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by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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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阴沉的天际仿佛有下不完的细雨。
盛明盏捧着一大束白菊,撑着黑伞,独自走在仿佛通天的高高石阶上。
两年没来了,本来以为墓碑会很荒凉,没想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花都很新鲜。
盛明盏看那斜放在墓碑前的花束,和自己怀里的一模一样。
她心里有些猜测。
没把那捧花换掉,将自己带来的并排放置。
盛明盏去找了墓地管理员。
“没错,经常会有个小姑娘来打扫,以前你们总是一起来的嘛,我记得,你们都是明星,那小姑娘头发有点自然卷,长得特别漂亮。她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上次来应该是一周前。”
是沈绒。
盛明盏只听他说前半句就知道,除了沈绒不可能有别人。
盛明盏跟管理员聊天的时候,并不知道有辆车停在了公墓正门。
沈绒已经在车里坐一个半小时了。
她时不时往前方入口处张望,偶尔会有一两辆车开进来,在绵绵细雨中,停到空旷的停车场内。
没有一辆是盛明盏的车。
难道她今天不来了吗?
沈绒万分疑惑,不可能啊,她都已经回国了,怎么可能不来给她父母祭扫?
再等等吧,可能今天有什么事耽误了,又或者是路上堵车了。
沈绒靠在车椅上,双手交叉环在身前,有些困了。
最近照顾沈黛之外,又是驻演又是彩排,虽说沈绒处于壮年,可一直紧绷的工作状态还是轻而易举让她陷入睡眠不足的状态。
而且,好冷。
都已经三月份了,怎么还一天比一天阴冷?
沈绒将暖气打开,同时播放《皇后》英文原版,打算将这旋律刻到记忆里。
盛明盏从侧门出来,开车回到三院,走进沈黛病房的时候沈黛正在输液。
看到她自己回来了,沈黛还纳闷,“怎么就你自己回来啦?”
盛明盏坐到她身边,不解道:“就我自己?”
“小绒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吗?怎么没一同回来?”
沈绒也去了?
盛明盏眼神闪烁,怎么没遇到她。
稍微一想,明白了。
……
沈绒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盛明盏敲她车窗敲半天,才艰难地睁开眼。
盛明盏服气了。
她们以前来的时候都是走正门,因为停车场大,好停车。
盛明盏知道北边的侧门更靠近大路,车位是比较少,遇到祭扫高峰期肯定没地方停。但今天下雨,北边的停车场还有位置,她来去走的都从这儿走。
这就和沈绒走岔了。
盛明盏也是不太懂沈绒,没等到人为什么不打个电话问问呢?宁可睡车里。
等沈绒醒来之后,立即对她说了一句话,她就明白这缺心眼为什么不打电话了。
已经从车椅睡到方向盘上的
沈绒,迷迷瞪瞪的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从眼缝里看到等待已久的盛明盏,将车窗放下来,脱口而出:
“盛明盏?这么巧啊……”
盛明盏:“……”
原来她守株待兔大几个小时,是在制造一场巧遇。
蹦出这句话后,沈绒脸上的表情都僵了。
天,我在说什么蠢话。
人家都回国了,来祭拜父母是必然的,有什么好巧的?
分明是她睡懵了,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盛明盏,整个人恍惚又紧张。
为了化解尴尬掩盖自己等了大半天,慌不择言秃噜出这么一句。
沈绒在心里用力“啧”了一声,恨不得重新昏睡过去。
还以为会收到盛明盏的嘲笑,没想到盛明盏看了看她脸上睡出的印子,眉眼逐渐舒展,柔和的五官间隐隐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是啊。”盛明盏说,“好巧。”
.
当两人一块儿来到墓碑前,发现已经有一束新鲜的花和她一周前送来的花束放在一起时,沈绒明白了,盛明盏已经来过,这会儿是特意回来找她的。
又一次在伞下同行,沈绒抬头看向远处的青山。
山那头下了一阵急雨,一片彩虹横贯天际。
“好漂亮。”沈绒看彩虹看得出神,下石阶的时候脚下打滑,险些摔倒。
幸好盛明盏及时拉住她。
“小心些。”
盛明盏温润的眼波透过镜片投入沈绒的心湖,让沈绒想起以前也是这样。
她总是会被其他事物吸引,而盛明盏则会站在她身后,守护着她,让她肆无忌惮地欣赏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盛明盏的魔力依旧。
就连她丢失的围巾都找回来了。
继续往下走的时候,沈绒的目光无数次投在盛明盏白皙的手背上。
两人晃荡的指尖总是擦着彼此而过,若即若离,若离若即。
沈绒几次主动之后,盛明盏算是明白她这位前女友一点都没变。
示好的时候无比笨拙,不是心思立即被拆穿,就是空等上几个小时。
为了沈绒的生命健康着想,盛明盏觉得还是别让沈绒费劲了,她自己来攒局。
盛明盏难得约大家出来聚会,打电话给林枳,让林枳转告沈绒,一块儿去流金岁月唱K。
林枳说:“你们沈大小姐不会出来聚吧,这么些年她出来聚会的次数我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盛明盏相当自信,“你叫就行。”
不知道盛总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林枳都已经做好再次被沈绒当面拷问108个问题了。
结果才发出去聚会邀请,沈绒秒回。
一点都不好吃:【还有谁】
一小只:【就老同学啊,和上次唱k一样】
林枳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一小只:【你啊我啊小秦啊,还有你家盏盏】
预想的“谁家盏盏”的反诘没有出现。
一点都不好吃再次秒回:【我看看行程,不一定有时间。】
林枳心想,你看看我说什么,她就不爱来。
很快,沈绒又发来微信。
一点都不好吃:【刚好有空,那我去吧。】
林枳:“?”!
第60章 060
沈绒今晚没有驻演,连着排了一周恰逢放假,林枳说的好友聚会好巧不巧就定今晚。
一切有种水到渠成的顺利。
白天沈绒在医院照顾沈黛,下午奶奶和外地来的几个亲戚过来看沈黛,说晚上等沈绒回来了再走。
傍晚时分沈绒回到酒店,带小命出去放放风。
小命在前面兴奋得尾巴摇上天,她在后面悠然地哼着《青梅》。
一人一狗心情如出一辙的好。
回到房间,沈绒拿出几套衣服搭来搭去看效果,怎么都不太满意。
小命在她身边转着圈,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很久没见她这么兴师动众了。
沈绒挑了大半天,最后还是穿最舒服的裙子加外套去了。
反正她什么样盛明盏没见过啊。
今晚依旧是老地方,流金岁月712包厢。
沈绒开车到了流金岁月,坐电梯到七楼的时候,正好看见盛明盏和林枳进屋。
盛明盏回头跟林枳说了句话,目光擦着林枳的脸庞,看见了沈绒。
盛明盏今天换了副眼镜。
金丝框被圆形黑色细边框代替,少了一分与人疏离的精英感,多了一分书卷气。
有点像沈绒陪着她配的第一副眼镜。
在人群中匆匆一瞥的盛明盏,眉眼隐约含笑,居然让沈绒有种时光倒流,重回高中时期的错觉。
门合上,打断了沈绒的目光。
沈绒放缓了脚步,一直到她确定发红的耳尖退去了暴露心情的颜色,这才往包厢的方向走。
包厢内,一群老朋友围在点歌器前点歌,盛明盏则坐在角落。
林枳坐她左手边,她右手边还有个空位。
这是盛明盏特意留给沈绒的。
沈绒在等待进门时机的时候,秦允先进来了。
秦允一眼就看到盛明盏身边那个空位,心里咯噔一下。
上次聚会,秦允这个不懂事第一名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硬生生地挤出了位置,没条件也给沈绒创造条件,将沈绒塞到了盛明盏身边。
之后闹出一系列可怕的尬事,至今还历历在目。
每每午夜梦回想起,都会让秦允瑟缩成一只虾米。
那天聚会结束之后,秦允已经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了,私下找到林枳询问,为什么小绒和学姐气氛怪怪的?
“学姐出国工作了两年,回来之后怎么和小绒那么生分呢?传闻说她们闹掰了难道是真的?”
林枳真是有口难言。
连沈绒多年的好友都不知道内情,她为什么要成为当年那个唯一的目击者?
她根本不想知道盛明盏是因为和沈家是真的闹掰了才出的国。不想知道这对异姓姐妹早就分道扬镳了。
即便林枳是个编剧,可当着秦允的面,一时间也没办在不抖落人家隐私的前提下将这事儿圆回来。
圆不了话的时候,装傻充愣是唯一的出路。
林枳一问三不知地将秦允打发了。
秦允虽说一贯单纯,可也不是个真傻子。
沈绒和盛明盏之间那些隐晦的疏离,她已经察觉到了。
虽然没往情侣分手的层面上想,可盛明盏已经不和沈家母女住一块儿了,去医院照顾沈黛还时常避着沈绒,就很说明问题。
恐怕她俩早有矛盾,而自己还傻乎乎的硬将她们凑一块儿。
秦允认真反省,发誓绝对不重蹈覆辙,绝不再给当事人添堵。
没想到将功补过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她看见盛明盏身边空着的个位置,眼睛一圆。
学姐身边的座位是谁留的?
谁这么不懂事啊!
秦允二话没说,一屁股坐到盛明盏的右手边,将这空位补上。
绝对不让小绒有再次尴尬的机会!
秦允这头刚坐下,那头沈绒就推门进来了,正好看见她挨着盛明盏坐下的全过程。
盛明盏、沈绒和林枳都用无语的表情看向秦允。
秦允坐在原地,稳如泰山。
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犯错了。
沈绒:“……”
盛明盏眨眨眼,在心里感叹,不愧是沈绒多年的好朋友,缺心眼的程度都如出一辙。
沈绒隔着一群人,费劲地给秦允使眼色。
秦允对她庄重地点了点头——我懂,小
绒你放心,我扛得住。
沈绒:“??”
你点哪门子的头啊!你到底在干嘛!
在一旁憋笑要憋出内伤的林枳缓缓起身,将盛明盏的左边让给沈绒。
“沈绒,你来,坐这,我点歌去。”
秦允见林枳居然让座,一脑门的问号。
沈绒坐到盛明盏身边后,相当自在地拿着麦,唱了半首歌,又和盛明盏接了两句话,看上去气氛和谐得要命,跟上回聚会完全不是一种画风。
秦允心里一紧。
我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看沈绒和盛明盏在那儿说着小话,秦允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脑子不够转的秦允都没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麦,跟着林枳到点歌屏边上,问林枳:
“小绒和学姐不是那个那个,闹崩了吗?这下是怎么回事,又和好了?”
沈绒:“秦允!你聊天就聊天,把麦给我放下!”
说八卦的声音比人家唱歌的还大!
秦允心里一惊,麦“咣当”砸地上,吓得全场一哆嗦。
秦允回头对沈绒点头哈腰地道歉,沈绒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盛明盏一边擦眼镜一边垂头低笑,林枳已经笑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上回聚会不止是秦允受到一百点伤害,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察觉到沈绒和盛明盏之间的龃龉。
这回再聚,本以为还会跟上次一样恐怖,甚至有一部分人是想看看今晚的修罗场还能到什么地步而来的。
没想到,上次全程黑脸的两位主角,一来就又坐一块儿了,气氛居然还挺温馨。
沈绒连唱了两首歌,大伙儿自觉化身气氛组,又是给她打光又是摇铃鼓。
沈绒平时多是唱音乐剧,流行歌曲也不在话下。
气氛正浓,第二首歌完了之后,第三首歌的歌名浮了出来——《你最珍贵》。
卧槽。
包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沈绒身上。
谁啊这么不怕死,又点这首歌!
《你最珍贵》前奏响起,沈绒也没将话筒放下。
这歌就是她点的。
她看着放在茶几上的另一支麦,目光在
盛明盏周围巡视了一圈,假模假式地问道:
“有人跟我合唱这首歌吗?”
一时间没人应她的话。
就在沈绒周游全场的目光就要落到一开始就选定的目的地时,半道上杀出位男性友人。
怎么回事,沈绒的歌都没人接,不像话。
我来!
男性友人腾地站起来,一副要去拿茶几上话筒的架势。
沈绒瞪他一眼——你敢!
男性友人:“……”
男性友人收到沈绒警告的眼神,没敢碰麦,一个大拐弯,腰都差点给扭折了,直冲大门就去,“我,我去厕所。”
默默看着今晚一出又一出好戏的盛明盏,都没想控制嘴角的笑意,将麦拿了过来,说:
“好久没唱歌了,和你一起随便唱唱。”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