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帝十五岁——by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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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等他挂断这个错误的电话,梁谷云已经接听了。
“麓麓,你还好吗?”
“不好意思啊,打错了。”蒋麓笑了下,摇摇头说:“我刚想挂断,没想到你没睡。”
其实梁谷云已经睡了。
她每天把手机和座机都放在床头边,不敢错过任何剧组来的电话。
像是长辈简单朴实的牵挂那样,只想尽到自己能给予的任何一点点心意。
她在睡梦里醒来,虽然仍然有些困意,但敏锐地听出来蒋麓的声音不对。
“我们都很想你和沉沉,最近过得还好吗,小麓?”
蒋麓没作声,他嗓子发哑,有些绝望的闭了眼。
梁谷云握紧电话,示意醒来的苏峻峰不要出声,坐直了认真同他说话。
她本能感觉,这像是一个求救的电话。
一直以来,梁谷云隔三差五都会和苏沉打电话聊天,也在不断了解蒋麓的日常。
这个孩子又要准备高考,又在学着做导演,还要演戏,他怎么可能兼顾的过来呢?
他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一定精神压力很大。
“今天渚迁很冷,你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先洗个热水澡,好好喝杯热牛奶。”
梁谷云隔着电话,努力摸索他压抑的话题边缘,并不知道剧组那边都出了什么事。
“麓麓,不管怎样,你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
“你可以犯错,可以偷懒,可以不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情。”
蒋麓的后背紧紧地抵着墙,握着电话的手都有些没有知觉。
他觉得耳鸣又要出现了,声音发涩。
“我快撑不住了。”
“我好累,我真的撑不住了。”
梁谷云猛然下床,尽自己这些年来做的功课去安慰他。
等电话挂断,她以最快速度换衣服穿鞋,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
苏峻峰全程没法加入这场对话,看得担心:“蒋麓还好吗?”
“情绪暂时稳定了,但是很不好。”梁谷云在匆匆套靴子,回头道:“他很不好,他在打电话让我救他。”
“怎么救啊,”苏峻峰掏出手机,发觉她要出门:“我现在买去渚迁最早的航班?你现在要去哪?”
“去找蒋从水。”梁谷云已经开门要出去了:“只有她能救蒋麓。”
“这个点——你甚至不知道她住在哪!”
“你在家照顾孩子,晚点再说!”
梁谷云把门一关,用最快速度下楼开车,给蒋从水打电话。
后者一贯睡得很晚,但接电话时有点疑惑。
“你儿子出事了你知道吗。”
梁谷云处在从所未有的清醒里,调整电话到车控的蓝牙状态,一路加快速度穿过无人的街区。
“你在哪,我现在过来找你。”
蒋从水快速报了地址,还记得叮嘱她安全驾驶。
两个母亲在深夜里再见面时,像是一直以来的余地遮掩都被突然拉开,突然要聊极其尖锐的问题。
梁谷云看到蒋从水站在门口的时候,眼泪都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可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蒋麓什么都没有说。
她担忧到了极点,仍能够口齿清晰地快速讲有关蒋麓的一切,讲他都在做什么,负责什么。
讲蒋麓这几年在舅舅离开以后硬撑了多少事,还有蒋麓对苏沉的照顾。
蒋从水保持着理性,第一时间订了两人的飞机票,预定天亮之后就启程去渚迁。
她给梁谷云端了杯热茶,全程听她讲这些年的事,表情变化并不太多。
“你先小睡一会,到了出发时间我再叫醒你。”
梁谷云没有推辞,在剧烈情绪波动之后很疲惫,去她的侧卧略作休息。
天亮之后,她们还要开车赶去机场,她现在要立刻补充精力。
蒋从水一个人留在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她站了一会儿,去旁侧的储物柜里翻找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重光夜》五部以来的录像带。
第一部的蓝光DVD终于被拆开包装,第一集的光碟被放入机器里。
她整整看了一夜。
跳过所有无关的剧情,去看蒋麓在里面的样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孩子。
她发现的太晚,以至于来不及阻止生命的到来。
一个连自己生活都打理不好的人,怎么可能照顾好一个孩子?
蒋从水在乱糟糟的啼哭声里焦头烂额了十年,但一直觉得,自己不能再自持母亲的身份,去干涉这个小孩的任何选择,自由可能是她能给予的最好礼物。
自作主张地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让他面对未来或复杂或痛苦的人生,已经是蒋从水观念里的最大错误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的,看蒋麓表演,看蒋麓在屏幕里演的每一幕戏。
一夜无眠。
蒋麓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梁谷云哄回去睡觉的。
他居然真的照做了,洗了个热水澡,去厨房热一杯牛奶,喝完好好睡一觉。
这觉很沉,好像也没有怎么做梦,是非常彻底的休息。
直到他被门铃声吵醒。
蒋麓以为是助理过来找自己,披了个睡袍就过去开门。
一推开门,是眼眶通红的蒋从水。
他愣了一下,迟疑到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
女人不再解释任何事,用力抱了过去。
第120章
蒋麓被亲妈用力抱完, 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发觉蒋从水表情都像活人了很多。
“昨天晚上,你梁姨跟我都说了, ”蒋从水说心里话时, 语气有种读书人特有的笨拙:“我没有打扰你吧?”
“你难道是特意来陪我的?”
“嗯, ”蒋从水想起什么,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沓卷子:“我还给你带了套《高考经典300卷》。”
蒋麓的笑容陷入凝固。
母子都饥肠辘辘, 简单用饭之后回了房间。
蒋麓也不再多客套,遇到了什么都悉数讲给她听,第一次试探着去依赖母亲。
蒋从水先前得到的消息都是演员相关的事, 听到后面才发现他涉水竟然如此的深。
蒋麓在讲姜玄交给他的这些任务时,有悄悄观察她的表情。
如果是梁谷云,听到这些一定会质疑拒绝, 觉得姜总给他们过度的压力, 会影响他们的成长。
蒋从水听完后没有马上评价,反而是问了蒋麓一个问题。
“这段时间让你觉得最撑不住的,是什么?”
蒋麓想了很久, 像是每一样单独挑出来都够沉重,此刻被她一提点, 又好像轻松很多。
“有一种……世界被打破的感觉。”
蒋从水点点头, 反应平淡。
蒋麓试图cue一下流程:“妈, 你这时候该安慰我一下了。”
“打破是个过程, 习惯就好了。”蒋从水端起保温杯,没什么情绪:“姜玄给你上来搞了这么大的事,将来再有些小风小浪, 你未必会放在心上。”
蒋麓一回味, 觉得是这个道理。
但是——妈妈!!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
没等他半开玩笑的抗议几句, 蒋从水端着枸杞摇晃的保温杯,若有所思。
“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
“那时候我的第一篇SCI,被抢了二作。”
蒋麓很难想象他妈妈这样冷漠的性格会有难过的表情,又问道:“然后呢?”
“打破之后接受现实,以后绕开弯路走。”蒋从水有点无奈:“这事不就和发烧一样,发完烧就好了啊。”
蒋麓开门见到她眼睛红红时还以为亲妈被夺舍了,现在坐在沙发旁边听她说话,果然还是经典配方,什么都没改变。
最初的雀跃有些下落,但他什么都没再说。
“我来之前,听你梁姨说了很多。”
“她虽然一直对我很客气,但我们都知道,她不赞同我这样做母亲的方式。”
蒋从水说这些话时,垂着眼看着大理石桌面的纹路,没有直视蒋麓。
“一直以来,我不敢碰触家庭生活,也不敢参与太多你的人生。”
“做母亲这方面,我很懦弱,真是抱歉。”
蒋麓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不太认识面前的人。
“我很长时间都依赖哥哥照顾我,又任性地拜托他照顾你。”
“现在再肩负责任已经很晚了,但我希望,我能尽可能地为你做一点什么。”
“……这样吗?”蒋麓再开口时,声音都不太自然:“你怎么打算的?”
蒋从水再度拉开背包,拿出被整理清晰的演艺合同、经纪合同、广告合同册。
三本册子加起来有一拳厚,是这六年来蒋麓方保留的合同副本。
“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哪怕你决定现在读书,或者现在去做一个厨子,做任何事。”
“违约金,打官司,这些我都会想办法帮你,你不用怕。”
她说话时,偶尔会露出歉疚的笑容。
“……我不懂电视剧的事情,也听不出来,你到底是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里,还是一时气话?”
蒋麓下意识否认:“我没说过。”
“这样啊。”蒋从水踌躇道:“那我把这些收起来?”
蒋麓突然觉得,他妈妈有时候真的很单纯。
不知道是做学问的人都这样,还是她的性格一直如此。
他翻看着那些自己签过字的合同,有很多页的内容自己都早已忘了。
但至少这些都是与作品有关的痕迹,每一张都被蒋从水保护的很好很好。
“妈妈,”他很少用叠音词称呼她:“谢谢你。”
他从来没有这样感谢过梁姨。
昨天晚上,也许那个电话就是在求救。
“你今天过来……对我很重要。”
好像在看到你的时候,我惶恐不安的心终于能落地了。
对冬姨的复杂情绪,对未知世界的抗拒,好像都在看到妈妈的时候都消融了很多。
蒋从水特别不习惯这种肉麻的交谈,闻声一个劲喝水,没多久水喝完了又起身去倒开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当年恋爱都没谈明白还闹了个孩子出来,现在人快五十了对这些事还是糊涂,心里有些自责。
蒋麓站在厨房的另一边剥橘子,想起什么又道:“你大学那边怎么办?”
“请过年假了。”蒋从水说:“领导似乎特别希望我放假,说半个月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
……那是您平时没少督促老板干活吧!
“我昨晚看了很久你的戏,演得很好。”她看向他,目光温和很多,这一刻气质竟然有些像乔海厦:“以后你去片场忙,我也过去坐一坐,看看你是怎么生活的,可以吗?”
也真是奇怪,母子共处十八年,好像从现在才开始重新认识。
蒋麓别别扭扭地答应了,虽然心里有点臊得慌,又一直很希望她为自己骄傲,在矛盾中点了头。
眼瞧着气氛转变得轻松起来,蒋麓试探着问了个敏感问题。
“那个……呃,乔海厦最近有联系你吗?”
蒋从水没掩饰:“他问我能不能一起约会。”
蒋麓一不留神差点掐爆橘子,讪笑道:“这样啊……我去洗洗手。”
我爸不会真要回来做我爸吧??你们两难道要再联络下感情了??
当某人沉浸在家庭疑似有重组苗头的彷徨时,苏沉也突然见到母亲,开心的变回苏三岁,赖着要吃妈妈煎的糖糍粑。
梁谷云来得突然,虽然苏峻峰有帮忙打包好行李送到机场,但这次没带什么小礼物过来。
好在家里三个老人没事就寄土特产,导致渚迁这边套房的厨房里永远都塞得满满当当。
老人亲手打的糍粑,亲手晾晒的熏鸡腊鸭,还有各类果干冻品都够吃到明年,让小孩每天都可以重温家的味道。
梁谷云再见到儿子也是又摸头又量身高,感叹着这孩子是一天比一天高,又心疼他变得越来越瘦,两腮的婴儿肥已经完全没有了。
妈妈系上围裙煎糍粑的时候,苏沉捧了相册过来,一样一样给她认识。
“这对双胞胎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幸哥和荣哥,这个是林久光,那个是道具师的徒弟兼侄子……”
梁谷云看得津津有味,而且还能记起照片里剧组一圈朋友的名字,擦了擦手道:“我今年想请病假陪你两周,领导那边都说没问题,之后你和麓麓再去拍夜戏的时候,我给你们煮汤圆。”
“对了,平时你去拍戏,我也可以去片场陪你。”
“好啊,”苏沉笑道:“那估计是要全都剧透一遍了。”
正聊着天,手机震动两下,是林久光叫他和蒋麓都下去过台词。
一碟香气四溢的糍粑刚好出锅,撒上红糖粉之后更是色泽漂亮。
苏沉招呼妈妈先去侧卧好好补个觉,端着吃的开心下楼。
三人碰面之后,两人明显都气色大好,林久光吃着糍粑一问,大概听了情况。
“所以……你们妈妈结伴来了,而且都打算陪你们拍戏?”
蒋麓听着还是觉得臊,故作平静地嗯了一声。
苏沉翘着脚坐姿很放松,吃糍粑时差点被烫到。
他哈了口气,转而看向林久光。
“你这个复杂的眼神是想表达什么?”
林久光合上剧本,慢悠悠道:“你们在三天后要演对手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