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又在对我脸红——by翊石巫

　　唯一不自在的，就是屋里跟他面对面坐着的两人。
　　一个是苏逸，另一个是向涛。
　　对苏逸，桑洛倒是没什么，反正进录音棚这段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习惯了也就那样吧。
　　但向涛，那小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还捉奸似的盯着他们，就很可疑。
　　而且最近向涛跟有那个大病一样，总在他跟前转悠，只要苏逸在他就在。
　　弄得桑洛就，很烦躁。
　　趁苏逸离开休息室去扔垃圾，桑洛把筷子一放，大爷似的看着他。
　　“老年痴呆提前了？”
　　向涛：“……请对你的导演兼老板放尊重点，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桑洛：“老年痴呆提前了。”
　　重新组织了，他特意把问号换成了句号呢。
　　也懒得再打哈哈，桑洛索性直接问：“你很闲？”
　　向涛心说，我这不是怕你俩单独相处会干起来吗，特意来当电灯泡的。
　　他面上却笑嘻嘻：“还好。”
　　没说两句，苏逸又进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屋里安静了会儿，向涛想起什么：“对了，今晚我约了投资商谈事，要带贝贝一起去，你们可以早点下班哈。”
　　桑洛朝他挥了挥手：“知道了。”
　　晚上快下班时，小阳突然想起今天月底，出租房附近的超市打折，肉啊鸡蛋什么的会便宜好多。
　　她一个人在A市打拼本来就很辛苦，房租和水电费又贵，生活费上就能省则省了。
　　看这个时间，超市要关门了。录音棚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动作快点的话，应该能赶上。
　　小阳想先走，又觉得自己丢下工作很不负责，整个人就有点不在状态，毛毛躁躁的。
　　还是桑洛看出了她的异样：“是有事着急走吗？”
　　小阳不好意思，但还是苦着脸点了下头。
　　她甚至都羞于说出她想下早班，是因为要去超市抢购打折的肉。
　　桑洛对女孩子一向都很宽和：“也没什么事儿了，你走吧。”
　　小阳感动得嗷呜一声：“桑老师，你太好了！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她拎起挎包就蹦跶着出了录音棚。
　　小阳一走，屋里就剩下桑洛跟苏逸两人了，气氛变得安静古怪。
　　桑洛就当看不见他，还故意弄出一些声音。
　　苏逸也不说话，安静地坐着看资料，倒是搞得好像桑洛很在意似的。
　　行，那就看谁先破功。桑洛的好胜心也上来。
　　他在录音室待了半个小时才出来，正准备下班，却忽然接到了小阳的电话。
　　桑洛点了接通：“喂。”
　　小阳：“桑老师呜呜呜，救救我。”
　　电话那头小阳已经开始哭了，声音很低，克制不住地在颤抖，似乎特别害怕。
　　还有很刺耳的‘哐当’声，好像有人在疯狂地踹门，那种频率听得让人心惊。
　　桑洛动作停下，皱起眉：“怎么了，你别慌，慢慢说。”
　　小阳挑重点几句话跟他大致讲了下。
　　事情是这样的，四十分钟前——
　　小阳到超市刚好赶上最后一波清仓抢购，她满足地买了很多，拎着往家里走。
　　小阳住的地方是老小区，路上要经过一段比较偏僻的地方。
　　她每次路过这儿就脊背发寒。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
　　好几次她都听到那种男性沉重的脚步声了，一回头却又看不见人。
　　小阳提着一颗心走过了这段路，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等她回到家，却发现自家门口站着个男人。
　　他长得人高马大的，戴着帽子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小阳吓了一大跳，捂着嘴不敢上前，躲进了旁边的楼道。
　　然后她看见男人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在开她家的门。
　　小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租的是老小区的房子，条件很差，更没有安保。
　　很多人生活好点后就搬了出去，这一栋楼除了她也就是几个农民工在住着。
　　这意味着，如果被那个男人抓住，能获得帮助的可能性会非常小。
　　小阳很害怕，想给朋友打电话，但又因为刚到这个城市，还没什么朋友，她无助得要哭了。
　　视线突然扫过一个电话号码，备注是桑老师。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战战兢兢地拨通了桑洛的号码。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桑洛试图安抚她：“别慌，听我说。”
　　“首先，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是既能观察到那个男人，又方便你逃跑的位置。然后——”
　　小阳哭着打断了他：“呜呜呜桑老师，他在踹门，好吓人……”
　　哐当的声音很清晰地从电话里传出来，桑洛眉头皱得很紧：
　　“不要慌，保持平静和理智，最首要的是保护好自己，我马上到。”
　　“记得拍照留存证据，等抓到他直接送警察局。”
　　之所以不报警，是因为小阳住的小区位置很偏，离警察局特别远，报案出警都需要时间，等警察来，那人早跑了。
　　通话开的是免提，苏逸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哥，我跟你一起去。”
　　桑洛看他一眼：“成。”
　　多个人多份力，他也不确定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制得住那男人。
　　幸亏今天苏逸是开车来的，不然还得把时间耗在打车上。
　　两人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小阳的租房小区，他们保持着短信联系。
　　小阳：他刚才出去了一趟，现在又拿着一个工具箱回来了
　　小阳：啊啊啊啊我好怕我好怕
　　小阳：他到底要干什么啊啊啊救救我，你们什么时候到，我要被吓死了
　　桑洛一边猫着腰轻手轻脚地上楼，一边打字回她。
　　桑洛：我们到了，先去抓人，你躲好不要出来
　　小阳一下就安心了：你们注意安全！
　　桑洛把手机收好，跟苏逸一前一后地走过去，他已经看到那个男人了。
　　今晚月光很淡，照在楼道上有种诡异的苍白感，男人拿着扳手，似乎在撬门。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男人动作顿了下，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俩。
　　桑洛也不慌，装作是住在小阳隔壁的邻居，哼着歌很自然地往那边走。
　　男人的目光很尖锐，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瞬不瞬地，手里的扳手还在隐隐反光，瘆人得很。
　　桑洛心也跳得厉害，手不动声色地拉过苏逸胳膊，借着黑暗的掩饰在他掌心写字——
　　咳嗽，就上。
　　只有四个字，但苏逸却很默契地领悟到了。
　　他回握住桑洛的手，也写了一个字：好。
　　桑洛本来还很紧张，不知为什么，忽然平静了许多。
　　男人还在看他们，桑洛也已经走到了隔壁的门前。
　　他假装掏钥匙，要把手伸进兜里，却突然咳嗽一声，下一刻猛地转身朝男人扑过去。
　　苏逸也配合他，抬脚就往男人死穴踹。
　　却没料到，那人反应比他们还快，直接反身一躲，拎起工具箱就乱砸。
　　趁着桑洛回身的空挡，抬起胳膊拎着扳手就狠狠地劈了下去。
　　桑洛眼看躲不开，准备跟他鱼死网破硬接下这一招，同时把男人制住，却没想到一个人挡在了他跟前。


第8章
　　男人跑了，桑洛想去追，但又放不下替他挨了一扳手的苏逸。
　　他暴躁地踢了下门：“操！”
　　又回头去看苏逸，没好气地说：“怎么样了？你傻逼吗，非得帮我挡，我挨一下又不会死。”
　　苏逸是额头被砸了一下，血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捂着伤口，疼得眼眶通红，还抬头朝桑洛苍白地笑：
　　“我不挡，他会砸到哥眼睛。”
　　桑洛怔了一瞬，很不自在地别开头皱起眉：“怎么可能。”
　　其实他也明白，那一扳手真落下来，后果会很严重，眼睛瞎了都是轻的，砸到太阳穴，可能当场人就没了。
　　当时只有一瞬间思考的机会，他性格又冲动，只顾着抓住男人，没把自己考虑进去。
　　桑洛心里忽然有那么点庆幸，幸亏今天苏逸跟来了。
　　但还是很气，这人帮他挡那一下，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事吗？
　　真他妈傻逼透了，还笑得出来。
　　他又狠狠踹了几脚门出气。
　　苏逸疼得缓缓弯下腰，想蹲在地上。
　　桑洛一把拽住他胳膊，紧张地问：“怎么了？”
　　苏逸摇摇头，没说话。
　　桑洛把他拉起来：“走，先去医院，等会儿我让小阳报警。”
　　苏逸：“不能报警。”
　　桑洛：“？”
　　苏逸呼了口气，试图缓解疼痛，靠在墙边站稳才说：“报警的话就凭几张照片，没有确切的证据，最多只会拘留他几天。”
　　“但他看到哥的脸了，对小阳也一清二楚，出来后一定会报复。”
　　桑洛啧了声，真他妈麻烦：“那怎么办。”
　　苏逸抬眼看他，眸色很深，却让人摸不透：“哥，别管了，会惹祸上身。”
　　一瞬间，桑洛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惹祸上身？为了自保就不管女同事的死活？就让人渣逍遥法外？
　　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想法？
　　桑洛扶着苏逸胳膊的手缓缓垂下：“你说什么？”
　　看他不可置信的样子，苏逸安静了会儿，忽然笑了：“我开玩笑的。”
　　桑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去扶他：“先去医院。”
　　小阳本来想跟他们一起，但桑洛看她受到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就把自家钥匙给了她，让她收拾东西过去住。
　　车上的时候，苏逸望着窗外，突然说：“哥是想让小阳在你那儿长住吗。”
　　桑洛操控着方向盘：“不然呢。”
　　至少得等她找到下一个安全的住所再说。
　　那个破小区连个安保都没有，小阳一个女孩子，今天幸亏是他俩还没下班，不然真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
　　苏逸扭头看他，弯唇一笑：“哥，让她去我那儿吧。你家离录音棚太远，她每天上班很不方便。”
　　桑洛余光瞥见他额头上的伤痕，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心跟揪起来似的，那种感觉让他有点烦。
　　“行。你去跟她说。”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挂号处几乎都没人，大厅和走廊上也只有护士在忙来忙去。
　　医生简单问了下苏逸的伤是怎么弄的，听说是被扳手砸的，他皱了下眉，建议他们拍个片，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还得住院观察一晚，会不会有点脑震荡。
　　毕竟伤的是脑袋，这玩意儿比较小气，一出问题可能就是大问题。
　　桑洛很耐心地听医生说完，又去办理了住院手续，然后带着苏逸住进了病房。
　　苏逸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目光很温柔。
　　桑洛把接的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命令式的：“今晚我在这儿陪你，困了就睡。”
　　苏逸半躺着：“哥，你歇会，我没事。”
　　桑洛横了他一眼，因为疲惫眼角还布着血丝，很凶的样子：“闭嘴。”
　　他一凶，苏逸就朝他笑。
　　那么小一只窝在被子里，乖乖的，特招人喜欢。
　　桑洛心脏猛然一跳，他掩耳盗铃似的飞速挪开了目光。
　　病房是单间，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很安静，只有走廊偶尔有点脚步声。
　　桑洛背对着苏逸，拿出手机给小阳发消息，交代她饿了的话家里的吃的在哪儿，浴室里有一次性浴巾和洗漱用品，以及哪间是收拾过的客房。
　　等弄完后他再转过身，苏逸已经闭上了眼睛。
　　桑洛莫名松了口气，他目光落在苏逸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
　　这是重逢以来，两人第一次如此平和地单独相处，也是第一次他明目张胆地打量苏逸。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面前的这张脸也比三年前要成熟些了，隐约能看出从前的稚嫩的轮廓，桑洛记起了些细碎的片段。
　　大学的时候，有次外出他跟苏逸偶然碰到了。
　　正巧大热的天气，他刚买了盒哈根达斯冰淇淋，还没吃呢，就看见苏逸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从前面过来。
　　那时苏逸走路总爱低着头，桑洛还笑话过他是不是在地上找金子。
　　后来才明白，低头是为了避开别人的目光，也是为了不跟人交流。
　　但当时的桑洛并不懂，还主动跟苏逸打了招呼。
　　结果苏逸抬头第一眼看的不是他，而是他手里的冰淇淋。
　　眸子亮了一瞬，但又很克制，只看了那么一眼，目光就收了回去。
　　桑洛捕捉到了苏逸这个小动作，他犹豫片刻，把冰淇淋递了过去：“吃吗？”
　　苏逸垂着眼，样子有点冷酷，但耳朵微微发红。
　　他摇了摇头。
　　桑洛又说：“我买完后才想起今天胃不舒服，吃不了，这玩意儿挺贵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把它吃了。”
　　他想着，看苏逸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家里比较贫困，学校每次的贫困助学金里也有他的名字，平时苏逸的日子肯定过得很节约，这种娱乐性的消费品应该不常买。
　　但大好的年纪，不就该吃好吃的东西，玩好玩的游戏，追喜欢的人吗，吃两口冰淇淋都要克制的话，那活得真有点无趣。
　　不是出于可怜，那时桑洛的心理有点近似于——看到了一只特别乖、又有点口不对心的小兔子，就很想给它喂食，看它吃得饱饱的，满足地撸撸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