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跟头——by越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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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律师才二十四岁啊?看起来好成熟。”事务所里的一个姑娘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地喝,和旁边的同事八卦。
“应该吧,人家十九岁就考到律师执照了。”
“哎,好好的帅哥可惜是个面瘫。”
“就是不苟言笑才有男神的味道嘛。”
“我来事务所都快一年了,就没见过白律师笑。”
“怎么没有?你没旁听过他打官司?”
“那是笑吗?那只是在法庭上的心理战术,你看他不在法庭上的时候……”
聊天被张岳的敲桌声中断,张岳温和地笑了笑:“没事儿做吗?”
两个姑娘立马噤声,冲张岳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张岳没说话,回了办公室。他发现在同事面前,白冬一直是神秘的,遥不可及的。那人什么都不用做,却总会成为大家的谈资,没事儿了就扯出来聊一聊,八卦八卦。
好几次白冬都听见了大家的议论,但就是那样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地做着自己的事。最多就是淡淡地看一眼,但从不过问,也不掺和。
虽然一开始张岳和白冬接触的不是很多,但也记得白冬不是少言寡语的人,也会笑,会在不小心麻烦别人之后面颊微红地说句抱歉。
而不是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冷静理性,似乎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独自成长为一颗大树,不再是麻烦别人的人,即便出了什么纰漏,那人也会立刻用物质来弥补。
比如有一次白冬让张岳帮忙整理了材料,第二天,张岳的手边就少了一叠文件。少的文件移在了白冬的桌子上,下午还了回来,全都是整理过的。
这种和任何人相处都毫不亏欠的态度让张岳觉得很怪,至于哪点怪他又说不上来。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张岳伸手接了。
“您好,三禾事务所……白律师?好的稍等,我帮您问问。”
张岳端着电话走出去敲了敲白冬办公室的门。
“进。”
张岳推开门,就看见白冬就着凉水在咽什么东西,桌上放着一个不透明也没有文字说明的小瓶。
“你下午有安排吗?”
白冬神色自然地把那个小瓶扔进抽屉,“没有。”
“有一个咨询给你安排在下午可以吗?”张岳心里的疑虑稍微消散了一些。
“好。”白冬说完就摊开了面前的文件夹。
张岳又跟电话对面说了一会儿什么,然后挂断了电话,走过来看着白冬:“你刚刚在吃药?”
白冬抬起头看着张岳摇了摇头:“钙片。”
张岳没从白冬的眼神里看到躲闪,最终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保健品也少吃些。”
上午的咨询没有消耗白冬太多心神,只是中午投标的时候费了些唇舌。
他是想把这个机会拿下来的,所以才做了很久的投标文件,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他看着过了好多遍的。
做一个公司的法律顾问对于打响名气很有帮助,而且可以往商业方向靠,对于主攻金融法的他来说是一个历练的好机会。
但是在投了文件之后他发现这个位置也有不少地位高的前辈在投标,心里又有些没底。
毕竟律师是一个很需要经验与沉淀的职业,他年纪轻,自然有很多地方比不上那些在律师界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前辈。
有很多次他投标过不了都是因为年纪轻,不被信任。
不过也没有办法,有很多东西都只能交给时间。
白冬用胳膊撑在桌子上,手背抵着眼睛缓了缓,脑袋有些晕,被困倦爬了满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大脑依旧不清不楚地回荡着一两句呼唤。
一遍又一遍,就像被埋在水里,后面的话都已经模糊着听不清了,只能分辨出每一句都在喊“小冬”。
忽然一阵敲门声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白冬猛地清醒,抬起头的时候动作太猛,脑仁抽着疼,他皱了皱眉清了下嗓子:“进来。”
“白律师,咨询人到了。”那个敲门进来的姑娘被白冬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白律师你脸色好差……”
白冬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淡淡的警告:“光线问题。”
说完之后白冬就去了咨询室,跟人握了握手:“您好,我是白冬。”
里面的男人穿着一身正装,看得出来西服很考究,看见白冬然后眼底腾上笑意:“白律师您好,我不是来咨询的,我是来通知您关于东徊公司法律顾问的相关事宜。”
白冬一愣,连忙请人坐下:“您坐。”
那个男人把包里的文件和协议都摆了出来,冲白冬客气地笑了笑:“您的投标文件我们总裁看了,对您很满意,您明天就可以去东徊大厦办理相关手续,另外这些协议是您需要过目签字的。”
白冬顿了顿,目光扫过桌面上的文件有些狐疑:“怎么这么快?”
他早晨才投的标,怎么会下午就中标,况且按理来说,这种投标是不会立刻拿给总裁这种位置的人看的。
那男人的神色正常,脸上得体的微笑把情绪和考量掩盖得滴水不露:“也许是总裁很重视。”
白冬见套不出什么话,也没有继续追问,中标了就好,他也不应该管别的。
只不过东徊大厦这个名字让白冬有一些异样的感觉,但那种感觉消失得太快,以至于他没有捕捉到究竟是为什么。
白冬点了点头:“我明天过去,请问您贵姓?”
“我姓许。”
第37章 37光量坍缩
持续的高压工作让白冬的状态很不好。
中标了总算可以略微放松一晚,白冬把送来的那些协议和文件都过完,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儿,接了一杯凉水喝干净,站在窗边点了一根烟。
玻璃反射出红色的火星,空中腾绕着丝丝缕缕的烟雾,把白冬的眸色照得愈发暗沉,高挺鼻梁和眉骨将眼眸拢进阴影里。
那人就像一樽冰冷的雕塑,在冷白调的灯光里,说不出的疏离和冷淡。
张岳站在门口隔着玻璃望着白冬,良久才敲了敲门。
白冬回过身看了一眼张岳,垂了眸将烟叼在嘴里,走到桌前整理了一下文件。
张岳推门进来,走过去把手搭在了白冬的肩膀上,被烟草的味道熏得皱了皱眉:“小冬,少抽些烟,别太累。”
白冬的动作停了,吸了口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哥,我没事儿。”
“你还年轻,想做什么就去做,别老栽在工作里,知道吗?”张岳的眼神里有些担忧。
“工作就是我想做的事。”白冬走到办公桌后,不露声色地避开了张岳搭在他肩上的手,从桌面上把整理好的文件放进文件袋里。
张岳叹了口气,唇角勾了勾:“时间不早了,我回了,你也早点回吧,别熬夜。”
白冬应了一声,看着张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随后垂下了眼眸。
在这三年里,张岳对他的关心总是很周到也很细腻,他再愚钝也能猜出来张岳对他的心思,那个人温柔又儒雅,风度翩翩,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上了一个注定不会再喜欢任何人的人。
一开始白冬是想要说清楚的,只不过张岳一直都没有迈出那一步,他也不好挑明。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渐渐地不想说了,暧昧也好,多心也罢。好像留住了这份暧昧就留住了什么别的东西……让他饮鸩止渴,隔雾观花。
白冬没忍住,又点了根烟,站在窗边打开了窗户,风很轻,带着些许雨后的潮气。
他背靠着窗,身体微微后仰摸出了手机。
Jeween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下周要来杭州看他。
白冬想了想回了个“好”,在关掉手机之前,目光撇见了头条弹出的消息。
《东下集团董事长韩夏正式回应父子纷争问题》
白冬的目光顿住一瞬,随后右滑点了删除。
他把手机撂在了办公桌桌面上,金属与木板相撞的声音又沉又闷。
三年前珂宁集团子公司分裂出去的时候会就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韩风鸣成了珂宁的总裁,董事长依旧是韩珂。而分裂出去的子公司也就是现在的东下集团,韩夏作为董事长和总裁,一手遮天,带走了珂宁当时近乎一半的人才和资源。
有人传是韩夏和韩风鸣两兄弟间出了矛盾,但后来东下集团的股东名单被扒了出去,韩风鸣赫然占据着重要地位。
那时候所有人才明白是韩珂和韩夏闹掰了。
后来东下集团用金融手段稀释股权,不断地去挖珂宁的墙角,原来害怕东下不稳定的一部分人也都从珂宁跳槽了,缺了人才又没有资源,珂宁的势头忽然就下去了,只剩下几个韩家的股东在焦头烂额,加上一块地皮出现纠纷,没有解决下去,股价大跌。
第二年年底时,东下就已经能够与鼎盛时期的珂宁来相提并论,而东下的股东几乎都是一群年龄不大的精英,和珂宁的家族控股不同,韩夏做事不再畏首畏尾,手腕硬狠做事又阴。
如今到了第三年底,东下终究收光了珂宁的股权,几个韩家的股东彻底失势,只有韩珂还占着三成的股份,珂宁的牌子彻底攥在了韩夏手里。
商圈里韩夏变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东下和珂宁两个牌子让韩夏成了半个房地产行业的垄断者。
这些年关于韩家的热点太多,就像在千万网民面前演了一场现实版的豪门纷争,就算白冬再想屏蔽,也架不住网络在如今无孔不入。
白冬焦躁地揉了揉眉心,走过去把手机解锁,点开了热搜,第一第二条全都被东下集团和韩家所占领,他指尖轻颤,半晌才点开了那条咨询。
十月二十七日,东下集团董事长韩夏,对于此次招待会上记者提出的父子纷争问题明确表示自己确实看不惯韩家将珂宁变为家族企业……
疯子。
白冬的喉结滚动一圈,连忙退出了界面掐灭了手机屏幕。
胸腔又有些闷,他用手腕磕了磕额头,将手机放回口袋,拿上了外套,收拾好东西便没有再在事务所逗留,开了车回家。
回到家也什么都没有多做,冲了个澡吃了药就把自己窝在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最近他很嗜睡,不知道是不是与药物的副作用有关。
所幸一晚上大脑里倒是没有了模糊的声音,也许是因为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那是个异常安稳也难得的好觉,他梦见自己被温暖又干燥的火炉围着,把被子里的湿气都烘烤干净,暖融融地铺着阳光。
虽然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照常阴冷,但好在是个不错的梦。白冬已经许久没有做过好梦了,心情也难得的舒畅两分。
开车到了东徊大厦的时候时间还比较早,他向前台打听了一下,就有人带着他去了会客厅,面前被端上了一杯热茶,氤氲着水雾又消散在空气里。
白冬垂下眸子出了神,抬手将热茶捧在了手心里。
冰凉的手心被源源不断的暖意浸没,一时间让人有些晃神。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来人,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去问一问的时候,昨天那个给他递交文件的许先生推门进来,说带他去总裁办公室。
白冬的眉皱了起来,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为什么要带他去办公室,他是法律顾问,理应在会客厅做完咨询再说别的。
许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笑了笑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冬不好拒绝,只得舒展了眉头跟上了人。
办公室并不在这一层,许先生带着他坐电梯到了顶层,将他引到了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韩总,人带到了。”
白冬怔了一下,心弦因为那声“韩总”立刻绷紧了。
这是他的毛病,天下姓韩的那么多,但只要听到,他还是会很不舒服。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许先生已经离开了,只听门内一个沉稳的男声吐出一个字:“进。”
那声音像是在瞬间打入脑髓,脑海里无数声模糊的呼唤忽然咆哮起来,万千个支离破碎的音节都纷至沓来,大脑的昏沉和钝痛让白冬咬紧牙关,片刻后又去咬自己的唇,下唇立马变得鲜血淋漓。
不用看见那门里的人,白冬都知道是谁。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手开始发抖,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刺得他脑仁生疼。
离开。
有声音在叫他离开。
白冬后退一步,冷汗早已经爬满了后背,却看见那扇实木门在下一秒被人打开。
他如遭雷击地顿在原地。
那张早就烙刻进他骨血的脸从门后露出来,仍旧凌厉硬挺的五官,眼神又狠又毒,像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剑,要刺穿白冬的灵魂。
下一刻,他听见冰冷而毫无波澜的声音响在耳边。
“好久不见,白律师。”
那声音就像毒蛇吐信,跨过三年的时间重新出现,砸碎了所有他费劲建造的遗忘,携带着千丝万缕的记忆和痛苦猛烈地侵占了白冬的大脑,他的耳朵嗡鸣起来,他听不清这个人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很想跑。
在白冬反应过来之前,身体替他做出了选择,他再一次向后退了一步。
一定是一场梦。
不要再让他做梦了。
这种恶心的梦永远都不要再做了。
头晕让他的动作变得沉重起来,腰间立即被一只有力并且强硬的手臂握住,他的冷汗霎时间从额间冒出,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身体随着那只手臂的发力狠狠地向前倒去,一个趔趄便栽进了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