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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跟头——by越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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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冬的眉拢了起来,语气里终于出现一丝起伏,像是回忆起什么最痛苦的事情。
  “因为我对李文辉原本就没有什么喜欢,仅有的那些感激也被他败了个干净。所以我以为这件事情就当我被狗咬了一口,就这样过去了,可我没想到,他也在阮开事务所。白万明那时候已经在外面欠了一大堆债,于是我拼了命的工作,好不容易接到了一个很好的案子,我做足了准备,只要这个案子能赢,我拿到律师费,白万明的债就能清。可是就在签辩护合同的前两天,我的案子被翘走了。”
  白冬现在说起来已经没了当时的激动,但他依旧能清晰地回想到当初的无助,什么叫走投无路,什么叫祸不单行,他把自己关进房间,他站在无人的夜里嘶吼。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天花板,眼眸染上了红色:“我当时的师傅因为受了李文辉的好处,给辩护人说我不专业,说我连毕业论文都是抄袭李文辉的,相比之下李文辉更适合为这个案子辩护。然后拿着我准备完全的东西交给被告人,说那是李文辉准备的,私下里毁了委托协议,只赔了我一笔违约金。他们赚的盆满钵满,打了场漂亮的胜仗,而我却因为没钱给白万明还债,被债主追到了家里,于是我妈知道了白万明赌博的事。没有多久就脑溢血去世了。”
  他想起来三年前的那个早晨,他在雨里走了一夜,浑身都被雨水打得湿透,烟盒里的烟抽完了,味道也散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推开家门的那幅场景。
  母亲倒在地上,还围着围裙,救心丸洒了一地,锅里泡着他最爱喝的紫菜汤,鲜美的汤没了热气,冷得可怕。
  那种巨大的恐惧压在心头的感觉让他霎时间手脚冰凉,他扑过去喊了一声声的“妈”,却只来得及握住母亲已经微凉的手,他明知道晚了,但还是拨了120,像小时候一样喊着妈妈,一遍又一遍,绝望又痛苦。
  “妈,你怎么不理我了?”
  “紫菜汤都凉了……”
  “妈,你理理我……”
  ……
  最后医院路上的银杏树叶叠在了一起,一片又一片,黄透了落下来。河岸的风冷得刺骨,刮着残败的叶片无力着佝偻着。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出去,说不定我妈能救回来。”
  白冬被逼到走投无路,那时候没能力去仇恨,没时间抱怨,怪只能怪自己把别人想的太好,而当时只能想着一门心思地把白万明欠的钱还上,他抱着母亲的骨灰,想买一块好一些的墓地给她安葬。
  十九岁那一年是白冬的噩梦,他折去了尊严,砸碎了傲骨,褪去了少年本应耀眼的光辉。
  他擦上了脂粉,在高级会所里任人践踏与嘲弄。
  韩夏想到白冬曾睡梦中不安稳的喊着一两句“妈”,想到白冬曾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来钱快”,他看着白冬通红的眼尾和轻颤的睫毛,觉得心里在疼。
  “这种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韩夏有些艰难地说,他知道白冬需要的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安慰,但起码聊胜于无。
  白冬轻轻摇了摇头,三来他早就学会了自我安慰,他并不想因为过去而太过伤神,不过是韩夏想知道,他便说给韩夏听。
  但他也绝对不想让韩夏因为他的过去而心情不好,所以他打断了韩夏,偏过头看着韩夏轻笑一声:“我运气好,第一次陪客就碰上你了。”
  明明是最不幸的人,却笑着说自己运气好。
  韩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无形间有一只手卡在他的喉咙上,叫他说不出话来。
  “也不算太好。”白冬像是想到了什么,敛了笑容,表情有两分无奈:“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却还是在这种关系里。”
  在这种,肮脏的金钱交易里。
  韩夏闻言顿了顿,然后伸手托住了白冬的脑后勺,扳过人的脑袋就堵住了人的嘴唇。
  那个吻的意味有些复杂,并不激烈,白冬的嘴唇被韩夏轻柔地舔*,撬开牙关勾缠着舌尖,好像在安慰什么,又好像在宣告些什么,隐约间又仿佛有些恼怒,不知道是对白冬还是对自己。
  白冬尝试着回应韩夏,他放下酒杯,支起身子跨坐在韩夏的腿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高脚杯的酒液将阳光反射出晶莹的光圈,洒在地毯的绒毛上,甜腻的光泽轻轻晃动,随着狭昵的亲吻声渐渐平息。
  四瓣唇分开,他们勾着对方的脖子,额头相抵。
  “我说过,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在我确定我喜欢你之前,我做过很多错事……”韩夏的声音有些发闷,“那天林海铭问我,如果不是你,我还会不会做那些任性胡来的事。”
  白冬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比如,和别人亲昵来试探你的反应……比如看见你在雪地里发抖时我会问自己的想法……比如冲突过后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还会想让你陪着我……”
  再比如,一个人回到冰冷寂静的房子里时,他会很想念白冬,想让那个人替他摁开满屋的灯,想躺在那个人的腿上,让那人帮他揉一揉太阳穴,想在平静安然的周末什么都不做,和那人窝在沙发里打打游戏看看电影……
  其实他也说不上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对白冬动了心思的。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那对硬挺傲气的眉,或者是那人红着脸的拒绝,又可能是在他满身酒气地推开门时,看见摆在桌上的一碗清汤面。
  是因为他讨厌的的木讷与无趣,也是白冬一直以来的静默和包容。
  所以韩夏对白冬的感情可以是偶然的一见钟情,又可以是常见的日久生情。他这个人太愚钝,太不明就里,突然哪天被人敲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离不开的是什么。
  他曾以为自己离不开激情,他沉沦在灯红酒绿间拥抱热浪与快活,但他记不清那些给予他激情的人,随着时间褪去激情的颜色,他只记得一张张渴求爱慕的脸,一杯杯甜腻腥辣的酒。
  但每当他回到那个冷清的房子,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总是白冬。冷硬倔强的眉,清澈透亮的眼睛,温暖又让人安心的怀抱。
  韩夏的拇指不断摩挲着白冬的颈侧,目光仔细地描摹过白冬的眉眼:“你要原谅我……我知道喜欢你了,你不能因为我之前的错误就一直把我们的关系定义得那么不堪,你要给我一个机会……”
  外面的太阳被偶然掠过的云彩遮住,光线有一瞬的阴沉,最后那点热意好像也散去了踪影,却让室内显得更加安静。
  白冬抬起头,望进韩夏深邃的眼眸,他的唇因为亲吻而红润,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所以……”
  韩夏的唇角勾了勾,轻轻地抚摸过白冬粉红的耳垂:“所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恋人。”
  云彩掠过太阳,阳光再一次倾泻而下,透过落地窗洒满屋内,将一切都围上浅金色的纱幔。
  白冬不由得笑了出来,他感觉到心跳加快,喜悦与兴奋在大脑中雀跃,他望着韩夏的眼中是深沉的爱意。
  他没去回答韩夏的话,只是捧着韩夏的脸,将零碎的吻不断地落在那人的额头,眉眼与鼻尖,像是捧着珍视到极点的宝贝。
  “你不许骗我……我最讨厌被人骗……只要有一次,我就躲得你远远儿的,作什么都不让你找见。”
  “好。”
  .
  今年的秋天和往年没什么不同,一样高远的天空,岁岁都会有的满地落叶。
  周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了消息,韩夏打了个电话去问候,却不想听到了噩耗。
  周姨的丈夫因为病情的突然恶化去世了。
  韩夏挂断电话,忍不住用手指捏了捏眉心。
  “怎么了?”白冬用手搂住了韩夏的肩膀,问道。
  “周姨的丈夫走了,前天。”韩夏歪了歪脑袋,用脸颊蹭了蹭白冬的手臂:“我去看看周姨,买些水果什么的。”犹豫了一下他问白冬:“你想去吗?”
  白冬点了点头:“周姨对我不错,我也想看看她。”
  一向在意穿戴的韩夏只是套了件素色的毛衫,和白冬在楼下贵的要死的超市里买了一些低糖的有机水果和脱脂牛奶。
  到了周姨家的时候白冬有些意外。韩家给周姨的酬劳并不低,所以他以为周姨会住在高档小区,但韩夏却带着他走进了一口老旧的胡同。
  韩夏的手里提着牛奶,过了一会儿将牛奶换到了另一个手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住了白冬的。
  “天凉了。”韩夏握了握白冬有些凉的手,看了一眼胡同里两旁堆着的树叶堆。
  那些树叶堆年年都有,过几天会被清扫干净,再过一段时间又会堆满洁白的雪花,被孩子们堆成雪人,最后又化成几滩雪水,只留下些许潮湿……
  “这是周姨和老伴儿结婚的地方。”韩夏的声音很轻,落进风里只够白冬听得清楚。“从我记事儿起,周姨就住在这儿了。她和我妈是同学,不过那个年代学校对年龄要求并不严格,她大我妈六岁,算起来明年就该六十了。”
  白冬静静地听,跟着韩夏在一扇门前停下,那扇门两侧爬山虎的叶子也已经快要落光。
  秋风热情又冷漠,像是见惯了春去秋来,薄情地卷落了多少枝叶。
  门铃响了一会儿,门板才被打开。
  周姨与之前大不相同,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鬓角斑白,颧骨突出,眼下一片青黑。她有些费力地抬起头看了看韩夏和白冬,半晌,脸上才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
  “小夏,小冬。”
  韩夏弯下腰揽住周姨的肩膀,轻轻地往院里带了带:“姨姨,门口冷风大,当心着凉。”
  白冬跟着韩夏进了院子把门带上了。
  “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周姨望着他们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发愁:“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
  韩夏动作一顿:“远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姨打断了:“不提他也罢。”
  那是一个很小的院子,砖墙上摆了很多的盆栽,只不过现在都已经枯死了。
  周姨将他们带进了里屋。
  房子大约只有四十平,韩夏和白冬进去让客厅显得有些挤。
  白冬注意到在电视柜上摆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三个人,是周姨一家三口,看上去很幸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儿子的脸被蒙上了一层贴纸。
  周姨两只瘦小的手拉着韩夏的手,有些无神的眼睛望着韩夏很久,里面盈满了泪水。
  “要是你妈妈在……还能有人陪我说说话。”
  韩夏轻轻地顺了顺周姨的后背:“姨姨,你还有远哥。”
  周姨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的泪水滑下来,殷湿了脸颊:“有他顶什么事儿啊……他爹没了,不回来也就算了,电话也打不通。”
  原来韩夏口中的“远哥”就是相片里被蒙住了脸的人。
  父亲过世孩子怎么连家也不回……白冬不禁觉得心酸。
  但就下一秒,他听见韩夏说:
  “姨,远哥是警察,他有他的为难。”
  周姨苦笑一下:“是,我给国家养了个好儿子,却没给自己养个好儿子。”
  客厅里安静下来,谁都没说话,谁也说不出话。
  韩夏反握住周姨的手,良久才安慰道:“您应该为他骄傲……”
  周姨的眼神垂了下去:“他怎么样,我也看不到。”她的泪水爬了满脸,让人看着揪心。
  她的声音变得枯槁沙哑,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却又比什么都重。
  “我老觉得,他小小的还在眼前呢……怎么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叔叔也走了,就剩我一个了。”
  “我还没和他过够呢,他怎么就把我一个人抛下了……”
  ……
  春过夏满,秋散冬离,岁岁年年,循环往复。
  谁也不会为谁停了脚步,人们被时间催促着分别,又不得不在下一次的相拥里铺垫冗长的思念。
  白冬走到周姨跟前蹲下来,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周姨,他不忍地揽住老人瘦削的身躯:“周姨,别伤心了……”
  尽管他知道什么安慰都不会让她好受半分,相守大半辈子的人离去,怎么可能不伤心。
  周姨用纸巾擦干脸上的眼泪,抬手摸了摸白冬的头发,她拉过韩夏和白冬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让他们掌心相贴。
  “小夏,小冬……时间过得太快了,遇到一个对你好的人太难了,一定要好好地走下去,别在意别人怎么说………”
  周姨的眼底有些别的东西。
  她像是回想起年少的相爱,想起编了辫子被爱人戴上头花,想起在一辈子柴米油盐里的相濡以沫。
  谁都没办法涉足她的回忆,他们都是局外人。
  白冬轻轻一愣,感觉到韩夏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温暖又干燥。
  他抬起头去看韩夏,韩夏却没看他,目光望着窗外,只留下了一小半侧脸。


第26章 26量子纠缠
  从周姨家出来,白冬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韩夏大约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拉过他的手踹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周姨和楚叔叔年轻的时候很任性。”韩夏慢慢说道,“楚叔叔家里条件很好,但周姨家当时却很艰难,所以楚叔叔的家里并不赞成这门亲事。后来,他们就私奔了。”
  白冬有些惊讶地看了韩夏一眼。
  韩夏望着小巷里潮湿的石砖,眸色深深:“楚家里是书香门第,楚叔叔除了写诗写文章什么也不会。他说文章和诗词是最高贵的东西,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是最后为了让周姨过上好日子,他卖了自己的字画,给别人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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