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by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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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凿凿,每一步都走得很沈玉极其相似的她,一定会步沈玉的后尘。
无数谣言铺天盖地,网上网下沸反盈天。
恶心人的言论盛明盏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丢一边了。
喝了一罐冰可乐,暂时将邪火压下去一些。
再去看手机,沈绒上一条微信还是半小时前回
的。
盛明盏问她在哪里。
她回了一个小猫娇俏眨眼表情包。
盛明盏:“?”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娇俏?
难道她不知道因为那晚的吻,现在同性恋传闻已经闹到什么地步了么?
沈绒迈出了主动的一步,终于承认这份感情是爱情。
可性取向这事儿宣扬到大庭广众面前,对沈绒而言是否还是个疙瘩,PTSD有多严重,盛明盏不太确定。
想和她商量一下对策,去剧场抓人,好么,沈绒女士请假没去排练。
剧场不见人影,家里也没人,秦允也不知道她身在何方,打电话没接,给她发微信最后倒是回了,回了这个娇俏小猫,没半个字。
盛明盏捏着鼻梁寻思。
沈绒女士是觉得我已经了解她了解到从娇俏小猫表情包就能找到她下落的地步?
在心里抨击之后,盛明盏沉下心思琢磨,沈绒是不是情绪已经受到这些破事的影响,想暂时找个清静地方待一待,不愿别人打扰?
好几种情绪和可能性从脑子里呼啸而过时,沈绒发来了语音。
声音压得很低,神神秘秘的。
【盛明盏,我现在在郊外,把坐标发给你。】
半分钟后,盛明盏收到沈绒发来的坐标。
的确在郊外,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盛明盏立即开车前往。
在去的路上盛明盏已经有了计划。
接吻的照片铁证如山,没法否认。
当然,如果她们没与任何人有商业牵扯,那完全可以不搭理媒体和舆论。
可如果剧组需要她们给个交待的话,盛明盏不可能当只鸵鸟,让别人背负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她已经做好了计划。
打算将早就忘了密码的微博捡回来,发一条广而告之。
告诉大家,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追求沈绒。
从中学时代就是她千方百计诱惑沈绒,甚至强迫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与沈绒无关。
这样一来……盛明盏目光如水——沈绒那头的压力会小一些。
至于她本人的江
湖形象早就劣迹斑斑,无所谓更多一条。
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别人的口舌。
“盛明盏,你知道你有多让人着迷吗?你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知道自己该怎么爱,怎么活。”
那天沈绒的肯定,给了她巨大的力量,更让她窝心。
沈绒永远都是最了解她,也最愿意了解她的人。
.
到了坐标地点,很快和沈绒碰头。
盛明盏特意将车停在隐蔽的角落,沈绒上车的时候她留意了一下,周围没人。
还以为沈绒要说她俩恋情被曝光的事儿,没想到完全与此无关。
“盛明盏,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谁?”
沈绒拿起盛明盏喝了一半的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这才开口。
最近她隔三差五会去墓地,找沈黛和小命聊会儿天,将最近的心情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们——这是盛明盏离开的两年间她养成的习惯。
沈玉的墓挨得很近,她便顺便去祭拜。
之前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沈玉的墓地一直都很干净,鲜花从来都没有断过。每次来都能看见沈玉的笑脸被鲜艳怒放的花围绕,原本应该是清清冷冷的墓地,被这些蓬勃的生命力烘托出了一丝温馨。
很明显是有人精心维护才有的效果。
沈绒挺欣慰的,到现在还有人惦记着她,说明她是个非常成功的演员。
两天前再过来的时候,见一个女人正在帮沈玉擦拭墓地。
石碑用干净的布一点一点擦干净,擦到沈玉照片的时候,特意换上了柔软的手绢,更加小心翼翼。
手绢在沈玉脸庞上疼惜又不舍地驻留了许久,那女人开始无声地抹眼泪。
沈绒说到这里,盛明盏已经明白了。
“莫非……”
沈绒说:“没错,我和你想的一样。当时想看清她的脸,可她一直背对着我,打扫完之后很快就离开了。上回我没准备,跟丢了。这次守株待兔,一路跟到了这儿。”
沈绒指向了一条马路之隔的建筑物。
一间幼儿园。
十月底,天气渐渐凉爽,幼儿园的老师带着
孩子们到学校的操场活动。
沈绒和盛明盏走到操场边,远远地听到小孩们在排练儿童音乐剧《小红帽》。
孩子们半唱半闹着,相当开怀。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老师正背对着她们,用手风琴为孩子们伴奏。
演小红帽的小姑娘有一句怎么都唱不好,女老师半句半句地耐心教她。
一阵风吹过,穿得有些少的沈绒注意力都在女老师身上,很自然地将手抄进盛明盏的口袋里,思索着:
“这位女老师对音乐剧非常了解。别看排的是儿童剧,但她相当自如,一开口就知道功底扎实。”
盛明盏手伸进了同一个口袋中,握住了沈绒。
将沈绒发凉的手包进了温暖的手心里。
“你是说,这女老师很有可能是音乐剧演员。”
沈绒这才意识到,在思考的时候做了以前习惯做的事。
被盛明盏握着的感觉很安心,她没舍得出来。
“盛明盏,你应该也能察觉出来吧,这是身为同行的直觉。”
盛明盏点点头,“所以,证据又多了一个。”
盛明盏话音刚落,成功唱完整段的小姑娘开心地拉着老师的裤子,喊她“凌老师”。
女老师正好侧过脸,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后脑勺。
沈绒心跳加速。
果然是她。
凌憧。
本以为彻底消失的人,竟从未走远。
她就生活在N城郊区。
“凌憧。”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以为是同事。
带着笑回眸,看见沈绒和盛明盏的一瞬,凌憧的表情略有凝滞。
但很快,笑意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凌憧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面对自己终于到来的宿命。
她说:“跟我来吧。”
凌憧请了半天假,带着沈绒和盛明盏到一家咖啡厅。
一进店,熟悉的音乐声让沈绒和盛明盏相看一眼。
“这是《岭南之南》中我的角色歌。和这儿的老板很熟悉,知道我对音乐感兴趣,歌单都交给我来挑。”
见沈绒和盛明盏都没说话,凌
憧解释道:
“很早的音乐剧了,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岭南之南》是我和她合作的音乐剧,第一部 也是唯一的一部。”
看来她早就料到有朝一日会和沈家的人重逢。
也知道沈家人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从一些蛛丝马迹中,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十多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沈玉还在她心里。
这是沈绒第一次见到凌憧本人。
以前看过很多关于她的视频,但在和真人面对面的这一刻,沈绒才明白沈黛所说“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概念。
凌憧真的很美,美得浑然天成,美得只是一眼都让人难忘。
粗略一算,她已经年过四十。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这些痕迹并不影响她的美,变成了充满故事感的魅力。
“所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沈绒不想拐弯抹角,直接将她最关心的问题抛了出来,“为什么你会突然消失呢?”
当初沈黛曾经特意寻找过她,却没能成功。
这是沈黛的心病,是同性恋在她心里刻下脆弱又不可靠印象的根源。
沈绒非常想解开这个心结。
即便早就做好了直面往事的准备,可真要开口的时候,沈玉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是揉碎了凌憧的心。
一口气喝完一整杯咖啡,放下咖啡杯后,眼眶已经红了。
凌憧指骨抵着发酸的鼻尖,用沙哑的声音说:
“是我错误的决定,断送了一切。”
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改变了凌憧人生的轨迹。
余生反复回味,以至于再提及时,清晰如昨。
凌憧和沈玉的同性恋情,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网络不发达的时代飞速传播,且严重打击了沈玉的事业。
在无数谩骂声中,资本率先挺不住。
看着一个个剧组撤回对沈玉的邀约,已经签订合同甚至在驻演的剧也想要将她换掉,即便她本人并没有表现出退怯之意,可凌憧知道继续这样下去,等待沈玉的将会是彻底的身败名裂。
没有人比凌憧更明白音乐剧对沈玉意味着什么。
那是她的初心,她生命所有的意义。
凌憧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直面了她俩的新闻。
其实是捕风捉影,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唯一的一张图片只是暧昧地抱在一起。
所以现在有些剧组还在观望。
如果有真正的证据被爆出来,为了票房着想,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抛弃沈玉。
凌憧能察觉到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在暗中跟着想偷拍她,偷拍她和沈玉的会面。
黑暗中有无数的眼睛紧盯着,想从她们身上榨出最火辣照片,制造最耸人听闻的新闻。
凌憧建议暂时不要见面。
沈玉却说:“谁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好了,我们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真心实意的爱情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耻。”
她最是知道沈玉的性子有多烈,生怕沈玉会不计后果一时冲动。
那时的凌憧非常痛苦。
一方面她觉得是自己的出现毁了沈玉的一切,不是因为她,即便沈玉和姓张的闹掰了,她还有家人,还有可以为之奋斗的事业。可如今,全都毁了。
一方面又对沈玉眷恋不已,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弃一生挚爱。
现在不能见沈玉。
凌憧知道,那些不知地被谁雇来的狗仔一直对她紧追不舍。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暂时从沈玉身边离开,划清界限,立刻找个人协议结婚。
婚讯一传出来,大家就会认为同性恋情是假的,他们就会放过沈玉了。
凌憧曾经天真地认为,风波一定会按照她的设想很快平息。
凌憧跟沈玉说,想要分开一段日子,等风波过后再见面。
沈玉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般胆小。
“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挑战歧视,歧视将永远存在。凌憧,你也觉得同性恋是个难以启齿的病吗?”
已经好几晚没睡个好觉的凌憧忧心忡忡,并不想也舍不得和沈玉争吵。
她只想解决这件事。
“我当然不觉得我们的恋情难以启齿,它绝对不是病。可是现在影响到了你的事业,你的人生,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它毁掉你吗?”
说到这里,凌憧突然笑了。
她看着沈绒,问道:“你知道你小姨当时说了什
么吗?”
“什么……”
即便时隔多年,凌憧回想起当时的沈玉,依旧带着一种骄傲和崇慕。
“她说,一个爱不自由的世界,我不留恋。”
知道沈玉最后结局的沈绒和盛明盏,不禁鸡皮疙瘩战栗。
凌憧双手握着咖啡杯,继续沉浸在回忆里。
“当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还深陷焦虑的我没能体会她的心情。意见发生了分歧。我们都觉得对方的一些行为不能理解,陷入了类似冷战的情绪。与此同时,我发现24小时跟拍我的人就是那位张先生雇来的。他是恨透了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拍到实质性的照片,彻底摧毁小玉的事业。为了躲避他,也为了平息风波、给小玉的将来铺路,我去了国外。我认识了一些百老汇的优秀制作人,计划着即便她在国内被封杀,也可以到国外继续音乐剧事业。有真材实料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不怕没有前路。
“那时候国内网络很不发达,越洋电话也不是那么好打。等我安顿好了,在百老汇的新项目也有些眉目,便想办法打电话回来找她,却一直联系不上。
“也是到很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沈玉深受各种谣言困扰,又以为我真的和她分手了,情绪低落,谁也想不见,切断了与外界所有的联系,专心写剧本,想要制作一部完全属于她的音乐剧,也算是趁此摆脱心里的阴霾吧。
“即便相隔万里,想要联系上一个人还是做得到的,除非对方已经将你放在脑后。说起来真可笑,在同一时间身处不同地域的我和她,居然都觉得自己被分手了,从而万念俱灰。
“再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在她最后一部作品《两个疑问》封箱之后,她离开了人世。”
说到这儿,凌憧垂下头,控制了一下情绪之后,才慢慢抬起来,看向窗外。
生机勃勃的万物落在凌憧的眼里,寡淡无味。
“我和小玉有阴差阳错,也有我自以为为她好的愚蠢。如果当初我坚持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即便会有艰难的时候,最后也一定能走出一条活路。我曾经以为人言可畏,但独自走过十多个春夏秋冬,才明白所谓的‘人’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是‘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