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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帝十五岁——by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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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戏里,万曜之以船缆油绳一步步解开四国间的资源压制之势,又将风雨欲来的格局点了个清晰。
  元锦看似被动地坐在龙椅上,其实早已知情这一切。
  他佯装是与群臣除夕赏雪,好像被不速之客打扰了雅兴,故意是让她说给这些各个势力听清要害干系。
  再有灭国之患,灭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国,是他们的国。
  只有把利益关系绑到一起,有些事才能费力推动,哪怕早就该这么做。
  他需要有明面上的一万个非做不可的理由,才能集合所有的权力,最终回归给他一个人所有。
  在这场戏里,他和万曜之一人在暗一人在明,配合地不动声色。
  颜电最后说收工的时候,苏沉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都已经粘在这硬凳子上。
  他整晚坐得太久,起身时身体不受控制地栽了一下,被助理眼疾手快地扶住。
  “辛苦辛苦,”隋姐熬得都撑不住了,打着哈欠道:“来喝点热牛奶缓缓,这出戏总算是搞完了。”
  苏沉都有点缓不过来:“真的过了?”
  “真过了,”江烟止仰头灌了几口水,笑着戳旁边的演员:“你刚才又差点说错词,我当时冷汗都要下来了。”
  “我也是!!差点被吓死!!”
  “拍了二十几场,沉沉也骂了二十多场,嗓子听着都吼哑了吧??”
  少年摘了发套,心有余悸道:“让我吼老人……演戏我都不太吼的出来,前辈们得罪了。”
  “哪里,演得好极了!”
  “吼得好,我听得特痛快!”
  他们拍完戏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卸完妆换回衣服时已是五点多。
  苏沉和其他人坐着电瓶车回酒店,此刻才想起来什么。
  “隋姐,我是不是还有个粽子没有吃?”
  “粽子?”助理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天下午睡醒时她拿来的粽子,哭笑不得道:“这都是哪天的事儿了,早放凉了给别人吃了。”
  苏沉累得后脑勺泛痛,点了点头:“不吃也好,本来也消化不动。”
  此刻天色渐亮,晨光压过树巅上的一抹绿,无声无息地向外溢洒。
  还是坐在前排的老前辈眼尖,喊了声:“那不是小麓吗?”
  “他们是去上戏的?”
  “对,我记得隔壁剧组今天是早班,还念叨着要拍朝霞来着。”
  “是不是沙场出征那个?还是海船戏?”
  苏沉本来困得快睡过去了,听见前排的议论声,此刻才看清向距离渐近的人群。
  第一眼看见站在人群里的蒋麓,第二眼看见被潮哥有意隔开的那个男孩。
  蒋麓和其他演员并肩同行,说话间也看见了他。
  那个投资方的亲弟弟抱着一大束花,笑容灿烂地跟在队伍靠后位置,满眼都是蒋麓。
  明晃晃地,真挚又刺眼。
  电瓶车只是停了几秒,继续往酒店开去。
  苏沉仅仅来得及和蒋麓点了下头,两人交错渐远。
  他一个人坐在后排,忽然不想回头再去看麓哥。
  困意尽数消散干净,紧接着涌上一股说不清楚的心酸。
  苏沉在这一刻,突然特别委屈。
  他委屈到眼眶发红,暗里调整着呼吸把泪意压回去。
  不知道是连续通宵以后疲倦太过,还是内心深处刚才被刺了一下。
  前排的人们说说笑笑,在收工的惬意里看着沿途的风景。
  苏沉独自裹紧毯子,觉得清早的风有些太冷。
  完蛋了。
  我喜欢他。


第91章
  这个认知几乎是荒谬的。
  直到苏沉回到房间, 在沙发上裹着被子,始终都没有缓过来。
  2009年7月2日,他发现自己喜欢蒋麓。
  是身为朋友, 搭档, 师哥, 同性的蒋麓。
  每一条都是禁忌,危险到念头一动都想捂住脑袋让所有想法停下。
  苏沉用被子捂住头, 干咽了一下,难受到像是突然得了喉疾。
  什么都说不出口。
  房间外隋姐端着热牛奶敲了敲门。
  “沉沉,你换密码了?”
  “对……抱歉。”苏沉起身过去给她开门, 目光相对时又咳嗽起来。
  “通宵工作太辛苦了,”隋姐心疼道:“喝点热的,好好睡一觉, 需要什么都跟我说。”
  苏沉随便给了她一条毫无意义的密码, 简短道别后捧着热玻璃杯,忽然想藏起来。
  太心虚了。
  他要像藏住一个伤口,藏住一个咳嗽一样, 对所有人隐瞒这个秘密。
  此刻再去睡觉,也只是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胡思乱想。
  苏沉不肯停下, 强迫症一样把空玻璃杯洗完又反复擦干, 努力找点什么事做。
  他一时间没有能够倾诉的人, 想到最后, 给江烟止打了电话。
  “沉沉?没睡呢?”
  “烟姐,”他词不达意道:“你要休息了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刚演完这么难的戏, 哪里睡得着。”江烟止笑道:“什么事?”
  “我……”苏沉清楚自己什么都不能问, 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我觉得我演得不好。”
  “但是这样说, 好像很不负责任。”
  “吃过早餐了吗?”江烟止笑道:“我这边有现烤的巧克力松饼,要不要一边吃一边聊?”
  少年眼睛亮起来:“我这就来。”
  他努力不去想那些。就像人只需要工作就可以过一辈子。
  江烟止的房间就在同层的走廊尽头,是作为主演之一被长期保留的同款套房。
  苏沉推门进去时,厨房那边有搅拌器的絮絮响声。
  滚烫冒气的现烤松饼刚端上餐桌,还有一份洒了菠萝草莓粒,颜色明透。
  “来啦?”江烟止笑道:“还以为你累了这么久,回去以后会倒头就睡。”
  “不过你这么久才遇到瓶颈期,我还挺惊讶的。”
  “瓶颈期?”
  “当然。”
  女人端了早饭到他面前,想了想又去做了杯薄荷奶昔。
  “说说看,在困扰什么?”
  苏沉的确一直有这方面的困惑,暂时把心里其他的情绪按下,低声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演什么都一个路子。”
  “好像笑就是一个模样,哭也是一个模样。”
  “哪怕颜姐喊过了,我还是觉得……不够好。”
  好像最终就是会有一条走向平庸和重复的路,没有其他的任何选择。
  江烟止捻了颗蓝莓,嚼了两口道:“你从门口走过来,演一个伤心的人。”
  苏沉愣了下,随之照办。
  “你觉得演得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因为……”苏沉努力寻找答案:“能给观众带来的感觉,太少了。”
  他十岁就来了这个剧组,见了无数老演员和中青演员在镜头前尽情演绎。
  哪怕不需要台词,甚至连动作都不需要,有人就是能打动周围的所有人,如同拥有不可思议的魔法。
  “你说的很对。”江烟止注视着他:“你传达的少,是因为你心里的故事太少。”
  “那么我换一个题目。”
  她认真起来,把餐盘推到一边,拿了纸笔边写边说。
  “现在,你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你努力打工攒钱,想要靠这笔钱去读书,然后这笔钱被好赌的父亲拿走。”
  “你现在很伤心。”
  苏沉轻吸一口气,背脊都直起来:“让我试试。”
  “不,不用试。”
  江烟止晃了晃笔,抿了口咖啡。
  “我和你对戏这几年,知道你会演的特别好。”
  “那么让题目更难一点。”
  她在这行题目下方划了两条横杠,如同化学配平般增加更多条件。
  “你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打工三年想攒钱去读书,却被赌鬼父亲夺走了这笔钱。”
  “可是在这个时候,你消失很多年的母亲突然出现,原来她事业高升,要带你去国外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你快被巨大的惊喜砸晕,再回家时,面对空空荡荡的破烂房屋,还有地上存钱罐的碎片,又涌起一股有些荒谬感的痛苦。”
  苏沉已经敏锐地抓到了重点。
  “信息量。”
  “掌握的信息量越大,能给出的表演效果就越充沛。”
  “非常好。”江烟止本来还打算再提醒几句,没想到这孩子悟性这么好,很欣慰地又抿了口咖啡:“任何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
  “但好演员有一千种哭的方式,一万种笑的方式,永远不存在所谓的上限。”
  因为这个世界的故事就没有上限。
  苏沉全然被这个认知吸引走了注意力,眼睛里都泛着笑。
  他这次来的时候有带剧本,下意识翻了几页,追问道:“精读剧本的同时,还要挖掘剧本没说过的东西,对吗?”
  “对。”
  有限的行行句句背后,是写作者庞大复杂的精神世界,其间可以挖掘到无限的内容。
  “烟姐,”苏沉低头重新看着剧本,又道:“你会被现实影响,干扰剧本的演出吗?”
  江烟止正吃着松饼,闻声抬眸瞧了他一眼。
  她身体往前倾,长眉微挑。
  “你恋爱了?”
  苏沉忽然觉得这姐姐挺像妖怪。
  他紧急判断自己该怎么演的自然一点,笑了下摇摇头。
  “没,怎么问这个?”
  江烟止目光仍停留在他脸上。
  “我儿子撒谎的时候,也很像你这样。怎么自然怎么演。”
  苏沉:“……”
  “先提示一句,该紧张的时候,你努力演不紧张,反而显得违和。”
  女人笑眯眯地给他添了杯牛奶,转身坐在他的对面。
  “其次,是你这个问题,大概率只会因为这个。”
  苏沉这个孩子,她观察了好几年。
  无论是病痛,疲惫,还是被导演训斥后的沮丧羞耻,都没有影响过表演,也从来没有把这些情绪带进过戏里。
  能问这个问题,一定是出了点什么其他的状况。
  “你不方便说,我也不会继续多猜。”
  她把装着蓝莓的小瓷碟推向他,思索道:“我的个人经验是,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苏沉低头嗯了声,被温柔地揉了揉脑袋。
  “好好享受青春吧,谈恋爱又不是什么坏事。”
  于此同时,片场里人声鼎沸,几十个群演戴着死囚的枷锁在跟着工作人员排队形。
  大喇叭拿铁杆举在高处,里面传来副导演的嚷嚷:“特约演员都站左边那个队!哎!男的女的分开!”
  蒋麓已经画好了妆,靠在盒饭桌旁边等着上戏。
  铃姐匆匆删了两行笔记本里的行程,转而道:“今天晚上有财经报的记者过来采访你和沉沉,提问单给你理完了。”
  蒋麓没接她递来的材料,抱臂不出声地看着经纪人。
  铃姐叹气:“发脾气呢?”
  “你就不能看着点吗?”蒋麓皱眉反问道:“你没空,随便叫个人,别把那祖宗放进来行不行?”
  “你觉得我是缺他做的便当还是他递的茶,剧组所有人都看着你不怕出事?”
  “就是因为剧组所有人都看着,”铃姐跟着叹气:“所以才赶不了人。”
  “白寻是投资方的亲弟弟,你沉沉弟弟身上那些特效,每天剧组几百个人的吃穿,这些都是烧钱烧出来的。”
  “当初为了拉这些靠谱点的投资,你舅舅就差喝到胃出血了,这事要我提吗。”
  “不要提我舅舅。”蒋麓恼火道:“你没办法,那我自己赶人。”
  经纪人生怕出事,上手摁住他的肩,声音也有点急。
  “等一下。”
  “我没这个地步的权力,小麓你知道的。”
  “实在不行,我替你去跟导演透透风,你不要为难那小孩。”
  蒋麓看了眼还在排队形的群演队伍,冷冷道:“我还有多久开戏?”
  铃姐以为他是把这事撂下了,放松了些,转头问旁边的场记。
  “差不多还要二三十分钟?”
  “还要这么久?要不回房车休息会儿……蒋麓你去哪儿!”
  “别管。”
  白寻很好找。
  他哪怕没有戴工作证,一样可以在剧组基地里畅行无阻。
  他的亲哥哥是金融大佬,在这部剧里前后砸了数亿元,当然后续回报率也非常漂亮。
  作为投资,《重光夜》目前稳赚不赔。
  作为人情,白家恩惠太重。
  愿意给钱的投资商一大把,但给了钱不作妖的就少之又少。
  给钱的是大爷,几千万几亿元砸下去,总想提前听个响。
  塞演员要角色的是多数,要改动剧本的更是常有。
  白家是少有的几个温和投资方,在卜愿生前也公开感谢过很多次。
  蒋麓穿过高低起伏的摄影机阵,在走向那个抱着果盒的少年时,脑海里同时涌现起舅舅和苏沉的脸。
  白寻第一次被他找上来,有点慌张地喊了声麓哥。
  少年这些天软硬兼施地粘在他身边,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
  “出来一下,我们聊聊。”
  白寻没动,赖在化妆师旁边撒娇:“就在这说不行吗。”
  “麓哥,外面起风了,好冷的啦。”
  旁人跟着笑:“就是,你心疼下人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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