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恶魔掌心里的盲眼病美人——by何处东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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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道别的时候,楚夭寻的情绪低落得更加明显。
百里明垂眸注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温声道:“你愿意的话我明天早点来,你想去哪里,做什么,我都陪你。”
家里又变得空荡荡的。楚夭寻甚至感觉导盲员先生一离开,连空气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在楚家的这些年,他一直缩在小阁楼里,白昼黑夜对他而言并无分别。但现在,他知道它们的不一样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天是亮的,有人会来陪他。月亮升起的时候,天又黑了,他只能继续等待下一个天亮。
幸好,隔壁潺潺的钢琴声一直没断过,抚慰着他的内心。
早晨,门铃早早地就被按响。虽然楚夭寻昨天也没多说什么,但那人好像偏就知道今天会是个特殊的日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命令。
楚夭寻安静了一会儿,说:“我想去看看我妈妈。”
今天是宋蔷的忌日。
宋蔷走的时候,他还很小,只模糊记得当地妇联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帮妈妈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遗体火化后,妈妈就成了一方小小的骨灰盒。他抱着不肯撒手,哭得嗓子劈了音。妈妈走了,哥哥也走了,天地间只剩他孑然一身
禁锢在楚家这些年,他从未有机会去祭拜妈妈。妈妈又没有别的亲人朋友,曾经被业界称为天才的调香师,竟一直孤零零地长眠于一处偏僻的公益性公墓,无人知晓。
前往墓地的路上,楚夭寻放在膝头的手一直无意识地轻颤。终于能去看妈妈了,他应该高兴才对,他不是有满肚子的话想和她说吗?
但是,离妈妈越近,他就越紧张害怕。他根本无法想象妈妈的安息之地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有鲜花也没有贡品,墓碑上积了厚厚的灰尘,甚至,连那片公益性公墓是否还在都不一定。
妈妈生前是那么喜欢热闹又爱干净的人啊。
目的地到了,楚夭寻一动不动地窝在座位上,他没有下车的勇气。
他眼睛看不见,但是他嗅觉敏锐,耳朵能听,一双手可以去触摸,他也不是先天性的盲人,这些感知足以令他勾勒出妈妈墓地的模样。
车门被打开了,清风裹挟着外面的草木气息吹了进来。
“来。”百里明朝他伸出手。
楚夭寻握住那只手,双脚一落地,踩上的是柔软的草地。温柔的沙沙声传入耳中,那是风吹松柏的声音,像柔和起伏的浪涛。
这里……好像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残旧荒芜。
走到宋蔷的墓碑前,楚夭寻蹲下身,掌心颤颤地抚向漆黑的大理石。石面冰凉光滑,洁净得没有一粒尘埃。
墓碑周围,是团簇成海的鲜花,盛烈的花香在空气里沉沉浮动。楚夭寻微微翕动鼻翼,有茉莉、百合、白兰花,还有……白蔷薇。
这些纯白的香花,都是妈妈生前最喜爱的。妈妈小心地侍弄它们,把原本简陋的小院装点得像个花园。
有时候,妈妈还会从香花的花、叶、茎中萃取出精油,每天洗澡前,妈妈会在浴缸里滴几滴,洗完出来整个人都是香香的。
虽然妈妈已经被业界除名,不能再当调香师了,但她还是喜欢所有美好芬芳的事物。
现在也依然被美好芬芳的事物簇拥,像童话里的公主静静永眠,真好。
“这片公益性墓地原本是要被迁走的,拆除后开发商要拿这片土地建新楼盘,当时连规划都已经出来了。”
有个公墓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巡逻路过,“幸好有个神秘的大老板出面,硬是把这块地给抢了过来。”
楚夭寻揉了揉眼睛,“抢?”
“嗯,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但花了一笔天价的土地购置费是肯定的。”
工作人员道,“我们都以为那大老板也想拿这块地派什么用场,没成想人家真是在积德行善,不仅一点儿没动,还把这里好好修整了一番,每年精心维护,弄得跟个旅游景点似的。”
世界上果然有天使一样的人存在,楚夭寻想。建立帮扶机构的那位好心人是,保留下这片墓园的人也是。
自己经历过许多无助绝望的时刻,但身边并不全是黑暗,天使的光不需要眼睛去看,他真实地感受到了。
打听完墓园的事儿,楚夭寻准备正式祭拜妈妈。“小明哥哥,能不能把我们给妈妈带的花拿给我呀?”
没有回应。现在的百里明听不见他的声音。
因为,那种反复纠缠他的梦魇,再度席卷而来。
这座墓园,百里明来过不止一次。就算再忙,每年清明也一定要来祭拜这位曾如慈母般善待他的女人。
以往心情总是温暖怀念,但今天来到这里时,他好像陡然间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击中。
尤其看到自己牵着的少年行走在墓碑与松柏间,他更是恐惧到无法呼吸,好像下一秒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就会消失,变成茵茵绿草下的一具尸骨。
“小明哥哥,”楚夭寻稍微提高了点嗓音,“你在哪儿呀?”
百里明身形一震,意识回笼了一点。他缓慢垂眸,看向自己抱在怀中的花束。盛放的蔷薇,深绿的叶,鲜润的瓣,不断散发出甜美的清香。
这样的画面如此熟悉,他仿佛看见自己正抱着一捧同样美丽的白蔷薇,走到墓穴旁边,将花朵抛了下去。
一次,两次,自己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直到那个漆黑的深渊变成雪白的花海。
他视若瑰宝的少年睡着了,从此长眠黄土之下。那里没有光,没有清风,也没有鲜花。
明明是个很怕黑的孩子,明明是个很胆小的孩子,却一直活在暗无天日里,现在又要坠入漫漫永夜。
凭什么?如果这世界上真有神明存在,他倒是很想问问,为什么偏要让一个温柔纯洁的孩子,去承受这样残酷的命运。
神明当然不可能给他回答。
无论是慈悲的神明,还是残酷的神明,都无法回答这可笑又可悲的问题。
因为,正是他自己,亲手抛弃了自己的珍宝,是他没能保护他长大,是他没能及时找到他,是他贪婪地想要永远独占他。
所以,理所当然,也是自己害死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这一世不会再虐了,这一世会弥补前世所有的遗憾,夭夭也会逐渐发现前世小明对自己的用心~
而且两世不是独立的,我没有光套一个重生的设定。
轻微剧透可以无视掉QAQ
第11章 辞别
“小明哥哥?”楚夭寻有点茫然,抬手试探着往前伸去。
冷不丁地,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住,长而有力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快要熔化进他细嫩的皮肤。
下一瞬,不及他反应,腰间陡然一紧,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被扣进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修长有力的胳膊一环,牢牢桎梏住他纤细瘦小的身子,令他丝毫动弹不得。
温热的气息漫漫包覆过来,轻易烫疼他的皮肉,执意要往更深处侵入。
恶魔摘下了斯文的假面,疯犬也撕开了驯良的伪装。一旦害怕失去的恐惧再度占据上风,压抑到极点的自制力便彻底分崩离析,在头脑中来回冲撞叫嚣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怀里的少年占为己有,关起来,用金色的鸟笼。
不让任何人看见他,只让他跟自己说话,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让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只能相信自己、依赖自己。
自己将占有他的全部,从指尖到足踝,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全部烙印上自己的印记。
“小明哥哥,你……你怎么了?”楚夭寻被抱得脚都要踮起来,两只手本能地抵着男人的肩膀往后推。
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反抗似乎激起了男人更大的反应,他俯下脸,像发了性的野兽,贴着他露在外面的颈项用力深吸,最原始也最本能地确认猎物的存在。
楚夭寻头脸火烫,男人喷出的细密鼻息吹拂下来,酥.麻的怪异痒意一路往下窜,惹得半边身子都像麻痹了一样。
好可怕,楚夭寻瑟瑟发起抖来。
他感觉自己被按在了猛兽的利爪之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温和可亲的导盲员先生像突然变了个人,变得那么凶蛮可怕,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撕成碎片,吞吃入腹。
“放开我……你松手……!”
楚夭寻快不能呼吸,小脸憋得泛红,逼出云蒸霞蔚艳丽。男人死死盯着他,眸中翻涌着痴迷与痛苦交织的浊色,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劲力之大恨不得将他嵌进自己的骨血。
稀薄的力气很快在微弱的抵抗中耗尽,楚夭寻两只手垂落下来,一直紧握在掌心的想给妈妈看的吊坠,也随之掉落在了草地上。
一块明亮的光斑随着树荫游移,正好照亮了吊坠,也照亮了相片里的人。
三个人的合影。
女人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生得粉雕玉琢,抿着嘴巴甜甜地笑,天真可爱。
另一侧站着一个半大少年。黑得异样的头发,白得异常的皮肤,就算是多年前泛黄褪色的老照片,这样强烈到诡异的色彩反差,还是能够鲜明地跳出来。
尤其是那双无底深潭般的眼睛,黑得像没有瞳仁。黑眼珠又比正常人更大,从正面看几乎占据整个眼眶。
不祥的,不吉的,不善的,宛如依凭在人类躯壳中的生物,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阴郁气息。
天使的孩子和恶魔之子。
时隔多年,天使还是天使,恶魔更加卑劣。无论怎样伪装,收起利爪,藏好犄角,小心地连蹄印都不留下,却还是抑制不了强欲贪婪的本性——
恶魔的生来就是要玷污天使、侵.犯天使、占有天使的。
百里明看着地上的吊坠,视线颤抖,重新聚敛起清醒的光。
“夭夭……”
他如梦初醒般地松开了手,前一秒还被紧搂在怀的少年慌不迭地逃开,趴在草地上摸索着去捡吊坠。
百里明弯下腰,帮他拾起来,刚要递到他手边,少年像受了惊的小鸟,扑棱挥打了一下翅膀,扇开了他的手。
一瞬安静。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楚夭寻拄着盲拐艰难站起,两条腿到现在还发软。
“小明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百里明喉结滚滑,心痛到说不出话。都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夭夭还在在意那个下意识的举动,是不是伤害到了自己。
明明自己才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他就该怕自己、躲自己,离自己越远越好。
半晌,嘶哑得不成调的嗓音沉沉响起:“该道歉的人,是我。”
“小明哥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楚夭寻刚才是被吓到了,身上也被抱得有一点儿烫和疼。但奇怪的是,这样过了度的接触,却并没有引起任何反感。
他是盲人,视力的缺失会导致其它感官的加倍敏感,尤其怯惧于他人的靠近。
当初郁林仅是靠近他说话,他都生理恶心到想吐。但对导盲员先生反常到近乎有些暴烈的行为,他却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甚至,还为男人声音里深深的自责而心疼。
“小明哥哥,我们先回去吧。”楚夭寻尽可能轻松道,“这几天你为了照顾我太辛苦了,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千万别把自己绷太紧了。”
说着,他循着男人的方向走去,想一如既往地去牵男人的手。但就当那白皙柔嫩的指尖快触到男人青筋微隆的手背时,男人却像被炭火燎到似地,猛地抽开了手。
楚夭寻握了个空。
今天晚上,总是陪伴他入眠的钢琴声没有再响起。
第二天,他的导盲员先生也没有出现。
今天是导盲员先生试用期结束的日子,从今天起,导盲员先生就是机构的正式员工了,不会再有随便被开除的风险。他特别为他开心,也偷偷地为自己开心——
本该是这样的。
“楚少,很抱歉,您的导盲员……可能无法再继续任职了。”电话里,叶秘书的声音和那天来的时候截然不同,疲惫、紧张、压抑,讲话时牙关都有些轻微磕碰。
毕竟刚从束缚着百里明的安全屋出来,焉能不心有余悸。
楚夭寻用力咬了咬下唇,在尖锐的痛意里问:“小明哥哥到底怎么了?我问他他也不肯说,我真的一点儿都没生气,我怎么会怪他呢?”
“楚少,您不用担心,您的导盲员没事。”叶秘书艰涩道,“他只是……不想再当您的导盲员了。”
“为什么?”
“没有原因,他提交辞呈后就从机构离开了。”叶秘书听着少年欲泣的声音,一颗心也揪得厉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我们无法干涉太多……”
“可他明明答应过我的!”楚夭寻的拔高了声音,又软软地低落下去,“明明……承诺过我的……为什么又要食言呢?”
“对不起。”叶秘书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您需要的话,机构可以继续派专业的工作人员来照顾您。”
“不用了。”楚夭寻愈发用力地咬着下唇,“我一个人可以的,没有问题。”
叶秘书默了默,“但您依然是机构的重要帮扶对象,我们会一直支持您,这也是机构存在的意义。”
楚夭寻没说什么,轻轻挂断了电话。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截已经毫无用处的牵引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