷。”
林海铭愣了愣:“干嘛去?”
“买两笼灌汤蟹黄包。”不知道为什么,韩夏的声音有两分不耐烦。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那玩意儿,就同锣鼓巷的好吃……”
“你也爱吃?”
林海铭不说话了,像是突然被噎了一下,回过神来才问:“什么叫也?”
林海铭突然就明白了韩夏为什么要去同锣鼓巷买包子,必然不可能是因为他,而是二环的房子里有人爱吃,这人是谁呢?除了那个白冬还能有谁让韩夏费心的?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后视镜看了眼韩夏。
韩夏此刻偏过了头看着窗外,轻抿着嘴唇,脸颊上竟有罕见的微红,虽然不易察觉,但他还是能看出来。
“笑屁呢,开你的车。”韩夏用带着怒意的声音吼了他一声。
“也不知道谁是屁。”林海铭乐了半天。
不过韩夏的车就没有下二百万的,林海铭今天恰好开的还是辆劳斯。同锣鼓巷那片不好停车,要把车停到远处再走过去,于是韩夏就只能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地踏入那口市井小巷。
这处巷子里人很多,挤着人特别热,没一会儿韩夏那件衬衣就浸了汗。
一直走到地方,排队的时候林海铭都觉得韩夏的脑子大约是被驴踢了。
一个资产千亿的大老板,穿着六位数的西装,踩着澳洲进口小牛皮镂花的皮鞋,戴着七位数的瑞士表,在纷杂的巷子里买着两位数的蟹黄包子,还要排队,被人挤来挤去。
林海铭觉得什么都没办法表述他此刻心里的复杂,他只靠在旁边的墙上抱着胳膊,清了下嗓子,凑近了低声对韩夏说:“韩总,要不我把这间包子店盘下来,你看怎么样。”
韩夏看了他一眼,似乎脑子才打过来弯儿。
然后点了点头:“也行,以后就省的排队了。”
“以后?以后你还来这儿买?”林海铭不可置信地看了韩夏一眼。
韩夏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灌汤包子被提回去的时候还是热乎的,浓香的汤汁裹在皮儿里散着香气。
林海铭也有幸得了一笼韩夏亲自买回来的灌汤蟹黄包,他甚至觉得自己得折寿。
他这辈子都没得过这样的殊荣。
靠,韩夏被人挤来挤去顶着日头排了半个钟头的队。
这要是媒体在,给拍下来发到网上去,第二天就得上社会热点。
——著名房地产公司董事长亲自排队同锣鼓巷买包子。
另外一笼包子被提回了二环的那套房子。韩夏手里拎着食盒开门的时候,心里莫名涌上些暗流。
其实他大可以让别人去排队买一笼包子送过来,他大可以下来飞机先回公司把资料放下,他大可以按照原来的行程安排在两天后回来。
他站在那扇结实的实木门面前,觉得有些不真实。
用密码开锁之后,他放轻了脚步,手里的包子似乎也有些沉重。
不过当他关好门走进玄关,却没有想象中的场景。
鞋柜处很安静地躺着两双拖鞋,他的和白冬的。
看来白冬并不在家。
韩夏微怔,心里突然就有些烦闷。
他换了鞋,把蟹黄包放去了茶几上,没有去换家居服,而是坐在沙发里闭了闭眼睛。
按道理来说,这个点儿白冬已经下班了一个小时,不应该不在家。
也许是苟诚给白冬布置了什么任务?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白冬做事向来利索,从在事务所实习开始,几乎每天都是准点儿到家的。而且苟诚应该知道他今天回来。
韩夏睁开眼,看着那盒还温热的蟹黄包,客厅里都被这东西染上淡淡的香味。
不光是林海铭,他也没吃饭,不过他觉得他还能忍得住,他想和白冬一起吃一顿饭。
韩夏摸出手机,给苟诚打了个电话。
电话对面接得很快,苟诚慵懒的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
“干嘛?回北京了?”
韩夏笑着说:“我说,都这个点儿了,你是不是该把我的人还我了?”
电话对面安静了一瞬,然后苟诚的声音变得有些疑惑:“他俩小时前就走了,还跟我请假来着,他没跟你在一块儿?”
韩夏的笑容一僵,眼底的笑意突然就没了:“没有。”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我还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韩夏摁断了电话,从通讯录里翻出来“小冬”,摁了呼叫键。
他心里有些疑惑,有些烦闷,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白冬的声音向来是很好听的,音调并不高,温和沉稳的男声总能抚平人的心绪。
可是电话铃声一声声的响,最后一直到机械的女音播报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印象里的男性声线也没有出现。
韩夏捏着手机挂断之后,心情顿时就败了下来。
他特意让助理把他的机票改前,凭借着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印象,想起来白冬爱吃蟹黄包,这么热的天,搁人堆里挤了将近一个钟头,回到家才发现人不在,不在事务所,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甚至胆子大了敢不接他的电话。
韩夏烦躁地扯开了衬衫的扣子,站起来走到了落地窗边,斜倚在一旁朝远处望。
“哎,刚吃完饭,你要走也得让我把你送回去吧。”Jeween挑起一边眉毛,胳膊搭在了白冬的肩上,透出些天性张狂的模样。
“我自己走吧,我没想到你车也运过来了。”白冬笑了笑。
“老头新买的车,给我了,我就是为了跟你得瑟一下才运来的好吗?”Jeween不依不饶。
白冬拧不过Jeween,他知道这人向来不讲道理,于是只得点了点头:“行行行,你把我送去西单上国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