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恶魔掌心里的盲眼病美人——by何处东洲

　　“不可能。”
　　断然的回答。
　　“理由呢？”
　　“除了你, 我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别人。”
　　楚夭寻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你这样说，我可听不明白噢。”他又走近一点，“星星先生不是最会哄人骗人了吗？给我念了那么多故事, 就找不出一句适合的话来形容吗？”
　　晚霞橙红的光芒洒在少年仰起的小脸儿上, 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色调, 那么明亮, 那么坦诚，表情和心一样透明。男人看得见, 也看得懂, 哪怕此刻他站在光线照不进的阴影里。
　　“夭夭, 我喜欢你。”
　　不需要再去从童话里找什么形容。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 比童话里的“很久很久”还要遥远的过去, 野狗就已经被男孩驯服。
　　男孩是野狗唯一的主人，让野狗有了泪与血, 知道人的手心是温暖的, 白蔷薇是芳香的, 夏天的晚风吹在身上是清凉的。
　　还有，最重要的，心脏的跳动不是为了活，而是向着一个人靠近。血液奔流，脉搏鼓动，他是在为了他而活。野狗与主人，潮汐与月亮，精卫和海洋，男孩即是他这样的人穷尽想象描摹出来的，最宏大的理想。
　　曾经认为随时可抛弃的生命，烂在泥里也无所谓的人生，也因男孩而充满意义。
　　就是这样的事情。
　　“我也喜欢你。”
　　话说出口的刹那，楚夭寻抑制不住脸红心跳。两辈子都未有过的悸动犹如报复性反噬，“轰”的一下袭遍全身，羞涩的热意想要把骨骼也烧得融化。
　　但是他好高兴，高兴到要捂住胸口，不让小小一颗心长出翅膀，扑棱棱地朝男人飞去。
　　“抱抱我。”
　　喜欢一个人，才会迷恋他的拥抱。
　　爱是看不见的，只有双臂紧拥的姿势，才能让爱定型。
　　不需要他开口。
　　男人已经紧紧将他抱进了怀中。
　　两只雪白的小手贴上男人挺拔宽劲的后背，回应着这个拥抱。
　　顺便把小脸儿埋进男人的胸口。
　　“以后，你就可以想抱我就抱我啦。”少年的声音轻细得像蚊子叫。
　　百里明瞧他一副小鸵鸟似的模样，不禁微笑。脸蛋是不让人瞧见了，可露在外面的耳朵还是漏了馅，红得像两瓣儿玫瑰花。
　　他故意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得低了。
　　“我说，以后你想抱我就抱我，不用再忍着了……”
　　“还是听不清，你把头抬起来说。”
　　楚夭寻揪着他的衣襟，把昂贵的高级衣料扯得皱皱巴巴，“不要。”
　　百里明笑意更深，“夭夭要一辈子这样了？”
　　楚夭寻耳朵尖红得快滴血，“你讨厌。”
　　百里明下巴轻轻摩挲他柔软的发心，“到底喜欢还是讨厌？”
　　楚夭寻紧闭嘴巴不说话。
　　说一次“喜欢”会更喜欢他，说一次“讨厌”也会更喜欢他。男人都这么坏了，自己还要多喜欢他一点，实在太亏了。
　　可男人流露出罕见的强硬， 悍然地与他较着劲儿。用他犟不过却又半点儿不会弄疼他的力道，一点一点扳过他的肩膀，迫使他抬起脑袋。
　　羞得发烫的脸蛋接触到微凉的空气，非但没有冷却下来，反而烧得更热了。从脸颊到脖颈，都弥漫开一层柔粉，艳得犹如云蒸霞蔚一般。
　　“你、你是不是在看我？你不要看我……”楚夭寻简直想把脸捂起来，找条地缝狠狠钻进去
　　他的勇气已经在刚才用得一干二净了，现在的他就是一只没了刺的刺猬，只剩一身软乎乎的皮肉，连把自己团成球，滴溜溜地滚到小角落都做不到。
　　男人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上他的前额，“就看。”
　　“讨厌……”楚夭寻嘟囔，“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
　　“夭夭好看，看不够。”
　　男人温煦气息吹拂下来，娓娓低语自带小勾子，惹得楚夭寻腿软，整个人特没志气地倚靠在男人身上，跟没了骨头一样。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明知男人的话真心实意，楚夭寻还是又问一遍。自己喜欢的人觉得自己好看，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换作以前，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长相，左右他是一个瞎子，不论美丑都瞧不见。他只能从周围人对自己的反应，隐约猜出一点来。
　　楚俊松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那些豪门阔少又拼命纠缠自己，自己大概生得还行。不然的话，他们又能图什么呢？
　　但一旦意识到这点，他只觉得无比恶心。情愿自己面目丑恶，吓得所有人望而生畏，离自己越远越好。
　　他只要这个男人觉得自己好看，别人的好感，他都不稀罕。
　　“好看到不敢多看。”
　　他听见男人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叫不敢多看嘛……”
　　会不会说话这个人。
　　“因为，我怕我会想对你做更多坏事。”
　　楚夭寻怔了怔，听出男人的真实意思后，本就粉透的脸蛋顿时红成了小番茄，脑袋上都要冒白烟。
　　可是，一颗心却在腔子里“扑通扑通”蹦跶得很雀跃。
　　“坏事是指什么呀？”
　　危险的明知故问。
　　话音刚落，身子陡然一轻，他的腰侧被男人握住，男人像对待易碎的陶瓷娃娃，将他抱到了桌上。
　　楚夭寻两脚悬空，不安定的感觉让他自然而然地圈住了男人的颈脖。现在，他和男人是差不多高度，人又向前倾着，两个人的距离变得更加近，近到面颊可以感受男人的呼吸吹拂。
　　痒酥酥的，连气息都是清冽的香味。
　　“我知道的，是亲亲。”楚夭寻脸蛋红红得意地笑，笑得紧闭的眼睫一阵抖。
　　男人也跟着轻笑了一声，笑声低低的，很好听。但楚夭寻听着觉得有点坏，不是个好笑。
　　“你笑什么？”
　　“我笑，夭夭聪明。”
　　楚夭寻琢磨了一下，姑且接受了这个夸奖。
　　“如果……如果你想亲亲我，也是可以的……”
　　话一说出口，他又羞得想当小鸵鸟了。但他是真心的，既然他喜欢男人抱抱他，也一定会喜欢男人亲亲他。
　　拥抱和亲吻在他看来是一样的事情，充满疼爱和怜惜。就像以前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他最喜欢妈妈的亲亲和抱抱，眼睛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妈妈的温度，他知道她在。
　　他也想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存在。
　　没听见男人的回应，楚夭寻有点点不安，嗫嚅着问：“你不想亲我吗？”
　　一会儿，男人才哑声道：“想。”
　　怎么会不想，想的都快疯了。
　　他的男孩可爱又甜蜜，晶莹剔透的小冰糖外面裹了层蜜，哪怕只是轻浅一吮，心都能甜得颤颤融化。
　　楚夭寻抿着嘴巴害羞地笑了，仰起粉扑扑的小脸，食指戳了戳自己的面颊，“喏，亲吧。”
　　百里明微怔，似乎没想到少年会做出这么爱娇又孩子气的动作。太干净了，也太赤诚了，好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爱夭夭爱得心里发慌，连一个蜻蜓点水的吻都不敢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珍而重之地捧起少年单薄的小脸，拂开他的额发，小心翼翼地在他前额印下一枚炽热的吻。
　　楚夭寻细密垂敛的睫毛抖了一下。
　　他看不见男人的吻，也看不见男人的样子，但他的感觉强烈，男人的爱意和珍惜快满出来了，多到将他淹没。
　　“你要一直对我好，我也会一直对你好的。”楚夭寻靠上男人的肩膀，滚烫的脸颊贴上微凉光滑的衣料，舒服得轻轻喟叹。
　　“而且，我气量很大的。你稍微欺负我一下，我就稍微生一点点气，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你不可以再像我哥哥一样。”楚夭寻顿了顿，心里默默加上“也不可以像百里明那样”，“……做一些让我很伤心的事。”
　　“这样的话，我就再也不会想理你了。”
　　少年的声音轻软如棉，却带着异乎寻常的坚定。男人搂着他腰.肢的手，不易觉察地颤抖了一下。
　　*
　　楚夭寻开始正式跟着葛天学习调香。
　　之前对葛天的印象，大多数还是来自于他的那些传说。
　　什么为了还原曼陀罗的香味结果闻得太多中毒昏迷啦，什么疯狂钻研最基础的玫瑰香精结果一口气弄出一百多个新配方啦，什么像酿酒一样把辛辣柑橘味的原油放进小橡木桶发酵了一年，就为了得到朗姆酒的气味啦，等等等等。
　　不过，真的和葛天接触后，会发现他除了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怪力乱神的尝试，本身还是一个非常勤谨认真的人，对调香充满了学术精神。在教导自己的时候，他也是全身心投入，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楚夭寻从没感觉这么充实过。
　　之前在学校高强度的进修经历补足了他薄弱的基础，让他能紧紧跟上葛天的教学节奏。他觉得自己每天都有新收获，每天都过得特别开心。
　　向着明确的目标努力的感觉真的很好。这一世，他终于在为自己的人生而活了。
　　而且，身边也有了喜欢的人，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
　　楚夭寻自知是个运气特别差的人，重生这种奇迹就算有，也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神明忽然就愿意厚待自己了呢？
　　还让自己在这一世遇到了许多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从葛天的工作室上完课出来，往往都要八九点，有时候会更晚，但男人总会等在那里。
　　楚夭寻在他老师面前，是热爱学习的三好学生，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可到了男人跟前，就开始不成样子地撒娇，软软地说自己今天好累哦，要抱抱。
　　百里明就把他抱到腿上，楚夭寻揪着他的袖子，舒服地缩成小小一团。
　　大概小动物一旦被自己喜欢的气息包围，总是特别松弛。才一会儿功夫，就能听见楚夭寻那轻柔匀净的鼾息。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小小的一个人，那副全身心依赖信任的模样，哪怕世界末日即刻降临，男人都舍不得动一下。
　　到家的时候，如果楚夭寻还没醒，百里明会直接把人抱上楼。他抱得稳当，闹不醒睡得正香的小宝贝。只有饭菜香味从厨房飘出来，他才会迷迷糊糊地揉眼睛，问他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楚夭寻吃饭跟小猫一样秀气，话却多，开开心心地跟他汇报自己今天学了些什么。百里明看着他，万幸，小时候那个爱说爱笑爱撒娇的夭夭回来了，终于被他找回来了。
　　“你不专心噢。”楚夭寻发觉他在开小差，“想什么哪，都不听我说话。”
　　百里明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只是在想，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
　　楚夭寻忙了一上午，等午休的时候才有空拿手机。谁知手机上多了一串儿未接来电，都是校长打过来的。
　　作为优秀毕业生，他现在还和学校时有联系，学校会邀请他去给新生上上课，或者参加一些创意调香活动。但联系他的都另有其人，不是负责这块的老师就是工作人员，校长从没有亲自打电话给他，还一口气打这么多个。
　　难道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吗？
　　楚夭寻回了电话过去，校长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激动，张口就说学校竟然收到来自TRUE ME品牌方的邀请，希望能推荐几位优秀的调香师参加即将举办的品香鉴赏会。
　　要知道，TRUE ME品牌方眼高于顶，多少一线明星抢它的代言都快抢破头。因为哪怕只捞个品牌宣传大使，都足够在时尚圈飞升了。
　　而一年一度的品香鉴赏会，是TRUE ME在香氛领域最重要的品牌活动。
　　届时，和TRUE ME有过合作的调香师，还有一些很神秘的独立调香师，都会赴约参加。这些人无一不是业内顶尖水平，他们会带来独家调制的香水，每一瓶都独一无二，极具收藏价值。
　　毫无疑问，这种规格的活动自然是香水爱好者的天堂。爱香的嘉宾们可以品味交流，幸运的话还能从调香师手中收来一瓶珍藏。然而，它只对顶级上流圈开放，而且入场券极其难得，可称得上有价无市。
　　学校以前就试过主动推荐优秀学生，能刷个存在感也是好的，结果都以失败告终。校长做梦都没想到，这回TRUE ME竟然主动下凡要人。
　　若不是再三确认邀请函信封上带有标志性logo的火漆印货真价实，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场低劣的骗局。
　　“小寻？小寻你在听吗？”
　　校长听楚夭寻没吭声，以为他兴奋傻了，兀自滔滔不绝。
　　“这不，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
　　“那可是TRUE ME举办的活动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去呀。你那么有天赋，可一定得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校长……”楚夭寻握紧手机，“您让我先考虑一下好不好？”
　　“什么？”校长难以置信，心想这孩子怕不是傻了。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如果你能以调香师的身份参加，那今后的职业生涯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楚夭寻低声道：“我再想想吧，等我想好了再答复您。”
　　“唉，你这孩子。”校长无奈，加重语气叮嘱，“你那么年轻，又有潜力，千万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楚夭寻不是犯傻，他当然知道这场品香鉴赏会意味着什么。
　　因为，上辈子，他早就参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