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by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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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盏摸摸她脑袋,“你这样想好了,那些人虽然口无遮拦,但也是因为喜欢咱们才这么说。”
沈绒摇着头,忧闷不已。
“盛明盏,你真的不觉得恶心吗?”
听到她这么说,盛明盏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收回了抚摸她的手。
盛明盏一如既往地笑,那温和的笑意让她的话听上去都不像是一场质问。
“是这话恶心,还是同性恋让你恶心呢?”!
第89章 089
和沈绒初吻发生在盛明盏一十岁时。
一十岁的盛明盏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因为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她一直以为命运之绳一端在自己手里,那一头被沈绒珍惜地紧攥在手。
从未想过,会有撒手的那一天。
SD事件之后,盛明盏和沈绒的情绪都有点不太好。
以往在后台她俩总是找机会互怼,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斗两句嘴。
仿佛调侃彼此就是她们的能量之源。
可最近,《汝宁》剧组上上下下都发现了,这对姐妹居然不斗嘴了,甚至有意避开对方。
即便说话,也都是例行公事,沟通工作上的事。
有一种说不出的、正在避嫌的感觉。
剧组同事都过来问林枳,这对姐妹怎么了。
林枳哪知道啊,她也很好奇,又不敢问。
沈绒和盛明盏这两人一旦板起脸来,都像是下一秒就能杀两个人玩玩的狠角色。
剧组发现她俩不对劲,沈黛自然也察觉到了。
而且她还察觉到了一份旁人没有感知到的蹊跷。
沈绒和盛明盏的冷战,不像是一般姐妹之间的闹别扭,完全是恋人吵架时才会有的感觉。
恋人……恋人。
同性恋。
这三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字,像一场已经遗忘的噩梦,又一次席卷她的生活。
为什么小绒会这样,为什么明盏会这样?
沈黛一整天都没吃饭的胃口,到了深夜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非常艰难地有了一点睡意。
入睡后,断断续续地做一些梦。在梦境里进进出出,难受出了一身热汗。
沈黛迷糊地睁开眼睛,黑暗中感觉有人坐在床头,吓了她一跳。
“一姐。”
居然是死去多年的沈玉。
“你……”沈黛惊得浑身瑟缩,“你怎么会在这?你是来报复我的吗?”
沈玉还是一十多岁时年轻又漂亮的模样,坐在床边,笑得沈黛浑身发寒。
“为什么我要报复你呢?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吗?”
“我,不是的……当年,当年我不是故意要说出来的,我不是!”
沈黛着急地解释,解释道到后面甚至带上了哭腔。
“我从来都没那么想,我怎么会想害你……这些年我都很想你,我从来都没能忘记你……”
沈黛悲从心起,抱着沈玉痛哭了一顿。
恸哭间,察觉到怀中的触感很奇怪。
她抽泣着打开双臂,发现抱的分明是一具沾满血水的尸体!
沈玉破碎的脸就在眼前。
沈玉笑着,五官渐渐挪位。
“无论你想不想,最后我不都死了吗?那些事就是你做的啊。一姐,你不觉得小绒和我特别像吗?她也是同性恋,她会踏上和我一样的路。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她一起走。”
沈玉忽然抬起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大叫一声,从梦里惊醒。
早上六点半,蒋阿姨正好起床,路过沈黛的卧室听到里面的呼喊,吓得一哆嗦,赶紧过来敲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蒋阿姨咣咣咣地叩着门。
沈黛一边喘着气一边在卧室里巡视了一整圈,确定没有沈玉的影子,她身上也没有沾上血水,才确定刚才是在做梦。
让她胆寒的梦。
沈玉的墓地,沈黛很少来。
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墓碑前有一大片的白玫瑰花束,白玫瑰包装精致,花瓣娇嫩饱满,看上去非常新鲜。
应该是常有粉丝来祭拜她。
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惦记着她。
纸灰被风卷起,迷了沈黛尽是血丝的眼睛。
“我知道你恨我,恨沈家,当年我没能留住你……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沈黛一边往火中丢纸钱,一边抽泣着。
“但你已经报复了我。你故意死在小绒面前,给她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阴影,你还想怎么做呢……本来这是就和小绒无关,从头到尾小绒做错了什么?她那么喜欢你,你也那么疼爱她,要报复的话尽管来找我,你别找她啊……别让她走上你的老路……小绒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沈黛将
纸钱在手里紧紧攥成一团,声泪俱下,在沈玉的墓碑前失控地痛哭,说着不着边际、自己都未必信的话。
哭到精疲力竭,照片里的沈玉依旧对她微笑。
教人心惊胆战的春天走到了尾声,痛哭之后的沈黛心也跟着硬了起来。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迄今为止,长街的职业环境对同性恋依旧不算包容。
最重要的是,明盏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孩子,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她不想让小绒和别人搭档。
久而久之,小绒的事业只会越走越窄。
小绒不能被捆绑在注定陨落的不归路上。
沈黛下定了决心,要保护小绒。
无论用什么办法。
端午节前,沈黛打电话给沈绒,让她和盛明盏一块儿回家吃饭。
沈绒也厌倦了和盛明盏之间躲躲闪闪的气氛,想着趁回家吃饭这一趟冰释前嫌。
本来也不该闹成这样的。
回家的路上,沈绒主动说了些趣事,盛明盏很配合地跟她开了几句玩笑。
气氛还不错。
停车之后,沈绒主动吻了盛明盏。
盛明盏捧着她的脸回吻,两人差点在车里擦枪走火。可一会儿要见沈黛,她们不能玩得太过火。
只能在意犹未尽中停止。
餐桌前,沈黛说着最近剧场里的事儿,沈绒和盛明盏轮流附和着,努力不让话掉在地上。
各怀心事的一家人,聊起天来自然干涩又尴尬。
沈绒有些不自在,但转念想,只要她们家的情况不继续恶化下去就好。
只要不将事态推至不可挽回的境地,她会想到办法化解现在的危机。
沈绒夹了一口菜,却忘记送入嘴里。
她反省着最近自己做的事儿,被情绪左右的情况下太冲动了。
盛明盏是给了她压力,可归根结底她也知道盛明盏一直都是占有欲极强的人。
盛明盏年幼的时候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失去了人间第一个庇护所,第一份珍贵的感情也被辜负。
这份创伤让她产生了应激,当她再一次面临“失去”的可能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挽留——甚至是强
行挽留。
这些年她在沈家的呵护下,性格里的那份戾气几乎看不见了。
起码在过往的十年中,沈绒并没有真正被她尖锐的占有欲伤害过。
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一刻年轻的、且还未经历人生真正风雨的沈绒非常坚定地认为,千里春秋128号的温馨日常,以及她渐入瓶颈的事业,都会好起来的。
“小绒。”
沈绒的思绪被沈黛打断。
“这孩子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没反应。”
“想台词呢。”
沈绒从容应答的时候,发现盛明盏神色不太对劲。
盛明盏手里拿着汤匙一动不动,瞧着汤碗的眼睛和嘴角浮着的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都一并静止了似的。
沈黛刚才说了什么?
“没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沈黛拿出手机看行程,“下周一怎么样?你刚好没有驻演,男方呢听说是你,高兴坏了,说什么时候只要你有时间直接跟他说就行。那就暂定下周一吧。”
沈绒:“什么周一,什么男方?”
“嗯?敢情你刚才都没听见啊?”
沈黛又重复了一遍,说要给她安排相亲。
沈绒下意识再去看盛明盏。
盛明盏还是保持刚才的神色,机械般给自己喂汤。
面上是沈绒都不熟悉的平静。
平静到让空气中多了一份冷丝丝的阴沉。
“为什么要相亲?”沈绒不解又有些生气,感觉沈黛在这时候挑事非常不明智,语气中自然多了一份火气,“我哪有这个时间?我才25岁,我不觉得我已经到了需要相亲的年纪,而且……”
“而且”之后没说完的内容,沈黛帮她补充完。
“而且你觉得你们音乐剧演员出去相亲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或者又怕被说闲话?小绒,你是演员,又不是那些娱乐圈的明星,长街结婚的演员多了去了,有了家庭的支持才能够更好地投身在事业上。你放心,有我和你明盏姐姐帮你看着,肯定会帮你选个最好的对象。也不用着急结婚,就先认识着、相处着。不然你现在是才25岁,可是转眼就26了,再过几年奔着30就去,恋爱再谈个几
年,生孩子都得是高龄了。高龄产妇太危险……”
“妈。”沈绒将筷子放下,不解地看着她说,“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一个会在意什么结婚生孩子的人。这辈子被婚姻耽误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想着我再去走这条路?结婚生子会成为我的人生支柱?这些无聊的事情只会妨碍我。现在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音乐剧上,不想谈婚论嫁。”
沈绒是带着火气的,拒绝得非常强硬。
在听完她的话之后,盛明盏犹如冰封的脸色稍有好转。
“是么。”
沈黛却冷笑了一声,突然转头对着盛明盏说,
“你是想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事业上才不想去,还是因为别的事情不愿意?你觉得呢,明盏,你觉得你小绒妹妹为什么不想相亲?”
沈黛这反常的做法一瞬让沈绒明白了。
沈黛并不是真的想让她去相亲。
从头到尾,沈黛想的就是试探沈绒。
换作以前,或是其他任何事,沈绒都会耍赖加撒娇地将这事儿掀过去。
可被刺中了要害,沈绒口不择言强硬拒绝,相当反常。
沈绒露出情绪的端倪,正是沈黛要的结果。
她立即将矛头指向了盛明盏。
与上回阴云过境却悄无声息平息的默契不同,这次沈黛的质问毫不客气。
而经历过漫长试探的盛明盏,早就在压抑中蓄满了反击的力量。
她当场收起了妆点在外撑着场面的笑意,扎起刺人的尖锐。
“妈,小绒的事情小绒自己决定,我和你都不能逼迫她去做不想做的事。”
无论是强硬的话语还是疏离又极具威胁性的神态,都在警告沈黛,她没有一星点想要退让的意思。
沈绒看着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了争夺自己的掌控权寸步不让。
脊背的麻意渐渐爬至她的头顶。
不止是盛明盏在失去中长大。
她也一样。
天崩地解的狂涛,一触即发。
这是她非常熟悉的气氛。
也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最害怕的。
.
端午之后,N城温度一升再升。
金阳罩顶,强光晒得所有事物都在发白、发亮。
世界仿佛在烤箱中慢慢融化。
沈绒这几天有种中暑的感觉,整个人恹恹欲睡的,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
天闷得人喘口气都难。
沈绒甚至不知道让她呼吸不畅的,究竟是天气原因,还是那昭然若揭的恋情。
端午节那天的龃龉,谁也没主动划上句号。
一桌的饭都没怎么吃,盛明盏就走了。
沈绒也走了,但没跟盛明盏一起。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不想面对盛明盏。
她有种预感。
她和盛明盏之间的争吵在所难免。
之后的一段时间,沈绒偶尔回家,大多数的时间都泡在剧场里。
过度演出不仅没让她情绪好转,反而损害了身体。
大腿肌肉的拉伤还没好明白,腰又开始发痛。
哪哪都不对劲。
长街又出了几部让人津津乐道的音乐剧。
她听周围的同事在热议某某剧场出的某某剧,剧情有多曲折离奇,演员唱演得有多好,布景新奇到可以引领改革了。
她竟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
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她只希望能下一场大雨,将整个世界洗涮殆尽。
心不在焉和没放在心上的病痛,必然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沈绒在周四下午的排练中走位失误,从道具台上摔了下来。
膝盖重挫。
盛明盏当时正好没在剧场——最近她的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
沈黛收到沈绒受伤的消息,第一时间杀到医院,看到女儿受伤的样子怒火中烧。
“你这是在透支你的艺术生命。”
沈黛眼睛里满是怒火。
沈黛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多年,即便比不上她大姐,也会有犯浑的时候,但她最大的优势就是雷厉风行。
先前因为盛明盏和沈绒双双反对没再推进的《汝宁》平行卡司,这回沈黛转手就给安排好了。
她给沈绒饰演的长念找了一位平行卡司,相当于替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